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和清島相鄰，也是沿海城市。
三年前陸珠兒的親哥陸寶財廠修修公路，結果稀里糊塗跟著工地來到了登州。幾年下來，也不知混出了什麼名堂。
陸寶財因為工作忙，去年過年都沒回家。
陸珠兒和楊雪梅姐妹倆，也兩年沒見他了。
所以一路上都有些激動。
李文博卻挺納悶的「珠兒，我記得你那個寶財哥不怎麼樣啊，從小就喜歡欺負人，還當過幾年混混。」
楊雪梅接話茬「寶財哥可壞了，家裡活光讓珠兒姐干。」
陸珠兒卻笑了笑「都是小時候，我和哥那麼長時間沒見了，挺想他的，再說，我幾個叔伯也跟他一塊在登州做活呢，也兩年沒見了。文博，你也挺想芳姐的吧？」
李文博眉頭微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當初去清島，李文博開了整整一天的車。 ✶
這次去登州也不輕鬆，開了一下午車，五點鐘天快黑了才到陸寶財電話里說的位置。
車開進城區的時候，楊雪梅還感嘆，說寶財哥是不是賺大錢了，竟然在城區有房子。
但開著開著車就駛進了城中一個擁擠的小漁村。
五點多也都是下班的時候，村里人都齊全，聽見車聲，都鑽出來看。
雖然登州街頭小轎車不算罕見，但在這破村子裡，可沒誰開得起。
「誰家的轎車，這麼有錢？」
「掛著別的市的車牌，是誰家來走親戚吧？」
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就見車停在幾個人面前搖下車窗，楊雪梅探頭出來問「大姐，陸寶財家在哪啊？」
「就那，前面左拐第五戶人家。」
一旁有個小孩搶著回答。
道了聲謝，李文博再次啟動車子後，這群人討論更激烈了「是陸寶財的親戚啊。」
「怪不得嘞，聽說陸寶財最近發達了，在城裡買了房子要搬家哩。」
聽著遠去的一輪，陸珠兒顯得有些侷促。
楊雪梅卻眼睛閃亮亮的，臉上說不出的驕傲。頗有種混的不錯，衣錦還鄉的激動。
李文博卻沒覺得怎麼樣。
他開的還是王同水那輛舊車，也就十來萬。
要是開他那輛放在清島的小轎車，估計會更長臉，畢竟這年頭的小轎車，含金量可比後世高得多。
數字住戶來到第五家時，李文博把車停下。
農村院長大，陸珠兒下車敲門，就見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走了出來。
看到轎車後一愣，看到陸珠兒後，才驚訝的說「小珠兒？」
這會，李文博也把車門打開了，笑著知會「姐。」
「文博？」
這女人，就是李文博的親姐，李蘭芳了。
她就比李文博大五歲，可看上去卻像比李文博大了七八歲。眼神中帶著深深的疲憊，看到李文博後，她激動的嘴唇哆嗦了兩下，卻只吐出幾個字「來啦？快、快進來。」
李文博笑了笑，從後備箱提出買來的禮品，走進院子。
「寶財，珠兒他們來了。」
隨著芳姐一聲吆喝，陸寶財推門走了出來。
他倒是油光滿面的，看到李文博身後的轎車後一愣「我說怎麼來的這麼快，開得起車了啊？陸珠兒，聽說你們家現在做生意，賺了不少錢啊？」
兄妹兩個見面，陸寶財說話就很沖。
陸珠兒苦笑一聲「哥，我們也沒賺多少。」
在家時陸珠兒就跟李文博說過，陸寶財這人，小心眼好嫉妒。明明都是好吃亂做的爛人，他卻特瞧不上李文博。
而陸珠兒找到工作進紡織廠那會，陸寶財干工地，累死累活的，就總擠兌陸珠兒。
要是說賺錢多了，陸寶財指不定還要怎麼擠兌他們呢。
李文博倒是不那麼覺得。
嫉妒也是有門檻的。
當他們一家比陸寶財一家多賺十塊八塊時，陸寶財會嫉妒。
但當他們一家比陸寶財一家多賺八十萬、一百萬時，後者還能嫉妒起來嗎？
不過正所謂財不露白，李文博也認同珠兒的想法，就是不要太高調。
李文博拍了拍車門，淡淡的說「這車是跟我一個做生意的朋友借的。」
「看也知道是借的。」
陸寶財鼻子眼出氣，哼了一聲「就憑你，還買得起車？電話里不是說清楚了，就讓雪梅和陸珠兒來，你跟著來幹什麼？」
李文博眉頭一挑，有些不爽，陸珠兒卻暗戳戳拉了他一下。
楊雪梅卻噘著嘴說「寶財哥，哪有你這麼說話的，姐夫是擔心我倆，才開車送我們來的。」
家裡人一見面就吵架，也是不多見。
芳姐忙做和事佬「他就那個脾氣，不會說話。小梅、小珠兒，快進來，一路上挺冷的吧。」
「坐車來的，不冷。」
楊雪梅嘻嘻一笑，跟著進屋。
李文博提著禮物也跟在後面。
院子不小，準確的說農村院子都小不到哪去，北面一間正房，東西兩側都有偏房，東側偏房是柴火屋，燒火做飯用的。
屋裡也和普通農村屋子一樣。
地面是紅磚鋪的，迎面北牆貼著觀音掛畫。牆下八仙桌兩側搭配太師椅，桌上瓷碗茶壺，看上去倒是工整，在古時候也是富家才有的擺設。
但在八十年代，就顯得窮困不少。
陸寶財坐在東牆下炕上，也不招待三人，還抱怨說「早不來晚不來，卡著吃飯的點來，等著蹭飯呢？」
「陸寶財，你別說了。」
芳姐埋怨了一句，請三人坐下時，李文博遞過大包小包的禮物來「來的忙了些，沒帶什麼好東西。姐，你這兩年還好吧？」
「好、好得很。」
芳姐笑了笑，寒暄著問他這兩年的事。
李文博就說自己做了點小生意，現在和珠兒一塊去了市里。
楊雪梅也特驕傲的說「多虧了姐夫做的生意，我跟珠兒姐現在能在百貨大廈工作呢。也算體制里的人。」
這年頭體制內就是鐵飯碗的代名詞。
是誰聽了都羨慕的好工作。
陸寶財卻嘿嘿一笑「進個百貨大廈給你們開心的，你們財哥我，現在跟著包工頭攢人頭。專門數人頭的，大小也是個官。」
數人頭有點類似於勞務市場的外包員，打個比方建築工地做活，要找十個工人，每個一天兩塊錢。
陸寶財就是負責找這十個人的。
因此他今兒也能從中吃些回扣，比如每個工人一天兩塊，他給扣成一天一塊五。
剩下的五毛就進了他的口袋。
楊雪梅心直口快「你要真這麼厲害，怎麼也不捯飭捯飭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