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落崖

  第99章 落崖

  「真有這麼大的貓頭鷹嘛,我咋不相信呢,前幾年有個貓頭鷹晚上到我六奶家偷吃雞,被網子給拴住了,我看也沒多大啊。」

  王浩峰聽余秋堂這樣說,瞠目結舌,仿佛聽故事一樣,怎麼都無法將貓頭鷹和余秋堂口中的猛禽聯繫起來。

  余秋堂知道這種相對冷門的鳥類一般人是這樣,很多人一輩子就看不到一隻,即使見了,也分辨不出來具體品種。

  所以潛意識會結合自己經驗做判斷。

  「其實啊,貓頭鷹就是一種籠統的說法,在秦嶺範圍內,就有七八種貓頭鷹,而我們常見的,也至少有四五種。

  這種雕鴞確實罕見,能遇到也是一種幸運。

  我可給你說,這玩意大小不一,你遇見的這隻還算小的,我聽說最大的雕鴞體重能超過十斤以上,和金雕幾乎能相提並論。」

  王浩峰聽到這裡,看余秋堂不像開玩笑的意思,也只能相信。

  忍不住感嘆,「這山林里的東西還真神奇,若不是親眼所見,你告訴我世界上有這麼猛的貓頭鷹,我是打死也不信。」

  「哈哈,以後你要在山裡走,稀奇的東西還多著呢,」余秋堂拍拍他肩膀,「尤其是越到深山,海拔越高的地方,這種猛禽和猛獸就越多,可不要到時被嚇得哆嗦。」

  「說啥呢!」

  王浩峰一臉不以為然。

  「有你在,我怕什麼啊我!!」

  前半句,余秋堂還以為這小子要說啥豪言壯志,沒想到後半句出來一下子泄了氣。

  他和余秋江相視而笑。

  知道王浩峰也只是嘴上這樣說,事實上,這傢伙膽子大著呢,又莽撞,講義氣,可能真遇見點什麼危險,他第一個沖在前面。

  「快看前面!!」

  三人繞過一個小山灣,王浩峰突然指著前面大喊:「快看!!」

  原來是前面一片火紅色的山林,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紅色,仿佛有人用一桶紅色的顏料從天潑下,染紅了山坡。

  「是紅杉。」

  余秋堂笑道,他看到這種場景,又想起米雅麗,前世米雅麗就最喜歡紅杉林,如果余秋堂帶著她在山裡遊玩,她一定要在紅杉林里奔跑。

  紅杉喜光照,適應性強,能耐干寒氣候及土壤瘠薄的環境,能生於森林垂直分布上限地帶。這邊山峰的氣候溫涼、土壤深厚、肥潤、排水良好,最是適合紅杉生長。

  之所以能繁殖的漫山遍野都是,主要原因還是這傢伙特別能長,壽命非常長久。

  據余秋堂所知,就猴頭嶺這地,百八十年的紅杉就很多,三五百年的也有一些,甚至有一棵有八百多年。

  這樣的老祖宗做定海神針,周圍便開始不斷繁衍子子孫孫,經過千百年的變遷,形成這麼大一片紅杉林也屬正常。

  紅杉不僅能起到穩固水土流失,保持森林環境穩定的作用,而且還是一種非常美麗的觀賞類樹木。

  每年秋季氣溫下降之後,樹葉的顏色會從綠色慢慢的變成黃色然後再轉紅,不同地區環境氣候不同,紅杉樹葉子變色的時間也不相同。

  但一旦變紅,就能堅持到冬季到來年開春前,其中最紅當屬十一二月,那真是一眼望去,仿佛就是燎原的野火。

  現在是才剛過九月,樹葉從綠色正在朝黃色轉變,如站在樹跟前看,其實並不算很紅,遠處看的只是一種整體色。

  就像春天的嫩草,遠遠看去是一層綠,但真正走到到小草旁邊,發現它其實只是點嫩嫩的黃芽,古人才說草色遙看近卻無。

  余秋堂對紅杉的景色見怪不怪,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並不覺得特別,但王浩峰和和余秋江都是第一次看到,兩人都格外欣喜。

