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從來都不是朝陽區群眾的專屬,這個年代無論城裡還是鄉下都盛行此風。
某些歷史殘留原因,老百姓們踴躍舉報,揪出許多敵特壞分子,同時也製造過不少鬧劇慘劇。
利弊摻雜,是把雙刃劍。
池皎皎對於自己被舉報完全不慌,早在決定將醫術展露人前的時候,她就有過衡量,把該考的證書都考到手了。
正好借這個機會搬到明面上來。
只是沒想到池蘭香這麼蠢,先前給顧錚部隊寫舉報信的人還知道要匿名,她卻直接領著民兵隊的過來了,完全不遮掩自己舉報人的身份。
這種衝動不計後果的性格不像是會在背後偷摸寫舉報信的,而且她和孟家的接觸近乎為零,又能從哪兒得知孟學忠的敵特身份?
池皎皎默默將池蘭香的名字從寫信之人的懷疑名單上划去。
池蘭香見池皎皎不說話,以為自己拿捏住對方的把柄,終於能把之前丟的臉找回來了,心裡那叫一個興奮得意。
她雙手環抱胸前,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哎喲喂,牛皮吹得響,你倒是把行醫證書拿出來啊!」
「我這個堂妹啊,嘴裡就沒個老實話,最喜歡撒謊蒙人,大傢伙兒可別被她三言兩語的給騙了。」
「蘭香丫頭說得對,你有證書就拿出來給咱們瞧瞧!要是沒有,就該讓馬隊長押去公社挨批鬥,大傢伙兒說對不對啊?」
和池家交好的蔡大娘起鬨嚷嚷。
顧母雙手叉著腰,霸氣回懟:「可去你的吧!你誰啊,憑啥你想看就得拿出來?你咋不把你家的米罐子錢罐子拿出來給大傢伙兒瞅瞅呢!」
蔡大娘和池老太一丘之貉,摳門和磋磨兒媳婦是出了名的,糧食雞蛋錢全都在她床底下藏著,寧願被蟲蛀,也不肯拿出來給坐月子的兒媳婦吃。
看熱鬧的村民都笑了,比鄰而居,他們顯然是知道這檔子事的。
蔡大娘被當眾扯下遮羞布,臉色很不好看。
「馬隊長,你還怕一個小媳婦不成,趕緊把她抓起來啊,三順媳婦好好的突然早產,指不定就是喝她開的藥出事的!」
金花嬸從房間衝出來,一屁股撞開蔡大娘。
「放你的臭狗屁!皎皎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誰要抓她就先抓我們!」
「對,先抓我們!」
三順也顧不上去看媳婦孩子了,和滿倉叔一起站到前頭,雙手張開擋著馬隊長和民兵,不讓他們抓人。
眾村民面面相覷,雖然沒說話,但看表情大多也是站在池皎皎這邊的。
畢竟他們剛剛才圍觀了池皎皎救下春苗和她娃娃兩條人命,扭頭就要把功臣送去批鬥改造,這種沒良心的事誰樂意干啊?
池蘭香見狀不對,情急之下直接賭咒:
「池皎皎絕對沒有行醫證書,要是有,我就、就跪下來磕頭學狗叫!」
徐小蓮是個軟弱沒用的,赤腳醫生的工作都快被死肥婆搶走了,只會跑到她面前哭。
千載難逢送上門的好機會啊,給死肥婆按上非法行醫的罪名,再找楊哥幫忙,保准能判她個十年八年的!
