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興渠的帳本上有什麼？
單立偉隱隱猜測過，能想到那是一本能把很多高高在上的人，拖進糞坑裡的東西。
有些人，就在他身邊，不乾淨。
這件事牽扯的很大，而且他被燕京安排來這兒，就是要管的。可怎麼管，什麼時候管，是有講究的。
單立偉在管理上，肯定不會放水。
但他很想拖一拖，拖到家人都安全了，再管。
三年前，家裡就橫生過災禍，對妻子兒子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影響。
現在，他不想重蹈覆轍。
希望在清島任職的最後一段時間，家庭和事業能一塊照顧到。
「得想辦法，把李文博這個刺頭處理掉，在讓小軒和他媽儘早離開。」
單立偉下班路上，就一直尋思著這件事。
直到到了家門口，發現外面停了輛商務大奔。
他立馬意識到草，他說不見李文博，人家來見他了！
果然，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李文博賤兮兮的聲音「嫂子你做飯真香，我要是偉哥，天天回來吃飯。」
「你真會說話，怪不得他總說你鬼機靈呢。」
他老婆的聲音依稀可聽「我做飯再香，他也得做完該做的事情才能回來啊，好幾次都來不及吃晚飯。」
「唉，偉哥為國為民，是個好領導。」
李文博剛說到這，單立偉推門進來了，臉色特不好看「你跑我家來幹嘛？你是怎麼知道我家的？！」
「你不是忙，沒空接小軒放學嗎，我接他回來的。」
李文博笑嘻嘻的朝他招招手「偉哥別客氣，坐啊。」
這是我家還是你家，你咋這麼自來熟呢——單立偉有點無語了，走到廚房那邊呵斥道「小琴你也是，怎麼什麼人都讓進啊？」
「人家小李不是你朋友嗎？之前就幫過你，來吃頓飯怎麼了？」
單嫂責怪了一句「把排骨端出去。」
「你還給他燉排骨……」
「讓你端你就端，小心眼什麼呀！」
單嫂罵著，推搡著單立偉從廚房出來。他倆一人端了一個菜，一道排骨一盤大蝦。
單立偉臉色很不好看，坐在李文博對面後沒再去廚房找罵，盯著李文博眼睛問「你給我老婆吃什麼迷魂藥了？」
「沒啥，就是誇了夸嫂子年輕漂亮，給他介紹了個美容保健醫院什麼的。」
李文博嘻嘻一笑。
單立偉立馬翻臉了「你這是送禮，不能要，你拿回去，是會員卡還是什麼？」
「害，您想多了，我就是給嫂子介紹了下。」
李文博一攤手「我兩手空空來的，我知道嫂子身體不太好，多去保養有好處沒壞處嘛。」
單立偉看著他，知道這塊牛皮糖甩不掉的，壓低聲音問「小子，你有什麼招，沖我使。我從燕京來到清島，就沒想著能全身而退，但他們倆，不該跟著我受罪。」
眼看單立偉越說越激動，都想給自己一巴掌了，李文博趕緊打住「領導，我沒逼你做決定的意思，就是來跟你分享個小故事。」
說著，他看了眼窗台那邊正在寫作業的單行軒，笑道「領導，換個地方聊？」
單立偉點點頭，起身來到陽台外。
這是老式的家屬大院頂樓，出來就能看到遼闊的天空。
李文博靠在圍欄上，把幾張照片遞給了單立偉。
第一張，是個清秀卻很削瘦的姑娘，坐在碼頭的船頭上，衝著鏡頭很勉強的笑著。
一看到這個人，單立偉臉色就變換了下「小雨。」
「嗯，當初跟小軒一塊受了欺負的小雨。」
李文博點點頭「當時也給了他們家一些賠償，小雨之後就轉學了，但謠言不止，她一個小女孩天天被人污衊，撐不住，輟學了。現在在家幫著母親做點編織物，賺錢，她跟小軒一個年紀。」
單立偉默默翻開第二張，是個在外面洗衣服的小孩。
比單行軒還小，看上去就十一二歲，灰頭土臉的正在大鐵盆里洗衣服。
衣服很厚，泡沫很足，小孩臉皺巴巴的顯然不開心。
李文博解釋說「這小傢伙叫招娣，他爸做生意被迫欠了戴興渠的高利貸，去年，還不上被打斷了腿。他母親也被拖走了，不知所蹤。你再看第三張，那丫頭二十一，今年六月剛大學畢業，上個月回來清島找工作，結果入職了陶珏武的公司，被潛規則不想活了，跳河自殺被人救上來，現在還沒醒。」
單立偉掀開第三張，是個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姑娘。
很憔悴。
她一個大學生，本該前途無量。
下面還有第四張、第五張……零零散散十幾張，全是因為戴家而受傷的人。
有孩子，有大人。
他們的家庭，無不因此崩潰。
這些受害者有些是幾年前就受害了，也有最近這一兩周的。
觸目驚心。
心軟一點的，都聽不下去。
李文博說著說著就開始抽菸，等說完十幾張照片，兩根煙也抽完了，乾巴巴的說「單領導，這只是我一天時間能收集到的一點點，如果全面搜索，受害者還要更多。」
「四個月，又會有多少家庭崩潰？」
「我理解你作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的責任，沒資格指責你。你是個好領導，這些年已經做的夠多了。」
李文博一句句說著，語調平緩「我作為一個有點錢的老百姓，唯一能幫忙的，就是如果您需要，明天我就能安排嫂子和小軒去荀州或者去泉城，受到最好的保護。也算給您一個，能忠愛兩全的法子。」
「飯我就不吃了，不管單領導你怎麼選擇，我都敬佩你。」
李文博說完，又把一個簡單的規劃圖遞了過去。
所謂忠愛兩全，就是指單立偉既能做好他身為領導該做的，又不會愧疚愛人家庭。
單立偉心裡猛地一顫，接過規劃圖，圖是以箭頭做流程的，一看就能明白，李文博真的給他老婆孩子準備好了一切。
隨後李文博也沒多說什麼，回到客廳說「嫂子，不好意思啊，我臨時有事得走了，看來得改天再嘗您的手藝！」
「唉，這麼著急啊？要不我給你把這盤蝦打包了？」
單嫂還在勸呢，李文博堅決不要，趕緊走了。
「飯菜都做好了。」
單嫂嘆了口氣「小軒，還有單立偉，來吃飯了，便宜你了。」
「你這話，我怎麼好像成外人了？」
單立偉苦笑，收好李文博給他的東西，坐在餐桌上後問「小軒，今天中午你李叔叔接你去幹嘛了？」
「吃牛排了。」
單行軒倒是老實，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才磕磕巴巴地說「爸，李叔還說，能給我看好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