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茶，兩根煙。
只有白露站在那，什麼都沒有，看著李文博跟單立偉面對面坐著。
從一刻鐘前開始，李文博就把計劃從頭到尾跟單立偉說了一遍。
單立偉的表情從驚詫慢慢變得沉默，等李文博說完問「要拔掉戴小娥這一支，你的方法無疑最好，但恕我不能同意。」
他彈了下菸灰，很認真。
「為什麼？這樣執行，絕對能打戴小娥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
白露有點吃驚，忍不住地問了句。
李文博擺擺手示意她閉嘴，淡淡地問「單領導是擔心，我們斷了這條支柱產業，對清島發展有影響？」
「不是擔心，是肯定會有影響。」
單立偉苦澀地說「這群人雖然混蛋，但在舊時代，也是他們這種能整合當地商界的，才能有資格跟外企合作，做跨國生意。你可能不知道，加工鱈魚的廠子關係到多少人的生計，一旦拔掉，得有多少人失業。」
李文博剛想說什麼，單立偉又搶先說「我知道你的想法，由我們自己出廠子，趁戴小娥勢微，把生意接受過來。到時候她的廠子破產，由市政合理收購……對吧？」
點了點頭，李文博說「我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
「唉，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單立偉苦笑「我早就跟英格蘭那邊商量過，人家的要求是，不能讓大陸的國有資產干涉這樁生意。要不，你出錢辦？」
說著，他盯向了李文博，眼神灼灼。
那眼神，就跟把李文博當成冤大頭似的。
李文博就感覺渾身蟲子爬，哆嗦了下往後靠了下。
絕對是不小心，他這一靠正好靠在背後站著的白露身上。
他覺得後腦勺一彈，抬手下意識撓了撓，結果手上也一彈。接著就聽到後面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嚶嚀聲，再接著彈性就消失了。
李文博意識到自己靠在哪了，厚臉皮難得有點臊得慌，趕緊乾咳兩聲坐正說「行，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什麼？！」
白露驚詫一叫，接著就捂住了嘴。
被李文博不小心碰一下，她倒是沒大驚小怪，又不是小孩子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白露不會抓著一個誤會沒完沒了。
她驚訝是驚訝李文博答應單立偉的條件。
如果把白露換成艾小安，立馬會忍不住問我親愛的李總，您可知道公司預算有多少？在本行業折騰還行，竟然還想插手包裝產業？
您吃得下嗎？
岳坪集團吃得下嗎？
可白露不是艾小安，沒有那麼暴脾氣，以前在國企上過班的她在單立偉這種大領導面前，還是很謹言慎行的，把驚訝和不解咽了下去。
單立偉卻一拍桌子，興沖沖地「就這麼定了？！」
「嗯。」
李文博點點頭，把菸頭碾滅在菸灰缸里，淡淡地說「戴小娥的做法已經觸及到了我的底線，這兩天我就會展開行動的，還需要單領導的配合。」
「當然！」
單立偉把戴小娥視為心頭重患，此時卻又有點感激起她來。
李文博看他笑的那麼開心，特彆扭的問「我都有點懷疑，是不是你故意挑撥戴小娥對我的仇恨了，現在我走也不走不了了，你是不是開心了？」
「唉，話不能這麼說。」
單立偉呵呵一笑「我們已經把戴小娥盯得很緊了，他們的人一出現在市中區，基本就會被嚴盯死守，昨天只是意外。」
「你說這些有屁用？你要真想搞戴小娥，直接搞個大搜查不行嗎？」
李文博翻個白眼說「當初就讓我把這裡攪成一團亂，現在又得讓我來收拾爛攤子，你——」
說著說著，李文博就想飆粗口了，手指頭都抬起來了。
單立偉趕緊給他按下去「被這麼說，咱們是雙贏。戴小娥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她，你才會放心。至於陶珏武那邊，只要你肯競爭，新工業園區就是你來挑，挑剩下，他才有的選。」
「你還想著讓我雙面作戰呢。」
李文博說到這，嘆了口氣「算了，你就是這尿性。」
單立偉笑容有點僵硬。
他是燕京直派下來的，在省廳都是驕傲的小孔雀，見誰都昂著頭走的。
省廳領導見他也客氣得很。
啥時候被一個做生意的，這麼凶過？
他又偏偏不能說什麼，勉強保持著笑容，尋思道誰讓他有事求著人家呢？
只能含糊道「事情發展到現在，也不是咱倆意願能左右的。英格蘭那邊的漁業公司你有渠道嗎？需要我幫你聯繫嗎？不過他們的老闆對咱們的體制好像很不待見，所以對我這個當官的，非常看不慣，有些事我也不好幫你開口。」
「您就直說在這上面不打算幫忙唄？」
李文博噎了他一句，趕緊喝了口茶順順氣。
單立偉不置可否的聳聳肩，沒說什麼。
其實他們倆這種情況，這個年代全國各地都在上演，各種領導為了響應號召謀發展，找企業都是連哄帶騙的。
企業呢，也都是投機倒把的騙投資，騙廠房。
兩者一拍即合後，生意就開始做。
在這些過程中，根除掉個地方的頑固勢力，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各地的新興企業，都在跟當各地的硬骨頭撕扯著。
只是李文博撕扯的這塊硬骨頭，硬的太離譜。
「那事情就這麼定了？」
「行。」
單立偉點點頭應下，又提醒道「其實真要硬拿下戴小娥，也不是沒辦法。」
「帳本是吧？戴興渠那本？」
李文博皺眉「真有那東西？」
「不信？要不要安排你跟戴興渠見一面，親口問問？」
單立偉呵呵一笑，半開玩笑似的說。
沒想到李文博還真鄭重的點點頭「這件事可以考慮，到時候又需要，我再找你吧。」
單立偉眉頭皺了下，隨即舒緩「行，你折騰，別把清島拆了就成。」
就在兩人聊天時，陶珏武也正一邊抽著煙一邊跟叢叔打電話呢，皺著眉說「叢叔，這事跟我沒關係啊，是戴小娥一意孤行。」
那邊傳來一聲冷哼「不是你刺激的戴小娥？哼，要是李文博不走了，真要跟你我死磕到底，暴露除了東西，誰都跑不了！我頂多被上面撤職帶走，你的罪過可夠槍斃的！」
冷汗從陶珏武額頭滾落，扣掉電話後惡狠狠地罵道「老東西，我夠槍斃？難道你就不夠？年紀越活越大，膽子倒是越長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