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做小?
什麼鬼?
謝南嘉愣了下,微微皺起眉,心說這姑娘是不是腦筋不太好使,先前在慈安居還底氣十足地挑釁她,這麼會子功夫就變了卦,主動來徵求她的意見要給趙靖玉做小,發的什麼神經抽的什麼風?
「你要嫁的人又不是我,做不做小與我何干?」謝南嘉漠然道,「這事你該去問趙靖玉,平白跑來問我是幾個意思?」
「她們說了,小乖……二公子自己做不了主,這事只有你說了算,皇上都得聽你的。」雲舒眨巴著眼睛可憐巴巴道,「我先前頂撞了你,我給你陪不是,求你不要把我趕走,就讓我留在二公子身邊吧,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她們說的?」謝南嘉不悅地冷下臉,眼角眉梢都是寒意,「她們是誰?」
她現在還沒嫁給趙靖玉,還沒入宮,居然有人在背後說出連皇上都得聽她的這樣的話,這話要是傳出去,那她在別人眼裡成什麼人了?
悍婦?心機女?妖媚惑主?不但管著未婚夫,連未來的公公都管著?
她還活不活了?
送別的眾人顯然也沒想到雲舒會如此口無遮攔,竟敢把這種話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是小地方來的沒有見識,還是真的沒長腦子?
碧螺一看謝南嘉的臉色,就知道她生氣了,上前沖雲舒劈頭蓋臉一通訓斥:「你這女人真好笑,二公子的小是誰想做就做的嗎,你是有才還是有德,家裡是書香門第還是高官勛貴,你以為太子選妃是你們村里土財主娶親呢,有幾分姿色就能進門,再說了,就算只論姿色,你這姿色撐死了也就是洗恭桶的級別,還妄想憑一張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婚約一步登天,我看你還是去做夢吧,夢裡啥都有!」
「……」雲舒自認為自己是個伶牙俐齒的,在家時和別人吵架從來沒輸過,到了京城才發現,這裡的人個個都比她能說,而且說得花樣百出氣勢磅礴,她這樣的跟人家一比,充其量就是個牙牙學語的小娃娃。
她除了那個花里胡哨的假太監,和誰都吵不贏。
「我的婚約是真的。」她只能這樣說,嘴一撇,眼一眨,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謝南風下意識捂了捂胸口,這姑娘的婚書還藏在他懷裡呢!
瞧她那委屈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做假,難道趙靖玉真和她定過娃娃親?
「碧螺,你少說兩句,省得人家說我們欺負一個孤女。」謝南嘉叫住碧螺,讓她退下,看著雲舒道,「我對你的婚約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她們是誰?」
雲舒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很嚴重的話,面對謝南嘉的追問,心虛道:「是依雲說的。」
依雲?
謝南嘉和其他人都吃了一驚,依雲是趙靖玉身邊最得用的婢女,也是個很有分寸很守規矩的姑娘,她怎麼會對一個外來者說出這樣的話?
謝南嘉的不悅越發明顯,索性不走了,抬腿又回了侯府,大步流星去往西跨院。
糟了!
依雲怕是沒得好了。
作為依雲昔日的小夥伴,流蘇和碧螺對視一眼,都在心裡暗暗為依雲擔憂。
她們相信依雲絕對不會是出於挑撥離間才對雲舒說那樣的話,但她激怒了小姐也是事實,二公子肯定不會輕饒她的。
兩人無計可施,只能跟著謝南嘉去往西跨院。
謝南風也跟著去了。
謝南嘉雖然生氣,理智還在,路上小聲告訴他,讓他找機會把偷來的東西還回去。
「拿都拿了,我讓人鑑定完了再還她不行嗎?」謝南風道,「萬一她是個騙子呢?」
謝南嘉瞪了他一眼:「你覺得我有必要計較她的身份嗎,還是你認為我在她面前沒有勝算?」
「不是,我就是替你氣不過。」謝南風道,「那好吧,既然你不需要,我還回去就是了。」
謝南嘉一路到了西跨院,守門的侍衛看到她,先是一愣,隨即忙躬身行禮:「見過袖兒姑娘!」
謝南嘉點點頭,徑直往裡走,侍衛明顯感覺氣氛不對,也沒敢攔她,由著她進去了,小聲問跟在後面的流蘇碧螺:「袖兒姑娘這是怎麼了?」
「別瞎問,看好你的門。」流蘇說道,和碧螺一起追上去。
「……」侍衛撓了下頭,這兩位才跟了袖兒姑娘幾天,別的沒學會,這股子傲氣倒學得十足,真是近朱者赤。
院子裡的下人們看到謝南嘉過來,全都駐足行禮。
趙靖玉正歪在貴妃榻上愁眉不展,就聽到外面一聲接一聲地在喊「袖兒姑娘,袖兒姑娘」。
袖兒來了?
