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南嘉略一頓,繼而笑道:「我又沒見過南嘉小姐,怎麼知道為什麼,不過你這話倒提醒我了,在圍場,將軍和南風公子也說我像南嘉小姐,興許就為這個,將軍才選了我來侯府吧!」
綠柳立刻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力,殷殷問道:「你在圍場見著我家將軍和公子了?府里如今是什麼光景,他們和夫人都還好嗎?」
想當初小姐剛走時,將軍和公子悲痛欲絕,紅著眼睛殺進侯府,那情景,她至今還歷歷在目。
當時,夫人也隨後跟來,在危急關頭從秦氏手中救下她,擔保她絕對不是殺小姐的兇手。
那是夫人唯一一次來侯府,夫人也是唯一一個相信她無辜的人。
她決定留在侯府給小姐報仇,一則是為了和小姐的情誼,二來便是為了夫人對她的信任。
跟了趙靖平以後,她從來沒有參加過府里任何宴席,因此也就再沒見過將軍府的人。
謝南嘉聽她提起夫人,忽然靈光一閃,說道:「我是去圍場,又沒去將軍府,怎麼會知道將軍府和夫人的現狀,你若著實思念夫人,我倒是有個好辦法可以讓你回一趟將軍府。」
「什麼辦法?」綠柳問道。
謝南嘉道:「據我所知,下個月不但侯爺過生辰,將軍夫人也要過生辰,世子做為女婿,理應前去拜壽,他膽子小,不敢去,到時候你就趁機和他說,讓他帶著小公子和你與畫樓一同過去,你只說將軍和南風公子看到小公子就沒心思找他麻煩了,他定然會同意的。」
「這倒是個好辦法。」綠柳一聽,喜不自勝,「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我真的好想回去看看夫人。」
我也想啊!謝南嘉心裡說道,暗自盤算著到時候她也要找個藉口和他們一起去,她實在實在太想念母親了。
好不容易打消了綠柳的懷疑,她不敢再多逗留,藉口回去晚了怕四小姐生疑,匆匆告辭而去。
綠柳把她送到門外,目送她離開,總覺著自己似乎有什麼話沒問清楚,一時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不過眼下的她正沉浸在可以回將軍府看夫人的喜悅里,別的事也就沒心思多想了。
謝南嘉回到四小姐院裡,已是晌午時分,連夜趕了幾百里路,今天一上午又跑了三個院子,她的精力徹底耗盡,飯都沒吃,草草洗漱之後,倒頭便睡,直到天黑透才被李嬤嬤叫醒。
李嬤嬤惦記著給侯爺做宵夜的差事,想問問她到底和畫樓怎麼說的,中午那會兒見她實在太累,想著等她睡醒了再問,左等右等她還不醒,只好親自過來叫她。
謝南嘉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問明李嬤嬤的來意,便委婉地告訴她,自己剛回來太累了,怕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不足,反倒適得其反,所以這幾天就暫時還讓畫樓先做著,等她緩過來再說。
李嬤嬤細一想也是這個理,侯爺最近日理萬機,心情肯定煩躁,萬一袖兒匆忙做出來的東西侯爺不喜歡,再把畫樓換回去就壞了。
於是她便不再催促謝南嘉,讓她先好好把精神頭養好再說。
謝南嘉這一養,足足養了三天,除了吃飯和方便,還睡房都沒出過。
一來她是真的累狠了,二來她剛一回府就東跑西跑,難免會被別人看到,因此這幾天便老老實實待著,省得引起有心人懷疑,也正好藉機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好思考畫樓和綠柳的歸宿問題。
還有一個原因,她猜想趙靖玉肯定在等著她上門取包袱,好趁機刁難她,所以她決定先晾一晾他,等他自己覺著沒意思了再去。
事實上,趙靖玉自從那天讓衛鈞打發了小福小喜之後,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他的傷沒什麼大礙,不過是為了提前回來假裝的,當天晚上,他和胡千山見了一面,第二天便扮成侍衛,跟著定遠侯去了宮裡政務堂。
每天天不亮離府,天黑透了才回府,吃過晚飯,或去侯爺的書房議事,或在西跨院和胡千山會面,忙到夜深才睡下,次日天不亮又走了。
皇上離京,帶走了大半的王公大臣,此時正是他接觸政務的好時機,一刻都不能浪費。
他每天假扮成侍衛,並沒有引起府里人的注意,加上西跨院向來不接待訪客,除了侯爺老太太之外也沒有人擔憂他的傷,因此包括秦氏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在西跨院養傷,誰也沒去打擾過他。
如此過了幾天,謝南嘉終於休息好了,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畫樓。
經過這幾天的冷靜思考,她已經不再像剛聽到消息是那樣激動,她覺得自己應該可以用平靜的心態來面對這件事了。
她一連幾天沒來,畫樓還以為她真的生氣了,乍一見到她,多少有些不自在,期期艾艾地道:「那天我太心急,說話有些重,綠柳昨兒已經和我講過了,是我錯怪了你,我在這給你賠個不是,請你原諒我吧!」
