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入贅

  余秋堂本來聽到的是王浩峰聲音,也沒客氣,直接喊他進來幫著幹活就是。

  但厚重的門帘被掀開,進來的可不止是他,竟然還有柳春燕。

  余秋堂想起昨日才在街道見過兩人,當時看起來,兩人狀態不是很好,還擔心他們吹了呢,這咋一天沒見,就將人帶家裡了呢。

  家裡姐姐們都認識王浩峰,從小一起玩到大,對他倒是不客氣,可看到跟在身邊的柳春燕,還是有點好奇。

  畢竟,這個時候可不像後世,還講究個自由戀愛。

  這邊像余秋堂和米雅麗能在相親前見面,也是因為特殊原因,外加余秋堂的「經營「。

  而柳春燕能和王浩峰在一起,估計全靠王浩峰死纏硬打。

  「秋堂大哥……」

  柳春燕的狀態看起來很好,她比余秋堂初見時似乎胖了點,但反而顯得更為圓潤和水靈,尤其是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相當有光。

  柳春燕喊了聲,自然轉移到米雅麗身上,覺得有點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這位就是嫂子吧?」

  她試探著問。

  米雅麗則是一眼就認出來她,其實她們之前在學校門口見過一次面,當時米雅麗差點騎車子將余秋堂給撞了,剛好柳春燕來給老柳複查身體,有過短暫的碰面。

  當初米雅麗還沒把余秋堂特別放在心裡,所以也就沒有把柳春燕注意到。

  今天再次見到,已經人事的她,也已明白柳春燕當時看余秋堂的眼神,其實帶著幾分愛慕之心。

  只是余秋堂沒這個感覺罷了。

  正如余秋堂說的,他仿佛就是為她而生,很明顯,余秋堂看她的眼神和看其他女人眼神完全不同。

  看她總是眼神里能抽出絲,看其他女人則是很客氣,仿佛和男人沒什麼區別。

  「你好啊,你就是春燕妹妹吧?」

  米雅麗站起身,準備柳春燕取凳子,一邊上小雲眼疾手快,懂事的端來兩個凳子,放到王浩峰和柳春燕屁股後面。

  女孩懂事早,小偉帶著兩個孩子玩去了,小雲則是跟著大人們一起在編織網子。

  這種活也不分大人孩子,全看是否心靈手巧,在坐的除了余春杏,就屬小雲速度最快,米雅麗也趕不上。

  「來,坐這邊來,靠著爐子暖和,門口有風進來,冷的不行。」

  米雅麗熱情招呼。

  她也不問對方來意,就當是朋友普通來訪。

  「哎。」

  柳春燕看米雅麗落落大方,客客氣氣,也爽朗笑笑,扯扯板凳,坐在米雅麗旁邊。

  王浩峰則是靠著余秋堂坐下。

  余秋堂看眼王浩峰,王浩峰心領神會,給他眨巴下眼睛。

  看樣子是搞定了。

  余秋堂不禁心裡微喜,為兄弟能有這樣的好事情。

  男人沒個女人「管著」,總是很難成熟。

  有些男人把女人的管束當作一種約束,覺得自由受到限制,很是苦惱,那原因不是因為女人管著,而是這個男人其實相對溫馨的生活,他更喜歡享受過孤獨罷了。

  而有些男人,則是會將女人的管束當作一種幸福,看似管束,其實是操心,凡事都讓女人一直操心,自己就不用費力。

  只要賺錢就是。

  其實平平淡淡的生活里,家庭瑣碎的事也很煩,大到人情世故,小到柴米油鹽,都需要操心。

  誰當家,誰知道辛苦。

  只能說,各自有各自的幸福和約束吧。

  但人生哪裡能沒約束呢,自由總是伴隨著代價,而幸福後面往往也有捨棄。

  「秋堂大哥,嫂子,我今天來是要追究你們責任的!」

  隨意聊幾句,柳春燕突然笑著說。

  「啊?」

  米雅麗不知情由,看向余秋堂。

  難道還有之前欠的什麼責任,余秋堂也沒告訴自己啊。

  可余秋堂也有點懵逼。

  「啥責任啊?」

  「看把你們嚇的,準確來說,不是我要追究,而是代表我爹過來。」

  「老柳啊!」

  余秋堂還是不知情由。

  「我爹說了,這個秋堂真是沒把我這個老頭子放在心裡啊,結婚這麼大的事,都不給我通知下,不請我去喝杯喜酒,真是貴人多忘事,早看不起我這個老頭子了。」

  原來是這樣!