他激靈一下跳了起來,趿拉著鞋子就往門口跑。
到了門口,正要伸手拉門,門「咣當」一聲開了,他的鼻子又一次狠狠撞在門上。
「誰呀?」他捂著鼻子喊道。
「我。」謝南嘉冷著臉出現在門口。
趙靖玉疼得直掉眼淚,一看到是她,立刻破涕為笑:「袖兒,是你呀,我說怎麼撞這麼准。」
「疼嗎?」謝南嘉面無表情地問。
「不疼,不疼。」趙靖玉連連搖頭,「之前那一下撞歪了,這一下正好又撞回來了,挺好的。」
謝南嘉:「……」
「袖兒,你是不是相信我了,是不是不生我的氣了?」趙靖玉迫不及待地問。
謝南嘉沒理他,只管往裡走。
趙靖玉跟上,殷勤地為她拉椅讓座。
謝南嘉也不客氣,順勢在椅子上坐下,淡淡問道:「依雲呢?」
「依雲?」趙靖玉一愣,「你不是來找我的?」
「找你,也找她。」謝南嘉道。
「找她做什麼?」趙靖玉問。
話音未落,依雲從外面進來了,叫了一聲「二公子,袖兒姑娘」,隨即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兩人面前。
她已經聽流蘇說了方才的事,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趙靖玉嚇一跳:「你這是幹嘛?」
「奴婢說錯話,惹袖兒姑娘生氣了。」依雲紅著眼睛給謝南嘉磕頭,「袖兒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說那話是為了嚇唬嚇唬雲姑娘,好讓她知難而退,不要再纏著二公子,我沒想到她會跑去找你,我錯了,我錯了……」
趙靖玉心裡咯噔一下,他雖然不了解具體情況,但從依雲的話里也聽出了大概,他那麼聰明,略一思索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一個個的,是存心不想讓他好過呀!
「行了,你別磕了。」謝南嘉出聲制止了依雲,「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的做法恕我不能諒解,說句不好聽的,做下人的,只要做好自己的份內事就好了,至於主子們的事,自有主子自己解決,太熱心了有時候並不是什麼好事,何況你還和雲舒說出皇上都聽我的這樣的話,你到底是在幫我解決麻煩,還是給我添麻煩,還是說在你眼裡我本來就是一個悍婦?」
依雲嚇得臉都白了,連連磕頭道:「不是的,袖兒姑娘,不是的,我沒有這樣認為……」
「那你為什麼要給我磕頭?」謝南嘉問,「我既不是你的主子,也不是你的長輩,和二公子也只不過才走到定親這一步,你為什麼要跪我拜我?」
「我……」依雲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謝南嘉冷笑:「想必你和雲舒說的話就是你心中所想吧,在你的潛意識裡,我就是一個難纏且不講理的人,我從來不給二公子面子,二公子還要對我低聲下氣,我不把所有人放在眼裡,所有人還都得讓著我,是不是?」
依雲垂下頭,默不作聲。
謝南嘉又道:「你這樣想也沒錯,因為我很多時候確實是這樣,但你並不了解我這麼做背後的原因,也不了解我的思想,更不了解我曾經經歷過什麼,你不了解,別人也不了解,所以你的話一旦傳到別人耳朵里,別人只會變本加厲往外傳,傳來傳去,我就徹底成為那樣的人了。」
依雲的頭垂得更低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往下掉:「我錯了,我知道錯了,請二公子責罰……」
