聽見敲門聲,正在哄小兒子的錢紅燕出來開門。
「徐知青,你來我們家幹啥?」
「嬸子,」徐小蓮親熱挽住她的手,又掏出幾顆大白兔奶糖,一臉關心道:
「出什麼事了,紅衛怎麼哭得這麼傷心?我剛好從附近路過,望見公安同志從你們院子出去,心裡擔心就過來看看。」
池紅衛擦了把臉上的鼻涕和眼淚,髒兮兮的爪子直接從徐小蓮手裡搶過奶糖,塞進嘴裡,「糖是甜的,灰丸子是苦的!」
徐小蓮眼底閃過厭惡,悄悄用帕子擦手,柔柔笑著問錢紅燕:「什麼灰丸子,紅衛說話我都聽不懂了。」
池紅衛含著糖吸了吸鼻子,手舞足蹈地比劃,「苦藥丸子,被我扔豬圈裡去啦!」
「胡咧咧啥,玩你的去!」錢紅燕戳了下小兒子的頭。
池紅衛抓著糖紙跑遠了。
「嬸子,我和蘭香可是最要好的,她發生那種事我都願意和她當姐妹,您怎麼還跟我見外呀?」
池蘭香插足他人婚姻,亂搞男女關係的事已經傳回桃源村,名聲徹底毀了,這些天池家人一露面就會被社員指指點點,稍微要點臉面的都不再跟他們來往。
提起這個錢紅燕心裡就慪得慌,轉念想到徐小蓮在城裡有關係出手又大方,巴結總是沒錯的。
她做賊似的湊到徐小蓮耳邊,小聲道:「他二伯犯事了,公安來家裡搜,說是要找什麼灰色的藥丸,也不知道幹啥用的。」
徐小蓮眼神微閃,隱隱透著放鬆。
「公安找的東西肯定對二壯叔不利,還好被紅衛扔了,這孩子幫了他二伯一個大忙呢。」
「就是就是,徐知青你說的可太對了,」錢紅燕十分認同,壓低嗓子憤憤道:「那些公安還敢嚇唬紅衛,活該他們找不到!」
「多管閒事的操蛋玩意兒,就知道欺負我們貧農,有本事抓城裡那些當官兒的去啊,這種吃不飽還得幹活的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還不如回去以前呢。」
聽到她的不滿抱怨,徐小蓮勾唇,「嬸子,這些話可不敢拿到外頭去說,不然公安又要到處抓人槍斃了,我知青點還有事,就先回了。」
徐小蓮來得快走得也快。
但經她口裡提起池蘭香,錢紅燕坐不住了,進到正屋找池老頭和池老太,讓老兩口想法子救池蘭香出來。
「就是有你這個豬腦殼娘,才生了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女兒,沒嫁到城裡不說,還把自己名聲搞臭了!」
池老頭罕見發怒,一張皺巴巴的老臉滿是陰沉。
首都那邊,怕是不會願意認一個搞破鞋的女兒回去。
可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池蘭香的身份都得坐實,池家能不能翻身就看她了。
「算算日子,那封信也該到了,老三媳婦,你明天走一趟娘家,把你大哥手裡那塊玉佩要回來。」
「爹你說什麼呢,我娘家哪來的玉佩啊?」錢紅燕眼神遊移,裝傻道。
池老頭渾濁的眼珠子盯著她,「就是老三從鄒家狗崽子那裡搶的,和家裡那塊長得一模一樣的玉佩,你大哥兒子滿月酒,你偷偷拿那塊玉佩送人情。」
錢紅燕訕笑,心中暗罵池老三這個狗東西什麼都跟他爹娘說。
「那玉佩不值啥錢,而且都送出去十幾年了,說不定都不在了呢。」
她又不是林杏花那個賠錢貨,憑啥叫她管娘家要東西,不從池家拿東西補貼娘家就算好的了。
池老頭深知三兒媳婦愛占便宜、只進不出的性格,冷哼一聲。
要不是家裡遭賊,存款連帶那人的玉佩都被偷了,他也用不著喊死摳門的兒媳婦回娘家要東西。
「你不是想救蘭香,想過天天吃肉的好日子嗎?有了那塊玉佩,蘭香就能去首都當大官的女兒,到時候有你花不完的錢,享不完的福!」
錢紅燕驀地瞪大眼睛,驚得說不出話來。
池老頭示意她去把家裡的人都喊來,然後關上房門。
好半晌,門縫裡才溢出錢紅燕驚愕的低呼,「林杏花那個不要臉的浪貨,居然背著二伯子偷人?那死丫頭不就是首都大官的女兒,憑啥啊,這種好命該給我們蘭香才對!」
「出去都給我把嘴閉緊了,誰敢壞好事,就是我們老池家的罪人!」
池老頭不悅地呵斥,「都記好了,如果有外來人問,就說蘭香才是老二的女兒。」
「可村里人都知道咱家情況,還有林家那邊,咋可能糊弄得過去?」
「這個你們就不用管了,林杏花死也不會跟人提起那件事,首都那邊更不可能挨家挨戶的問,只要老二說話,再加上玉佩當信物,他們不會懷疑蘭香的身份。」
池老頭眼裡閃爍著精明的光。
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當年用二兒媳婦的清白換池家十幾年衣食無憂,現在,還可以讓親孫女頂替死丫頭的身份,繼續保他們一家榮華富貴!
雖然家裡遭賊丟了玉佩,但從鄒家狗崽子那裡搶來的,竟然和那塊玉佩一模一樣!
哈哈哈真是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們池家啊,何愁翻不了身?
到時候讓蘭香悄悄認親,首都那邊極愛惜名聲也不會把事情鬧大,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辦成了。
至於林杏花那個窩囊性子,就算知道頂替認親又怎樣?她不敢拆穿的,因為一旦拆穿就是承認她偷人,承認死丫頭是野種,娘倆還有臉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