  眾人不禁鬆口氣。

  余秋堂一想確實也是,他救了老柳的命,但是老柳對他也有照顧,結婚這種事上,請人來喝杯喜酒是應該的。

  只是當初他心裡事情比較多,請的人也都是在余秋江和姐姐們參謀下確定,他們可不知道還有老柳這號人。

  「你們說說看,是不是該追究?」

  既然柳春燕都這麼說了,余秋堂自然是一番承諾,保證最近抽時間登門拜訪,好好請老柳喝一頓老酒。

  柳春燕這才滿意。

  然後就說到正題,他們兩人帶來個令余秋堂意外的消息。

  王浩峰準備入贅。

  老實說,聽到這個消息,余秋堂很是驚訝,以至於完全沒掩飾住表情。

  而房間裡,其他人其實也差不多。

  入贅這個事,即使到後世,也不能被所有人接受,更不說這個年代的西北。

  余秋堂的驚訝和其他人驚訝微有不同。

  其他人都是下意識想到,好端端一個男人,為什麼要入贅呢,完全可以自食其力,娶個老婆回來嘛。

  即使是屋子裡都是女人,但大家依然還是遷移是不支持入贅,按照大家的想法,一個男人只有走投無路,才會選擇入贅,要不就是沒出息,會被人看不起。

  事實也是如此。

  村里也有入贅的先例,但幾乎沒有一個男人在入贅後,能獲得正常的男人地位,里里外外都會被人看不起,活得很悽慘。

  而對余秋堂他們來說,更是有四叔的例子在前,他死後,什麼兒子女兒,妻子都成了陌生人,若不是有幾個親兄弟在,估計誰來埋葬他都是個大問題。

  這屍骨未寒,現在又遇到這樣的事,讓余秋堂很難接受。

  「我和燕子商量好了,等我們成親後,我就會搬到那邊去住,戶口也會落過去,以後燕子的爹就是我爹……」

  王浩峰還在興致勃勃說著,余秋堂卻覺得有點燥的慌,急忙找個理由,丟下手裡東西來到外面,站在梨樹下看著天空。

  雪不知不覺已經飄大,他抬頭的剎那,剛好一片雪花落眼睛上,涼涼的。

  他長呼口氣,看著霧氣從嘴裡噴出,很快消失在空氣里。

  他強迫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他或許是操心多了。

  雖然王浩峰是自己好友,但人家的生活畢竟屬於人家自己,他也無法完全乾涉。

  父母都無法完全決定孩子的未來,更不說朋友呢。

  況且,入贅也不一定就完全會不幸。

  若是兩個人真心有感情,那入贅或者迎娶,不過是一種形式罷了。

  就像後世很多男人,從老家出來在大城市工作生活,娶了個當地的姑娘。

  從此,回丈母娘家的次數肯定要遠超老家,看丈母娘的次數也遠超母親,逢年過節,很多時候都陪著丈母娘一家過,而老娘卻在家裡孤苦伶仃。

  這其實和入贅,也沒啥太大區別。

  只是叫法不同罷了。

  只要身邊的女人沒問題,一切都能接受。

  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轉頭一看,是王浩峰。

  王浩峰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邊,竟是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來一根?」

  余秋堂搖搖頭,笑道:「你啥時候也學會抽菸了?」

  王浩峰將彈出來的煙放進自己嘴裡,又掏出火柴,用衣服遮擋住風雪擦燃,煙點著後,美美地吸了一口。

  「以前看人抽菸,一直不能理解,想著煙有什麼好抽的,不就是一些草葉子,用火點燃嘛,熏的不行還危害健康……」

  王浩峰吐出煙霧。

  「……可真正嘗試後,才發現這東西其實和酒一樣。」

  「一樣過癮?」余秋堂問。

  他覺得王浩峰和之前有點區別,似乎在他沒心沒肺的基礎上,稍微多了點深沉。

  就是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成熟了。

  「不是,是一樣讓人可以暫時忘記煩惱。」

  王浩峰笑著說。

  余秋堂道:「你這個樣子說話,我有點接受不了,你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啥叫奪舍?」王浩峰隨口問了句,但似乎並沒有追根問底的意思,而是接著說:「我知道,你覺得我糊塗了。」

