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年開始實施義務教育，九月開學後，不少村裡的小孩都去馬坡村學校念書去了。
秦海棠也不再像暑假裡那樣忙碌，又得帶學生又得管廠里的事。
現在她把廠里的工作做好，就很清閒了。
一大早，她吃過早飯，就如往常一樣趕到廠里，奇怪的是今天李文博比以往來得都早，已經在辦公室里坐著了，還穿的特板正。
見她進來，李文博上下打量了一會，問「上次給你買的衣服呢？」
「在家呢，你問這個幹嘛？」
秦海棠沒太當回事地朝自己工位走去，李文博卻突然搖頭說「不成，你這太土氣了，不符合咱們廠的氣質。去換上再來，最好穿那條裙子，多好看，還養眼……」
二十一世紀，夸姑娘好看已經成了禮貌用語。
但這年頭，開放的風氣還沒吹滿農村，被李文博直來直去的誇讚，秦海棠還真有點小臉紅，更彆扭「好看管什麼用，能幫我多記一筆帳嗎？」
「聽話。」
李文博嘻嘻一笑「就當為了我。」
秦海棠皺起眉「你是不是對我圖謀不軌？我告訴你，咱們不是一路人，沒可能的。」
「切，我有老婆的，讓你換衣服是因為今天要見一個重要客戶。」
「什麼重要客戶，毛病還不少。」
秦海棠嘟囔一句回去換衣服，不等換好，就聽外面特嘈雜。
她剛好順著嘈雜聲走去時，愣住了。
村口可說是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岳老村長就站在大柳樹下，看著柳樹掛著橫幅上的幾個字，滿頭霧水熱烈歡迎凜冬集團王副經理前來視察？唉，小秦，啥叫經理？那個經理是啥大官嗎？咋還來視察呢？」
經理是啥級別的領導？又是掛橫幅，又是賣鞭炮的。
沒錯，兩棵柳樹下，還排了兩排長長的鞭炮。
岳老真有些發傻，之前聽別人也叫秦海棠經理呢，可也沒見誰這樣熱情的迎接她。
同樣是經理，這咋待遇還不一樣呢？
剛走來的秦海棠也緊皺眉頭乾巴巴的說「我、我也不清楚，等我去問問李文博。」
說罷，她快步走向岳坪莊時，村口竟然真有一輛轎車開了進來。
裡面坐著倆人，開著的是個小年輕，看村里時的表情特傲慢。
后座上的老闆四五十歲，倒是看不太清。
此時岳坪莊除了上工的，全村人都因為這陣仗趕過來看熱鬧了，甚至馬坡村都有人湊了過來。
秦海棠越看越不對勁，忙跑去找李文博，卻見他整理了下衣服，笑盈盈的走向轎車。
「李文博，他們是什麼人？」
秦海棠忙問一句是，吳強攔住了她「秦經理，您就看著吧。哎喲，這車、這西裝……這都是錢啊！」
「什麼都是錢？這些東西是我們買的？」
秦海棠滿腦袋霧水，吳強卻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就見轎車緩緩停下，年輕司機下車給后座開門。
接著，梳大背頭的中年人伸出一隻腳嚯，鋥光瓦亮的皮鞋！
又伸出一條腿嚯，半點褶皺沒有的西裝！
等中年人整個出來，大家徹底被他一身的行頭折服了他穿著一身西裝，梳著大背頭，腰間別著個bb機的盒子，嘴裡叼著粗粗一根的雪茄，那氣質，特像電影英雄本色里的發哥。
所有人見到他，心裡都只有一個念頭大人物。
大人物來了！
他下車後走向李文博，用居高臨下的姿態拍了拍後者肩膀，用一口兩廣方言說「靚仔，這地方不錯嘛，青山秀水啊。」
秦海棠聽的眼角微微抽搐，抬頭看橫幅上的凜冬集團幾個字，心裡升起一絲難以置信難道真是凜冬集團？
不可能啊。
據她所知，凜冬集團在華南還有幾個競爭對手虎視眈眈，哪有心思把手伸到北方來？
可這陣仗，絕不像作假！
起碼本市，哪還有人有這架勢？
「李文博，你就知道瞞我，什麼事都瞞著我，我、我……」
秦海棠有點委屈了。
她每天為了廠子勞心勞肺的，容易嘛？
多美的姑娘，誰見不可憐吶，站在她旁邊的吳強忍不住了，低聲解釋說「秦經理，您別激動，都是假的。」
「什麼？」
秦海棠一愣，就聽吳強繼續壓低嗓子說「您千萬別亂說，這是李老闆演的戲。」
秦海棠下意識想提高嗓音反駁，擰緊秀眉拉著吳強走到一旁「究竟是咋回事，演戲哪有那種架勢？」
吳強知道瞞不下去了，嘆了口氣說「那倆就是省城民間文工團的，李老闆花錢請來的。」
「那車呢？」
「租的。」
「bb機？」
「就一個殼。」
「西裝也是租的？」
秦海棠一臉難以置信，吳強苦了臉「西裝是真的，租的也不合身啊。李老闆也是真捨得，一套下來小兩千！我都覺得他瘋了，秦經理，您回頭一定得說說他，您說他演這套糊弄誰呢。」
秦海棠這會卻冷靜下來了，遠遠看著李文博和中年老闆寒暄，又想起了之前某人壞笑的表情。
她心兒倏地一顫，似乎想到了什麼。
「兩千塊，不多。」
秦海棠突然說，吳強一愣，真想問她您跟李老闆一樣，瘋了？
秦海棠舔了下小嘴，幽幽的說「如果真能成功，兩千塊還真不多。反而少了，太少了，我們回去，這件事你一定不能告訴任何人，大坤也不行。」
大坤吳強是跟著李文博最早創業的兩人，也算廠里領導層。
吳強點點頭，要不是看她快要梨花帶雨了，他本來也不會說的。
歡迎會，隨著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落下帷幕，車子也跟著李文博進了麵粉廠時，一個人影從岳坪莊跑出，飛快騎上藏在草里的二八大槓，朝鎮上蹬去。
等到了鎮上電話亭，這人撥通了一個號碼。
飛旗食品辦公室，張飛旗正抽著煙看報紙呢，腰間bb機有了動靜，他忙接起，就聽那邊傳來焦急的聲音。
越聽，張飛旗臉色越難看「你確定，那是凜冬集團的王副經理？」
「確定，張總，您是沒見那陣仗，一個副經理，比您還氣派呢！」
接著，那邊把岳坪莊發生的是仔細說了一邊。
聽說對方用兩廣方言時，張飛旗徹底確定那就是凜冬集團的人。
「李文博，你還真他媽走狗屎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