  「走吧,能看到紅杉林,說明我們現在已經轉到南坡,繼續向上走就能看到矮崖。」

  余秋堂招呼繼續前行。

  山裡的東南西北,有時候不是很容易分辨。

  人在平地上之所以能很容易分辨東南西北,是因為地面有明確的物體做參照,四方有明顯界限。

  比如說,所有的路都是有明確的東西南北走向,所有的房屋建築,河流,城市街道分布,也都能清楚知道方向,轉向也清晰可知。

  但一旦走到周圍環境沒有明顯界限的地方,存在的東西又都很相似,就會因為沒有參照物而失去方位感。

  例如大海。

  例如天空。

  也例如大山。

  走在大山里,周圍都是樹木,而山道也一直是彎彎曲曲朝前蔓延,不會真出現一個明確的分界嶺,告訴你到這個地方就能轉彎。

  轉過去,就能從東面轉到南面。

  而是你仿佛一直朝著一個方向在走,走著走著,其實你早就從東面走到南面。

  這就是很多不熟悉的人,容易在山裡迷路的緣故。

  而即使常常走山者,也可能因為天氣變化而迷失方向,一旦失去方向感,要再找回來,那可是相當困難。

  貫穿秦嶺著名的「鰲太穿越」,就是一條野外徒步探險路線,即使有非常專業的嚮導在前面帶路,但依然經常出意外,便是這個道理。

  果然,沿著紅杉林間裡的野道,在斑駁淋漓的影子裡走出紅杉林,前面開始出現喜歡生在南坡向陽處椿樹。

  「這山里樹木還真的神奇,一片地方一種東西。」

  王浩峰轉身看看身後的紅杉,又看看前面黃綠色的椿樹,感嘆不已。

  「是這樣的,不過也不是所有山脈都這樣,秦嶺是位置特殊,導致氣候特殊,所以分布的植物才能千奇百怪。」

  「原來是這樣,還是伱懂得多,哈哈。」

  王浩峰已習慣余秋堂的「知識淵博」,仿佛什麼話都余秋堂嘴裡說出來,都不值得稀奇,他似乎本來就該知道這些。

  「也正因為這樣,我們才能在這裡看到各種各樣的動物,而因為動物生態鏈完整,就能保持相對平衡,衍衍生息……」

  余秋堂說到這裡,想起後世這裡的野生動物被大肆捕獵嚴重,很多出現斷層,便有點感慨。

  小小的捕獵,其實不會傷害生態根本,但如果沒有節制,沒有獵人基本的操守,濫獵不止,才會導致後繼不足,生態斷裂。

  他不會和這些人一樣。

  下午四點一刻,三人來到第一個目的地,猴頭嶺主峰的東側。

  「好爽啊,這風吹著!」

  王浩峰站在峰頂,伸開雙手,對著遠山的大喊道:「我來了!」

  聲音一波波盪開,山谷間迴蕩著他呼喊的回聲。

  「我們現在咋辦?」余秋江問余秋堂。

  「你們先坐這歇歇,我四處看看,我記得附近半崖上有片桑樹,但具體是哪還需要看看。」

  「你以前來過這裡?」

  「哦,」余秋堂笑笑,「來過,不過是小時候,跟著一個親戚。」

  余秋堂隨意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將鋼叉放下,一個人向懸崖邊走去。

  「你小心點。」

  「嗯,知道的。」

  說是懸崖邊,其實離真正的懸崖還是有段距離,懸崖邊上往往會生長一些枸杞之類的荊棘物。

  因為常年沒人清理,這些荊棘或者灌木會不斷朝懸崖里側蔓延,慢慢就形成一道天然的圍欄。

  常走山裡的人,都很有經驗,知道雖然懸崖邊被荊棘遮蓋住了,但只要走到荊棘邊,就應該離懸崖不遠。

  需要小心謹慎。

  但余秋堂卻不得已,必須要穿過荊棘看向懸崖深處。

  野生的桑樹到處都有,但位置好的地方,因為各種鼬科,鼠類,鳥類,甚至是熊這些東西常常上下,即使生出桑黃,也會很快就被損壞,根本無法長大。

  只有山崖半截的桑樹,受到的影響會相對小,才能讓桑黃得到長時間生長。

  要找,也只能從這些地方找。

  他一邊用弩將枸杞樹朝兩邊盪開,一邊則是小心翼翼警惕著是否有蛇。

  這種枸杞不是人們常吃的紅枸杞,而是通體深藍偏黑,是後世人們常說的黑枸杞的野生種。

  這種枸杞雖然個頭大,但吃起來非常苦,除非受虐,根本沒辦法泡水,所以經過研究,後世的科學家對它進行基因培育,才有了可以食用的黑枸杞。

  但據老人說,這種枸杞別看吃起來苦,但藥效卻很強,若是四十歲的男人吃點,嘿嘿,也能讓碎嘴的婆姨沒力氣再吆喝。

  我要不要也搞點呢?