  「也沒有……吧。」

  「不要掩飾了,堂堂,我們光著屁股一起長大,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啥想法。」

  「好吧。」

  余秋堂無奈,「你到底是咋想的,這入贅不是件小事情,一旦過去後,你以後生的孩子什麼的,都要姓柳,可就與你老王家沒關係了。

  你們老王家現在就你一棵獨苗,若從你這裡斷了根,那可就是真的沒有後續了。」

  余秋堂的想法其實很複雜。

  他覺得自己終究是個傳統的人,哪怕重活一世,骨子裡還是帶著傳統。

  希望能有孩子延續下去。

  倒不是想著孩子到時候能養老什麼的,而是覺得,這個世界一直在發展,而他的生命很短暫,百年之後,孩子就可以代替他看看這世界變成什麼樣了。

  當然,這個孩子最好跟自己姓。

  他知道有人會說,跟誰姓還都不是你的孩子啊,為什麼格局要這么小。

  對,他的格局就是這么小。

  所以,他對王浩峰這種行為,骨子裡是帶著幾分不滿。

  就好像自己的親兄弟好端端的,非要去入贅一樣。

  「為什麼呢?」

  王浩峰也保持著和余秋堂相同的姿勢,一起抬頭看著天。

  突然嘆息:「你說人要是都和雪花一樣,飄飄灑灑,也沒個拘束,風朝哪吹,就被吹到哪裡,是不是很舒服?」

  余秋堂道:「再飄,終究要落在地上,到頭來還是脫離不了化成水的結局。」

  「對啊,」王浩峰扭動一笑,「那既然最後都會化成水,為什麼在飄的時候,我們不能自由一些呢。

  你說說看,不管你怎麼飄,結局是不是相同,那還掙扎個什麼!」

  余秋堂盯著自己的好朋友,他發現王浩峰今天說話,完全不是以往那種風格。

  仔細回想,最近他一直忙著結婚的事,再之前又經歷過年,確實沒有仔細和王浩峰說過什麼話,就是感覺這個好友一直在,喊他幫忙也會隨叫隨到。

  潛意識裡,把他當作一個沒心沒肺,永遠都不會有真正煩惱的人。

  可今天王浩峰的樣子,突然讓他有點陌生。

  不。

  準確來說,有種緊張感。

  上一個給他這樣感覺的人是四叔,他已經埋在土裡幾十天了。

  「你是啥情況?」

  「啊?」

  「我咋覺得,你好像有點不對勁呢。」

  「沒啊,我能咋樣,我還不一直就是我自己。」

  「跟我見外是吧,是誰說的,我們有話一直不要藏著掖著,一輩子直來直去做哥們的?」

  余秋堂沒辦法,將這種話都拿出來說了。

  王浩峰微微一怔,隨之笑道:「堂堂,你突然這么正式,搞得我有點不適應。

  其實也沒什麼了。

  就是燕子說,她爹的身體不好,她又是她爹唯一的孩子,不可能離開她爹嫁給我,如果我真要和她一起生活,就必須入贅。」

  「這也不符合道理吧,如果真是老柳的緣故,完全可以將老柳接過來住嘛,還不是一樣可以孝敬,為什麼要提入贅的事……

  再說了,即使是到她們村子裡去照顧,不入贅不也是一樣?」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老柳原本就是想招個上門女婿,你還記得燕子那個師兄嗎,他就是老柳培養的女婿。

  原本就是為了入贅。

  老柳自己沒有兒子,又想留個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女兒,走這條路了。

  我要是不同意,那燕子就會另外找個人入贅,她很聽老柳的話,我能怎麼樣?」

  余秋堂道:「這個就有點過分,你要是真發自內心同意,也就不會像這個樣子煩惱,兩個人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吧,你現在還沒結婚就鬱鬱寡歡,那後面日子能幸福嗎?」

  王浩峰看著余秋堂,良久才嘆息聲:「堂堂,有時候這就是命,你以為人人都能像你這樣,要本事有本事,要運氣有運氣啊?」

  王浩峰幽怨地說:「你真以為,誰都能像你運氣那麼好,找到嫂子那樣賢惠的人啊!」

  「你們哥倆在聊啥呢?!」

  門口傳來柳春燕的聲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