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趙靖玉要借人,謝南嘉和趙蘭芝還沒做出反應,老太太先警覺起來,疑惑地看向謝南嘉,面上隱現一絲不悅。
先前她也聽說過一些關於謝南嘉和趙靖玉的閒言碎語,只是並未放在心上,一來趙靖玉成天野得不著家,二來謝南嘉在她面前穩妥又謹慎,行為有度,言語得當,看著不像輕浮的女子。
可眼下趙靖玉突然跑過來要向趙蘭芝借謝南嘉,叫她不由得不往敏感的地方想。
高門大戶的主婦,最厭惡的就是丫鬟勾引男主子的行徑,趙靖玉是老太太最疼愛的孫子,她可以允許自家孫子在外面花天酒地,但絕不允許有不安份的丫頭打她孫子的主意。
因此,哪怕借人是趙靖玉提出來的,她第一反應卻是把責任歸咎到謝南嘉身上。
謝南嘉明白她的心思,暗暗惱恨趙靖玉,自己費了好大的勁才贏得老太太的好感,被他一句話給毀了,沒準兒還會讓老太太連帶著對趙蘭芝生出不滿。
但此時此刻,她又沒辦法主動辯白,只能垂著頭默不作聲。
好在老太太也沒有直接指責她,而是不悅地問趙靖玉:「你那滿院子的丫頭還不夠用嗎,巴巴的借妹妹的丫頭做什麼,沒個當哥哥的樣子,說出去讓人笑話!」
趙靖玉一見老太太不高興,收起嬉笑正色道:「奶奶,是這樣的,過幾天聖上要去西山圍獵,因他膝下只有太子一個兒子,便下令讓京中官員的子弟隨行,我本是不感興趣的,可聖上點名非要我也去,太子和我有過結,奶奶你是知道的,我脾氣又不好,怕一個控制不住再和他打起來,因此我就想著帶個機靈會應變的丫頭與我同行,時時提醒我,督促我,免得我又發瘋。」
「……」老太太和趙蘭芝謝南嘉同時表示無語。
說起秋圍,謝南嘉倒是想起來了,她離開清楓院的頭天夜裡,趙靖玉曾提起過要帶她去秋圍,還說要她多打幾個獵物給他長長臉。
由此可見,秋圍的事他早有預謀,和老太太說自已對秋圍不感興趣,存屬瞎胡扯。
騙子,他就是個大騙子!
老太太不知道她的寶貝孫子在騙她,嗔怪道:「你還好意思說,太子為何會與你有過結,還不是因為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明知道人家是太子,還管不住自己的拳頭,你自己都管不住自己,卻指望別人提點你,即便如此,你不還有衛鈞嗎,為何巴巴要借袖兒去?」
趙靖玉笑道:「你指望衛鈞提點我,他們不幫著我打人就不錯了。」
門外的衛鈞聽到了,暗暗撇嘴,心說我什麼時候幫你打太子了,分明是拉都拉不住你。
老太太也不信,說:「衛鈞可比你有分寸,況且你怎麼就確定袖兒能擔此重任,你院裡那些依雲依雪依夢的不行嗎?」
趙靖玉道:「她們除了聽我的話,別的什麼都不會,不像袖兒,深明大義,鐵面無私,天不怕地不怕。」
謝南嘉:「……」
老太太被他氣笑了:「這話說的,倘若袖兒沒從莊子上來,你怎麼辦?」
「那我就把花嬤嬤帶去」趙靖玉說道。
花嬤嬤是老太太身邊最得用的嬤嬤,平時總愛提點趙靖玉的言行,聽到趙靖玉點她的名,一時哭笑不得:「二公子,你就饒了老奴吧,我這把老骨頭,怕是到不了西山就顛散架了。」
老太太也是拿他沒辦法,轉而問謝南嘉:「袖兒,你可願同二公子前去?」
謝南嘉當然不願意,她還有許多當緊事要做,才沒有閒心跟著趙靖玉瞎跑,再說了,老太太已經在懷疑她勾搭主子了,她若爽快答應,只會讓老太太更加懷疑她。
「回老太太,奴婢來府里沒多少時日,好多規矩都不懂,在府里沒遮沒攔的,全靠主子們大度擔待,才容我到今日,二公子此行是陪王伴駕,袖兒去實在不合適,萬一衝撞到聖駕,不是鬧著玩的。」
她說自己不懂規矩,老太太倒不覺得,只是她的態度讓老太太還算滿意,合府的丫頭都覬覦二公子的美貌,若換了別個沒眼色的,定是歡天喜地表示同意,她不同意,就說明她還知道分寸。
老太太到底心疼孫子,怕趙靖玉真的闖禍,惹聖上不高興,思慮再三,還是決定讓謝南嘉跟趙靖玉走一趟,哪怕管不住他闖禍,起碼在照顧人方面比衛鈞要強,也免得他在外面受苦。
謝南嘉很意外,她以為老太太會極力反對,沒想到老太太竟被趙靖玉三言兩語給說服了,看來這隔輩親擱到誰身上都一樣。
趙靖玉見老太太許可了,歡喜不盡,取代了趙蘭芝的位置,親自給老太太布菜,盛湯,無比殷勤,甜言蜜語一套一套的,哄得老太太暈頭轉向。