池皎皎看著她囂張不可一世的面孔,挑了挑眉。
「好,記住你說的話,膽敢賴帳,別怪我不客氣。」
池蘭香注意到她轉了轉手腕,活動五指,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來的路上遇見爹娘和大伯,一張臉腫成豬頭,門牙都被打掉了,好慘……
池皎皎:「馬隊長,勞駕你們在這等一會兒,證書我放在家裡了,這就去拿來。」
馬隊長點頭,「快去快回,兩個民兵跟著。」
他也不是故意想為難池皎皎,職責所在。
「不用了,行醫證書在這!」
顧錚人未至聲先到。
眾村民齊刷刷回頭。
二丫和小鐵蛋仗著人小,兩條泥鰍似的擠進來。
「二嬸別怕,二叔來救你啦!」
「壞人,叫你欺負窩二嬸,踢屎你!」
兩個小傢伙最近跟著顧錚學打拳,出招有模有樣的,哼哼哈嘿在池蘭香褲腿上留下幾個小黑腳印。
不痛不癢,但足夠讓池蘭香抓狂,她兇惡地揚起巴掌,「沒教養的小畜生,讓我替你們爹娘好生教一教!」
池皎皎眼睛危險地眯起,一把鉗住她落下來的手,用力一擰反剪在背後,腳順勢踢向膝蓋。
「敢沖我家孩子動手,你真當人多我不會收拾你?」
孩子做法對不對,她當長輩的回去背著人時自然會教,還輪不到一個外人來。
更何況,她覺得兩個小傢伙做得非常棒,深得她心。
池蘭香只覺得腿彎又酸又麻,怎麼都爬不起來,只能狼狽地跪在地上,無能狂叫。
倒真和她賭的咒有幾分相似。
二丫和小鐵蛋放下擋著頭的手,歡呼著撲向池皎皎,一人抱一條腿,活脫脫兩個人形小掛件。
二丫羊角辮一晃一晃的,星星眼崇拜,「二嬸好厲害,比二叔還厲害!」
小鐵蛋沖池蘭香揮著肉乎乎的小拳頭,「哼哼,欺負窩二嬸,打你哦~」
池皎皎摸了摸兩個小傢伙的頭,心裡暖暖的。
回去還是得教,護著家人是對的,但不能向今天這樣衝過去打人,他們現在還太小了,容易受傷。
順便再讓他們二叔給加練加練反應力,以後遇到什麼突發狀況,有能力第一時間躲避和逃跑,別像剛才那樣愣在原地等著被打。
正想著,顧錚就拿著一張證書走了進來,視線越過眾人,落在池皎皎臉上,「沒事吧?」
他心裡有些愧疚,自己作為丈夫挺不合格的,居然讓小媳婦在家門口被人欺負了。
池皎皎對上男人關心的目光。
他匆匆趕來,助行器都忘了換,還只穿了件背心光著兩條胳膊,麥色肌肉鼓脹,被汗水鍍了一層亮光。
這老古板幾個意思,昨晚不是還懷疑她身份當間諜似的審嗎,現在又這麼擔心她作甚?
見小媳婦沒事,顧錚放下心來。
他舉起證書展示給眾村民看,蔡大娘伸手來搶,被他避開了,始終保持著距離沒叫任何人碰到。
小媳婦辛辛苦苦考來的證書,是她合法行醫的證明,可不能被人破壞了。
「這上面寫的啥呀,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還是蓋了章的哩!」
「馬隊長你識字,快念念啊!」
馬隊長被顧錚幽深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沖他尷尬笑了笑,才大聲念出證書上的內容。
眾村民聽得嘴巴都張大了。
「這麼說,皎皎丫頭的證書還是縣裡給發的,那豈不是比公社蓋章的赤腳醫生還牛得多!」
「我就說皎皎丫頭醫術好吧,顧傑的破傷風就是她給治好的,你們偏不信。」
「月英你嘴可真夠嚴的,錚子媳婦這麼能幹,你之前咋不說?」
顧母笑得嘴都合不攏,「咋沒說,我家老二的腿就是皎皎在治,縣醫院的醫生都說恢復希望大呢,皎皎就是我家的福星啊!」
眾村民恍然,又是一輪震驚。
顧錚居然沒拄拐杖,是兩條腿走著來的!
只是他腿上腰間綁的又是啥?稀奇古怪的,之前從來沒見過。
顧錚腿沒徹底好之前,池皎皎不願對外說太多,兩句扯開了話頭。
「池蘭香,你剛才說的話沒忘吧。」
「我也不需要你學狗叫,老實跪好給滿倉叔和大黑道歉!」
池老三和錢紅燕殺了大黑,吃肉的時候,池蘭香也在。
院內霎時安靜,束束目光壓了過來。
最後,池蘭香迫於無奈給滿倉叔道了歉,礙於都是一個村的滿倉叔接受了,但沒有替大黑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