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那個啥？」
蘇入夏喃喃念了幾遍這個詞，問「你覺得我也是這種人？」
「是和不是，你自己才說了算。」
「我為了陳守疆都自甘墮落，在迪廳喝酒買醉了，還不算？」
蘇入夏自己都笑了「你說的沒錯，我就是那種明知道丈夫出軌了，卻沒勇氣跟他離婚的女人。是個婊子而已，再說，你也早該知道，早在明珠的時候就該知道。」
之前，蘇入夏是絕對不會提起明珠那一夜的。
如今她卻能主動提起。
足以說明她和之前的不同。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跟陳守疆離婚，是因為我捨不得陳家的豪門名分？覺得離了婚後，我就是落下枝頭的鳳凰？」
蘇入夏又問。
李文博沒說話。
他之前的確是這麼想的。
蘇入夏聲音沙啞，看著窗外自嘲地說「可有些時候，離不離婚我都沒有選擇的權利。我知道陳守疆再次出軌後，提出了離婚，可陳家竟然告訴我，這件事不可能，起碼三年內，不行。」
「因為這三年是陳家上面一位競爭職位的重要年份，陳家名聲不能出一點差池。」
「如果我跟陳守疆離婚，他出軌找戲子當小三的消息，就瞞不住了。」
「陳家，要臉面。」
「我呢，又欠著陳家的恩呢，只能答應。」
蘇入夏抿著嘴唇，聲音沙啞「你以為我不想離婚？是陳家不許我離婚！必須履行為期三年的婚姻，而這三年，我還要看著陳守疆跟別的女人你儂我儂。呵呵，豪門，這就是豪門……」
李文博從她的話中聽出了深深的無奈，試著問「你非得聽陳家的話？」
「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你想聽？」
蘇入夏抬頭看向後視鏡里的李文博，有一瞬間，兩人通過鏡子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中，帶著憐惜。
恍惚中，她感覺把心裡那些疾苦都告訴這個男人也不錯。
李文博真有點可憐蘇入夏了。
說實話，見蘇入夏夜店尋歡，李文博還真以為她是個貪戀豪門的物質女。
畢竟但凡要強的女人，都受不了那個氣，跟陳守疆離婚了。
可蘇入夏沒有，不然她如果放下了，應該不會來這種地方買醉尋歡的。加上她還高升了，李文博有理由認定她雖然知道了陳守疆的不道德行為，卻沒離婚。
為了補償她，陳家幫她提高了職位。
基於這種想法，李文博才有些鄙視她。
但看她現在的模樣，李文博又覺得不太對勁了，趁著紅燈他踩了剎車，往後遞了盒煙「來一根？」
「謝謝。」
蘇入夏沒有遲疑，接過用手指頭扣出一根來，一看就沒抽過。
她又要來火機，點了一會才點上。
接著她狠狠吸了一口，又用力吐了出來，看著手裡的香菸皺起了秀眉，古怪的問「怎麼不嗆？」
她只是讓煙在嘴裡過了遭，又沒過肺，當然不嗆了。
不過李文博卻沒告訴她。
人家姑娘明顯是為情所傷第一次抽菸，學不會就算了，他要是趁機告訴她，給國家增加一個菸民，給幾十年後的醫院增加一個肺癌潛在患者，就不好了。
所以只是笑了下「興許是煙也不捨得傷你呢？」
「他嘴巴跟你一樣甜。」
蘇入夏冷笑一聲，琢磨著平常怎麼看人抽菸的，再次深吸一口。
這次，她過肺了。
劇烈的酥癢感也讓她開始劇烈咳嗽，把眼淚都咳出來了，整個人紅著眼伏在那，菸頭也把座椅燙出個洞來。
綠燈亮了，李文博啟動車子。
快走到下個路口蘇入夏才停下咳嗽，嗤笑「事情的起因有點早，得從二十七年前說起。」
「路還長。」
李文博輕踩油門，說。
蘇入夏閉上了眼，一邊抽菸一邊說「我出生在大饑荒的尾巴——」
一九六零，那是個能把鬼都餓死的年代！
那個年代，別說生孩子，就連大人都沒飯吃，可偏偏，一個叫長生的女娃出生了。
還偏偏出生在是一個窮困的地方。
這地方有多窮困？歷史上很多都描述過，活人易子而食的慘烈場景，真的出現過，尤其是女娃子養在自己家就多了口吃糧食的，可跟別人一換，那就是鍋里的一口肉！
那種飢餓下，什麼倫理道德都得拋在後面，或者，才是最要緊的。
長生出生在六零年冬季的尾巴上，其實家裡還是愛她的，不然也不會起名長生了。年前呢，憑著家裡的一點餘糧，捱過了冬天。
卻沒捱過六一年的倒春寒。
倒春寒，糧食還沒打出來，家裡卻再也沒了餘糧。
大人再也養不起蘇入夏了，偷摸決定著瞞著她娘，把孩子換出去。
可誰想她娘偷偷聽到了，當天就跟家裡鬧翻了，激烈的搏鬥中不小心把他爹推倒在炕頭上，腦袋撞了牆角，死了。
她娘只能帶著長生倉皇逃走，還遭到了村里人追殺。
直到淮河邊！
前面是無情的滾滾淮河，帶著冬天的冷，靠在岸邊都覺得徹骨冰涼。
後面是村裡的追殺，看著娘倆都紅了眼。
娘倆也是走投無路，就在她娘想帶著長生跳河輕生時，救星來了。
來接濟災區的陳家，給村里幾袋糧食，換來了娘倆的性命。又看她們可憐，還把兩人帶去了燕京城，給她娘找了個紡織的工作。
長生呢，也受了陳家的接濟，但去到燕京的時候因為遭受嚴寒大病一場，幾度要死。
直到五月才救回一條性命。
為了慶祝新生，陳家也給了叫長生的女娃一個新名字「蘇入夏」。
意思是她在入夏之時，重獲新生。
「陳家對我，有救命之恩。你說，我能不報答嗎？」
蘇入夏說到這，苦笑一聲。
李文博半晌說不出話。
他還覺得陸珠兒嫁給自己這麼個渾蛋，在去年七月之前，已經過得夠慘了。
沒想到一人更比一人慘。
陳家對蘇入夏有大恩，兩次救命！
所以蘇入夏寧願委屈著，也要為了保全陳家名聲，堅守三年婚姻。
「好了，不說這個了，你當我是上位婊也好，別的什麼也好，我都無所謂。」
蘇入夏又拿出一根煙點上了，呵呵一笑「原來這就是抽菸，是挺刺激的。李文博，我知道你也有妻子，你當初跟我那個樣子，就沒一點愧疚？」
「當然愧疚，回家對老婆千依百順的呢。」
李文博聳聳肩「不過我也知道這個補償不了她，所以蘇領導，那晚你給我惹出了大麻煩，欠了我搭人情，股份的事……」
「你腦子裡就只有生意嘛？」
蘇入夏打斷他的話「我還是那句話，你有錢，我們願意低價把股份給你。算是仁至義盡，可你沒錢，也別怪我們不給你留著。」
「沒得商量？」
李文博苦笑。
蘇入夏堅決搖頭「沒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