因怕再給謝南嘉招惹麻煩,他沒急著和謝南嘉說話,直到伺候老太太吃完飯,和趙蘭芝一同告辭,走出院子好遠,才興致勃勃地問謝南嘉:「袖兒,可以出府去玩,你高興不高興?」
謝南嘉不高興,板著臉沒說話。
趙靖玉湊過去看她,臉都快伸到她眼皮子底下了:「怎麼,你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呀?」
「奴婢不敢!」謝南嘉往旁邊躲了躲,躲開他魅惑的臉和誘人的香氣。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趙靖玉又問,「你不會是真的不想去西山吧?」
謝南嘉沒好氣道:「奴婢真的不想去。」
「那怎麼辦?」趙靖玉雙手一攤,「我還以為你不好意思在老太太面前承認,故意說反話,現在老太太都准許了,你不去也晚了。」
謝南嘉氣的就是這點,明明她才是當事人,卻沒有人拿她當回事,像買菜似的,一番討價還價便把她賣了。
可是有什麼辦法,她現在是個丫頭,去哪裡,做什麼,全憑主子一句話。
她嘆口氣,暫時認了命,問趙靖玉哪天啟程。
尚書夫人後天要來,她不想錯過見未來親家母的機會,她得儘可能地為兒子把這門親事定下,讓兒子在侯府存在的更有價值,這樣才能更受侯爺和秦氏的重視,人身安全得到更好的保障。
趙靖玉感受到她的妥協,笑得無比燦爛:「五天後啟程,你都需要什麼,告訴我,我讓衛鈞去準備。」
謝南嘉道:「多謝二公子,我若有需要,直接找衛鈞就是了。」
「……」趙靖玉不悅地剜了衛鈞一眼。
衛鈞嚇一跳,下意識地往旁邊撤,心說這可不關我的事呀,你剜我做什麼。
趙蘭芝默默觀察著他們三人的互動,莫名地有些羨慕,同時從中察覺出一些很微妙的東西。
衛鈞對袖兒是什麼樣的感情她說不清楚,但二哥哥對袖兒絕對不一般,而袖兒呢,她貌似對衛鈞更親近,對二哥哥有些嫌棄,而這嫌棄竟像是大人對小孩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很奇怪的感覺。
總之,他們三個的關係絕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
當晚,謝南嘉去給定遠侯送宵夜時,把趙靖玉要帶她去西山圍獵的事告訴了定遠侯。
定遠侯聽了微微有些驚訝,但他是個武將,不比老太太那種內宅婦人的彎彎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笑著對謝南嘉說:「既然老太太准了,你就跟著去開開眼界吧!」
謝南嘉應了,隨即又說起尚書夫人要來做客的事。
定遠侯晚飯時已經聽秦氏說過,和秦氏一樣誇了謝南嘉一番,叫她後天好好協助秦氏招待尚書夫人。
謝南嘉也應了。
她倒不是要向定遠侯邀功,而是在用這種方式和定遠侯建立親近的關係,從而取得他的信任。
每次來送餐,她都要撿府里發現的一兩件事與定遠侯說一說,倘若當天沒什麼事,她把小公子的趣事拿來講,讓定遠侯在緊張繁忙的公務中能得到片刻的放鬆。
時間長了,定遠侯也養成了習慣,如果她不說,定遠侯會主動問她,府里又發生了什麼事,小公子今天過得怎麼樣。
這種潛移默化的方式使得她和定遠侯之間越來越有默契,定遠侯也越來越習慣她每日短暫的陪伴,時常感慨道:「我有五個女兒,沒一個像你這樣合我心意,你這脾性和廚藝,倒是像極了仙去的世子夫人,我對不住我的老兄弟,沒有照顧好他的寶貝女兒,不如索性收你做我的乾女兒可好?」
謝南嘉聽他還惦念著以前的自己,也頗為感觸,不過做乾女兒什麼的,還是免了吧,她可不想成為秦氏和兩個嫡小姐的眼中釘。
她重回侯府的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報仇,然後好好地守護兒子長大,樹敵太多對她沒什麼好處,她所要做的恰恰是儘可能地籠絡人心,讓更多的人為她所用,為兒子所用。
說起報仇,她和綠柳還籌劃了一齣好戲,如果不出所料,在去西山圍場之前就可以試出雪姨娘和紅姨娘是不是兇手。
她已經有些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