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舊居

  用過早飯,玉澤王再次召集眾人到大殿議事,外面突然有衛兵來報,說大周太子派人來交涉,想要用紅衣令換回他們的太子妃。

  所有人都驚訝不已,那個袖兒明明已經跑了,大周卻來和他們要人,難道袖兒跑出去之後,沒有與趙靖玉會合?

  她是暫時沒有找到趙靖玉,還是發生了別的意外,沒法去見趙靖玉?

  難道說,她不是自己跑的,而是被人抓走的?

  「這就奇怪了。」玉澤王轉著扳指,疑惑地看向宋景行,「宋公子,你昨晚說是那個女人趁你不注意打暈了你,那麼,她是在什麼情況下將你打暈的,當時房裡只有你們兩個嗎?」

  宋景行其實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他絕對不會說出當時他是趴在謝南嘉身上被打暈的,只能含含糊糊地說,自己當時喝多了,是在昏昏沉沉中被打暈的,具體情況已經記不清。

  「現在再追究這個也沒什麼意義。」他抓緊時間轉移話題,「既然大周的人拿著紅衣令來談判,我認為,當務之急應該是將人先誆進宮來,想辦法奪回紅衣令。」

  玉澤王認為這是個好辦法,當即派慕柯去見大周的人,將他們誘入宮中。

  他本來打算派慕淵去的,可慕淵已經被那女人迷了心竅,他擔心慕淵會在大周的人面前會說漏嘴。

  慕淵從昨晚起,已經感覺到父王對自己的疏離,他本來就為謝南嘉的失蹤心煩意亂,加上這事,心情更加煩躁不安。

  然而慕柯卻對玉澤王的吩咐表示異議,說對方不可能有紅衣令,要謹防他們使詐。

  「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紅衣令?」慕淵對這個處處搶他風頭的二弟很有意見,板著臉道,「那個雲舒說了,她將自己的半塊玉給了趙靖玉,如果趙靖玉身上恰好也有半塊,不正好合成一塊嗎?」

  「可是雲舒也說了,在她出現之前,趙靖玉根本不知道紅衣令的存在,更沒見過另外半塊玉,現在他就算有,也只有雲舒給他的半塊,卻試圖以此來騙我們歸還太子妃,不是使詐是什麼?」慕柯道。

  「你怎麼知道雲舒說了什麼話,你又沒有審過她。」慕淵頓時警覺起來,瞪大眼睛看著他,「莫非你暗中偷窺我審訊?」

  慕柯一怔,而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王兄多慮了,是父王告訴我的。」

  「對,我是和老二提起過。」玉澤王替他作證。

  看到父王維護弟弟,慕淵心裡像扎了一根刺,陰沉著臉道:「可是父王也說了,那個女人說的未必是實話。」

  「那就把她帶過來再審審。」慕柯笑道,「興許是王兄宅心仁厚,不忍心對女人下狠手,弟弟我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就讓我來審一審吧!」

  「你……」慕淵知道他是想激怒自己,為了不上他的套,強忍怒火答應了他的要求,命單虎去把雲舒帶過來。

  單虎令命而去,慕柯看著他的背影無聲地冷笑。

  不多時,單虎神色慌張地回來,說雲舒不見了,負責看守她的衛兵被人下了藥,全都昏迷不醒。

  慕淵大吃一驚,當下便想到,雲舒極有可能是和袖兒一起逃走的,只是他當時只記掛著袖兒,完全忘了雲舒的存在。

  雲舒身上沒有迷.藥,既然守衛們中了迷.藥,極有可能是別的人來救她,連帶著把袖兒也救走了,可是在玉澤國境內,除了趙靖玉的人,還有誰會對她們出手相救呢?

  其他人也和慕淵一樣百思不得其解。

  玉澤王對慕淵越發失望,責備他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抓不著刺客也就算了,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都看不住,你還能做什麼?」

  慕淵挨了罵,躬著身子向父王請罪。

  慕柯差點控制不住溢出嘴角的笑。

  最後還是宋景行出聲替慕淵解圍:「已經發生的事,無論過程如何,都改變不了結果,我們無須為此浪費時間,大周的人就在宮外,使不使詐都應該去見一見,即便沒有紅衣令,抓回來做人質也是好的。」

  聽了他的話,玉澤王深以為然,便命慕柯快點出去與那人見面。

  慕淵卻一點都不感激宋景行,沉默地坐回椅子上,暗暗向宋景行投去鄙夷的目光。

  這個前太子,當真是個陰險狡詐之徒,看來以後要對他小心提防才是。

  慕柯到了宮門外,見到了前來談判的程志業。

  兩人互報家門,簡短客套了兩句,便言歸正傳。

  程志業拿出一個由兩半玉拼接而成的玉環在慕柯眼前晃了下,隨即收入袖中,要求用這塊玉換回謝南嘉和雲舒。

  慕柯自然不會上他的當,要求先檢驗玉環的真假。

  程志業不同意,冷笑道:「我又不是傻子,玉環到了你手裡,你還能讓我活著離開嗎?」

  「可我也不是傻子,怎麼能隨便相信你?」慕柯道。

  「要不這樣,」程志業道,「你把兩位姑娘帶過來,先給我一個人,然後我把玉給你,等你確認玉是真的,再把另一個人給我,怎麼樣?」

  慕柯面上帶著笑,眼珠飛快地轉了幾圈,答非所問:「你想讓我先放哪個?」

  程志業頓住,內心極其糾結,半晌才道:「先放袖兒姑娘。」

  「為什麼?」慕柯意外地挑了下眉,「雲舒姑娘不是你的心上人嗎,聽我王兄說,你曾為了她,義無反顧地放王兄出關。」

  程志業咬咬牙,坦誠道:「因為袖兒對大周更重要。」

  慕柯聞言,仰天大笑,而後猛地收住笑,陰陰.道:「很好,既然她更重要,那我斷不能把這麼重要的人還給你們了。」

  「……」程志業沒想到他這麼狡猾,氣惱道,「你好卑鄙!」

  「拿著一個假令符來談判,你不卑鄙嗎?」慕柯的臉色陡然變得凌厲,「若不是想留著你的命帶話給趙靖玉,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聽說武安大將軍的人馬已經過了黃河,煩勞你回去轉告趙靖玉,他若想救他女人,就請即刻下令讓大軍停止前進,否則我會不介意把他的女人分成若干份還給他!」