  補補身體也好。

  哦,不用,我現在身體好著呢,完全用不到,用不到。

  大概朝前摸索了十幾米,余秋堂不再敢繼續朝前探,而是用早準備好的繩子,一頭系在旁邊的紅松上,牢牢打出五個死結,保證怎麼拽都不會開,這才繼續探索。

  「呼!」

  一塊土被他踩爛,徑直落下懸崖。

  他心裡的也是一緊。

  這種土山的懸崖邊就是這種狀況,看起來很結實,但其實下面可能是酥軟的,一個不留神,就會連人帶土一起掉落。

  余秋堂早有經驗,感覺腳下一軟,就立刻退後,下一刻腳下果然就坍塌了。

  「噓。」

  他長舒口氣,繼續向前走。

  為啥桑黃那麼貴重呢,就是因為本來就稀少,又非常難採摘,一般人找不到,找到後又容易出事。

  高回報,往往就代表著有高風險。

  「堂堂,當心點!」

  余秋江站在荊棘外面,剛才余秋堂踩塌的瞬間被他剛好看到,暗暗捏了一把汗。

  但他也只能幹著急。

  其他事情,他還能沖在前面分分憂,但眼前這種情況,他確實沒有經驗和能力,只能默默給余秋堂加油。

  「放心吧,江哥,我堂堂師父是啥人啊,這點事情難不住他。」

  王浩峰是絲毫沒有擔憂。

  還覺得余秋江太杞人憂天。

  「咦,找到了。」

  余秋堂換了五六棵松樹,前後摸索了一百多米,終於眼前一亮,看到久違的桑樹。

  伸直腦袋看出去,在陡峭的懸崖下二三十米,有幾棵桑樹傲然挺立。

  它們的根系深入峭壁的裂縫,緊緊地抓住著那片狹小而珍貴的土地,樹幹粗壯而堅韌,歲月的痕跡在其樹皮上留下了斑駁的印記。

  即使是身處半崖,營養供給不是很充分,但它依然枝葉繁茂,宛如一把巨大的綠色傘蓋,為懸崖帶來了一絲生機與活力。

  剛好一陣山風過來,婆娑桑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似乎訴說著它見證過的無數次風風雨雨。

  不知上面有沒有桑黃呢。

  余秋堂瞪大眼睛,觀察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他只好退回來,將繩子綁在就近的松樹上,準備下崖去查看。

  「等下!」

  余秋江急忙喊住他,快速跑回去將自己另外一捆繩拿過來,隔著荊棘叢丟過去。

  「把這個也綁上。」

  余秋堂剛想說不用,出來前準備的繩子都是非常結實,經過特殊處理的麻繩,能吊起一頭牛,人這點重量無足輕重。

  但看到余秋江關切的眼神,他最終還是選擇接受。

  可等他將繩子一頭綁在腰上時,剛準備在松樹上綁另外一個繩頭時,卻發現另外一頭正捏在余秋江手裡。

  「江哥,你這是……?」

  余秋江也不多說,直接將繩子牢牢在手臂上纏了幾圈,順便在腰裡打出一個結。

  「這頭我幫你拽著,萬一那棵松樹被拉斷,我也不會放手,肯定會拉你起來。」

  至於嘛?

  余秋堂看著綁繩子的那棵,直徑足足有二三十公分的松樹,暗暗苦笑。

  這松樹被如此看輕,就連樹自己也沒想到。

  要知道,松樹因為生長極慢,所以以木質緊密聞名,若是綁的是個白楊樹,或許還能懷疑一番。

  但松樹,還是一棵綠油油的針葉松,出現斷裂的機率,幾乎為零。

  不過。

  余秋堂只是笑笑,並沒拒絕余秋江的過分謹慎。

  他知道這是余秋江對他的關心。

  因為自己不能下去,所以就對探險余秋江帶著幾分愧疚,想儘可能做點事情。

  這是非常正常的思維。

  畢竟不是誰都像王浩峰那小子,非但不覺得余秋堂會有危險,反而是非常興奮,直言若是好玩的話,要好好給他教教,他也想下去玩玩。

  帶著兩個兄弟不同層次的期望和關心,余秋堂慢慢踩踏著懸崖,朝下面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