謝南嘉笑著打趣她:「你當我跟你一樣小心眼啊,你這麼凶,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畫樓俏臉通紅,嬌嗔地推了她一把:「你瞎說什麼,我才不要嫁人。」
「不嫁人,當一輩子老姑娘嗎,據我所知,府里丫頭過了二十歲就得放出去婚配,到時候你怎麼辦?」謝南嘉說道,一面留神觀察她的臉色。
畫樓默然一刻,眨著眼睛道:「我不一樣,我是老太太親自任命的管事姑姑,我的責任是照顧小公子,只要我自己願意,就可以一直留在侯府,等將來小公子長大了,他會善待我,給我養老的。」
謝南嘉就知道她會這麼說,半真半假地問道:「你該不會是看上府里的什麼人了,捨不得出府吧?」
畫樓登時變了臉色,瞪大眼睛道:「沒有的事,你不要胡說八道。」
她越是急於爭辯,謝南嘉越感到事情不妙,索性挑明了:「不是我胡說八道,實在是這幾天我聽別人說了不少關於你的風言風語,如果你還當我是自己人,就好好和我說一說,沒準兒我能給你出出主意。」
「我踏踏實實做自己的事,能有什麼風言風語?」畫樓嘴硬道,神色卻越發慌亂起來。
她心思單純,一慌張,所有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謝南嘉審視著她,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這傻姑娘,她怕是真的上心了。
「畫樓,你老實告訴我,你和侯爺,到底有沒有……」
「沒有,什麼也沒有。」畫樓急忙打斷了她,雙手下意識攥緊了衣襟。
謝南嘉靜靜地看著她,忽然輕笑道:「沒有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會和我爭的。」
畫樓一愣,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意思還不明顯嗎?」謝南嘉道,「我看上了侯爺,聽說你和侯爺的事,正發愁要不要和你爭,既然你沒有,那我可不就放心了。」
畫樓的小臉瞬間變得煞白,低呼道:「不行,你不能這樣!」
「為什麼?」謝南嘉問。
「因為,因為……」畫樓囁嚅著,遲遲說不出口。
「因為你喜歡侯爺,對吧?」謝南嘉替她說出來。
畫樓腳一軟,跌坐在椅子上。
「袖兒!」她弱弱地叫了一聲,淚水蘊滿眼眶,「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了。」謝南嘉在她對面坐下,發出一聲長嘆。
倘若畫樓是為了小公子才對定遠侯有想法,那她絕對不會掉眼淚,她的眼淚已然明明白白昭示了她的心思,她是真的對定遠侯動了心。
謝南嘉的心一抽一抽的,後悔當初不該讓畫樓代替她去給定遠侯做宵夜,她若能未卜先知,寧願讓別人鑽了空子,也不會讓畫樓去。
都怪她,是她親手把畫樓推到了定遠侯的眼皮子底下。
「你喜歡他什麼?」她難過地問道。
畫樓又忍不住紅了臉,但卻沒有再猶豫,很快就給出了答案:「他有膽有謀,胸懷寬廣,有情義有擔當,是天下聞名的英雄,我發自內心的敬愛他。
但他同時又很可憐,很孤獨,雖然功成名就,身居高位,妻妾成群,兒女繞膝,卻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只能在深夜獨自嗟嘆。
我時而覺著他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時而又覺著他是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我想陪伴著他,哪怕沒有本事幫助他,能聽他說說話給他煮碗湯都是好的。」
謝南嘉驚呆了,這是她兩輩子從畫樓嘴裡聽過的最長最動人最有才華的一段話,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打死她她都不會相信這話是畫樓說的。
所以,她更加悲哀地認清了一個事實,畫樓這是動真格了。
「可是,你想過侯爺和你差了多少歲嗎?」她近乎絕望地問道。
「十四歲。」畫樓沒有半點遲疑,看來她早已經算清楚了。
十四歲,若是納妾續弦,著實不算大,何況侯爺又是那樣威震十方的英雄,如果換了別人,謝南嘉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可畫樓是她的丫頭,她當然更希望她嫁個年齡相當的少年郎,堂堂正正地做人家的妻,而不是一個低三下四的侍妾。
思忖間,畫樓突然給她跪了下來,「袖兒,我知道你最有本事了,你幫幫我吧,綠柳都告訴我了,你不贊成我們給人做姨娘,但我和綠柳不一樣,綠柳是純粹為了小公子才委屈自己的,我不委屈,我是心甘情願的,我明和你說了,早在沒有給侯爺送宵夜之前,我就喜歡侯爺了,所以,我跟了侯爺是一舉兩得皆大歡喜的好事,求求你,不管是為了小公子,還是為了我,你助我成全了這事吧!」
「……」謝南嘉看著她殷切的目光,沉吟一刻,緩緩道,「做姨娘有什麼意思,再給我一些時間,等我證實一件事,倘若屬實,我送你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