  「你……」程志業跳腳想要罵人,慕柯卻沒給他機會,轉身大步入了宮門。

  衛兵們立刻上前,驅逐程志業離開。

  程志業黑著臉,忿然而去。

  趙靖玉等人正在舊氈房裡焦急等待,見他回來,呼啦一下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詢問情況。

  「怎麼樣,見到袖兒沒有?」趙靖玉迫不及待地問。

  程志業搖搖頭,把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分析道:「那個二王子既不讓我見人,也沒有刻意想要看令符,我猜想,他要麼是知道我們不可能有紅衣令,要麼是覺得有袖兒在手,有沒有紅衣令都無所謂,反正他只要拿袖兒做要挾,咱們就不敢輕易發兵。」

  「不可能,他們絕不會認為紅衣令無所謂。」趙靖玉道,「如果紅衣令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他們就不會為它大費周折了,我倒覺得,他要麼是看出了令符是假的,要麼就是他沒辦法把袖兒和雲舒帶過去。」

  「為什麼沒辦法?」程志業問。

  趙靖玉頓了下,幽幽道:「可能死了,可能跑了,也有可能是用了重刑,無法走動,要不然,他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你走,他只要把雲舒帶去,威脅你交出紅衣令,甚至逼你捅自己一刀都有可能。」

  「是這樣嗎?」程志業頓時緊張起來,「那你說,她們到底是死了,傷了,還是逃了?」

  「我當然希望她們逃了。」趙靖玉道,「可是玉澤王宮那麼多守衛,袖兒又落在宋景行手裡,你覺得逃的可能性有多大?」

  「所以,你認為是,是,死了?」程志業臉色慘白,兩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

  為了能儘快到達雲舒的家鄉,謝南嘉平生第一次做了賊,在草原偷了牧民兩匹馬,和雲舒一人一匹,日夜兼程往沙漠行進。

  兩人一路走一路打聽,終於在第二天日落時分,趕到了那個叫西戎的邊陲小鎮。

  這大概是謝南嘉此生見過的最破敗的小鎮,說是鎮子,卻連個像樣的街道都沒有,只有零零落落幾間鋪子,和一家簡陋的客棧。

  太陽才剛落山,這裡已經家家關門閉戶,雲舒說,居民們是為了節省煤油,所以便早早上床歇息。

  謝南嘉跟著她七拐八拐,在鎮子最偏僻的一角找到了趙靖玉從前的家。

  石頭的房子,石頭的圍牆,比謝南嘉想像的要稍微好那麼一點點,雲舒說,這房子是她父親幫忙修建的,趙靖玉跟定遠侯走了之後,她們一直幫忙照看打掃,所以房子保存得很好,幾乎沒怎麼損壞。

  「隔壁就是我家。」雲舒指著旁邊的房子給謝南嘉看,「以前我們兩家在一起,相互幫助,相互照應,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但很開心,現在,兩個家就剩下我自己了。」

  謝南嘉也沒什麼好安慰她的,和她一起進了院子,看著她從山牆的石頭縫裡找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房門。

  「其實,就算不鎖門也沒人會來的。」雲舒道,「這麼窮的家,賊都懶得來偷。」

  門吱呀一聲打開,沙塵撲簌簌地落下來,謝南嘉用手揮了揮,掩住口鼻,邁步進了屋。

  屋裡光線很暗,雲舒不知從哪找到一盞油燈,用火摺子點亮,端在手裡,引著謝南嘉四處看。

  其實一共也就三間房,中間是堂屋,兩邊各一個臥室,

  「這間是小乖哥哥的房間。」雲舒指著左手邊的臥室說道。

  謝南嘉信步走進去,借著微弱的燈光,在房裡轉了一圈,除了床和破舊的衣櫃,什麼也沒有。

  「你覺得這裡會有咱們想要找的東西嗎?」謝南嘉站在那落滿灰土的舊木床前,想像著趙靖玉幼年時的生活,無端生出一種淡淡的憂傷。

  她怎麼也想不到,那麼風流倜儻,鮮衣怒馬的趙二公子,竟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出生長大的。

  她突然很想念趙靖玉,想給他一個擁抱,雖然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小乖哥哥不是說他有個小匣子嗎,咱們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雲舒道,一手端著油燈,一手拉開了衣櫃的門。

  衣櫃年久失修,櫃門咣當一聲掉了下來,幸好雲舒躲得快,才沒有被砸到。

  櫃門倒在地上,盪起厚厚的灰塵,嗆得兩人直咳嗽,油燈的火苗劇烈跳了幾下,險險要熄滅。

  「沒事吧?」謝南嘉問。

  「沒事,就是嚇一跳。」雲舒道。

  謝南嘉看著她,有意無意道:「你身手挺敏捷的。」

  雲舒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什麼身手,我就是反應快。」

  「反應是挺快的。」謝南嘉淡淡道,「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啊?」雲舒怔住,這回半天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