趙靖玉嘆口氣,剛要說話,外面有人接過了話頭:「是該重重責罰,不然你們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三個人聞聲往外看,就見老太太在花嬤嬤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奶奶,你怎麼來了?」趙靖玉迎上去問道。
「我再不來看看,你這院子裡的人都要成精了!」老太太面色沉沉道,「我知道你心善,在外面遇到身世可憐的人就帶回來養著,可是心善歸心善,規矩要立,尊卑要分,不然豈不是亂了套了。」
「是是是,奶奶說得是,我會好好管教他們的。」趙靖玉連聲道,扶著老太太在謝南嘉旁邊落座。
其實他院裡規矩一向都挺嚴的,雖然女孩子多,卻也從不逾矩,大家各做各的事,對他的任何決定只有順從,絕不會多嘴,依雲這次純屬一時糊塗,自作主張。
但現在不是狡辯的時候,他只能隨著老太太的話說。
老太太坐下後,第一時間拉過謝南嘉的手,放在手心拍了兩下道:「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你消消氣,祖母為你做主。」
謝南嘉知道她說得再好最終目的也是為了趙靖玉好,笑了笑道:「祖母多慮了,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想借著這個事給大家提個醒,讓大家以後說話行事都注意點兒,另外我還有事想問問雲舒姑娘,麻煩祖母著人把她請過來可好?」
老太太一聽,下意識以為她要找雲舒的麻煩。
雖說雲舒那姑娘確實沒心沒肺,口無遮攔,但好歹是府里的客人,趙靖玉的髮小,又是個父母雙亡舉目無親的可憐人,兩人要真的鬧起來,怕是不好收場。
老太太為難地看了趙靖玉一眼,讓他拿主意。
趙靖玉想也不想就吩咐皇甫:「去把雲舒叫過來。」
他實在是受不了謝南嘉這樣對他,因此他一天都不能等了,必須今天就當面和雲舒說清楚。
皇甫領命而去,在大門外碰到了雲舒,雲舒知道自己害了依雲,想進來替依雲說幾句話,可是沒有趙靖玉的允許,她又不敢進去,在門外急得團團轉。
如此皇甫倒是省事,直接把她帶了進去。
雲舒進了屋,見依雲跪在地上,二話不說也跟著依雲跪下了。
「老太太,二公子,袖兒姑娘,這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你們不要責罰依雲,要罰就罰我吧!」
「罰你什麼?」謝南嘉問,「罰你離開京城回邊關去,你願意嗎?」
雲舒一怔,立時紅了眼圈。
「我知道我是小地方來的,沒背景沒教養,長得也沒你好看,可我的婚約真的是真的。」她委屈道。
「……」謝南嘉覺得她不是腦筋不好使,而是死腦筋。
「我說過,我對你的婚約不感興趣,我也不是為這事找你的。」謝南嘉道,「按理說,依雲把話說得那麼嚴重,你應該會害怕才對,可你非但不害怕,反倒跑去找我談條件,我猜想,除了依雲,應該還有別人指點過你吧?」
這話讓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老太太最先反應過來,她就說嘛,以袖兒的性子,原不該和一個婢女斤斤計較的,看來她回來確實不是為了依雲,而是發現了這件事背後的古怪。
這姑娘,簡直聰明的可怕。
雲舒也驚呆了,結結巴巴道:「你,你是怎麼猜到的?」
謝南嘉沒回她,似笑非笑道:「先前你突然跑去慈安居,也是有人叫你去的吧?」
「啊?」雲舒頓時杏眼瞪得溜圓,「你,這也是你猜的嗎?」
「是的。」謝南嘉微微頷首,「我猜,叫你去慈安居的人和教你去找我談條件的人,是同一個人吧?」
「……」雲舒倒抽一口氣,驚呼,「你連這都能猜到?」
謝南嘉給了她一個胸有成竹的笑:「所以,那個人是二小姐身邊的大丫頭雲雀,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