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送年豬上鍋

  殺豬這種事,後世管的相當嚴。

  以至於沒有經過專門檢驗的豬,都不能隨意宰殺,更無法售賣。

  但很多偏僻的農村,依然還是允許。

  在現在這個時候,每個村子都有幾家殺豬人,這可是個好行當。

  清泉鎮這邊的規矩,殺豬要按斤兩算錢。

  一斤收一毛錢的辛苦費。

  一頭豬出兩三百斤肉,就需要二十三塊,而過年期間,最多一天能殺個三四頭豬,殺豬家族們收穫自然頗多。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請屠夫們殺豬的村民,都不會付錢,而是用豬肉頂。

  那麼豬肉的價格肯定要比市面上低一些。

  這樣,屠夫們就能賺點利差錢,收到的二三十元還要多。

  反正他們是一年四季都會在街道賣肉,給肉和給錢,都不受影響。

  余秋堂兩兄弟準備兩個大水桶,還有幾個臉盆,以及拉著架子車。

  尋找的屠夫也是他們同族的一個堂兄。

  和他們是一個太爺爺。

  叫余天順。

  一輩子的屠夫,前輩子最後死在賣豬肉的路上。

  聽說是開著個三蹦子上坡,結果三蹦子出了故障,下來想修修,一下車人當場就沒了。

  屬於猝死。

  可以說用一輩子的生命去殺豬和賣肉。

  拉著架子車來這邊,余天順已經和婆娘在燒開水,看他們過來,笑哈哈打招呼。

  「你們兩個來這麼早幹嘛,那豬還沒送來呢。」

  「那就等等。」

  余秋堂笑笑。

  在村里買的兩頭豬已經給了定金,約定好今天送到這裡屠宰。

  這邊屠宰豬的方法很古老傳統,但很乾淨。

  這邊是需要將豬捅死,放掉豬血,然後把豬吊起來放進開水鍋里燙毛。

  殺豬鍋都是專用的鍋,直徑兩米多,再大的豬,都能整隻放進去。

  滾燙的熱水能將豬毛完全燙乾淨,基本是半個豬毛岔岔都不留。

  余秋堂前世後面生活在南方,就一直很煩有些殺豬的模式。

  那個豬肉端上來,皮上還留著一層幾毫米長的豬毛,讓人看到就難受,更不用說吃。

  據說那都是用火燒的毛,具體如何,他就不清楚了。

  反正覺得這種水燙的方法乾淨又衛生。

  等待不大會,就聽到小道上傳來嘎吱聲,原來是賣豬的一家人來了。

  那是只三百多斤的大肥公豬,走起路來,身上的肉顫抖不已,反倒像是只懷孕的母豬。

  這邊的人們若非留老母豬用來做種豬,一般都是在豬很小的時候,不管是公母都會被閹割掉,這樣可以減少豬的發病率,也能讓豬變得更肥。

  而那種專門留下來,作為種豬的老母豬,會長的特別大,五六百斤都可能會出現。

  老母豬養到一定程度,尤其在懷孕前後,都非常兇狠,除了主人外,其他東西都很難近身。

  要是雞無意間跑進去搶著吃豬食,自己就會淪為豬食。

  而附近也有傳說,誰家的孩子跑進豬圈裡玩,一個不留神,就被豬啃掉半邊臉。

  也是相當慘烈。

  所以人們都說,老母豬生過幾胎之後就要趕緊殺掉,要不然就成精了。

  余秋堂非常滿意這頭豬,確認沒啥問題後,就將剩餘的錢支付給賣豬者。

  然後這邊余天順也將自己的兄弟,還有一個兒子喊出來,開始綁豬過稱。

  這個過程也是不簡單。

  屠夫家裡的人,個個都是膀肥腰圓,力氣自然不小。

  但這頭豬明顯對自己今日的命運不願屈伏,也是掙扎的很厲害。

  屠夫三人硬是壓不住,被豬拖著四周跑。

  後來還是在余秋堂和余秋江的幫助下,才勉強將那傢伙制服,四肢全部綁起來。

  用嬰兒手臂粗的麻繩,配合著一個定滑輪,將豬釣到半空,然後又扯出兩道線,做成三角固定。

  余天順這才從一邊的磨刀盆里,取出一尺多長的殺豬刀,來到豬前面比劃比劃,一刀送進豬的脖子裡,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余秋堂倒吸口涼氣。

  這力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有。

  熟能生巧固然是,但能一刀送進去這麼深,力量必然少不了。

  「嗷!!!」

  豬受痛,發出悽厲的尖叫聲,瞬間差點沒將余秋堂的耳朵震聾,但余天順卻沒什麼感覺,在豬掙扎和嘶吼里,吩咐弟弟和兒子,把余秋堂準備好的臉盆和桶接在豬下面。

  滾燙的豬血「汩汩」流入臉盆和桶里。

  這些豬血非常重要,是這邊人們過年必吃一種食物原材料。

  這種食物叫「血腸」。

  不同於南方很多地方人們喜歡灌制肉腸,榮城這邊更喜歡吃血腸。

  做法其實和肉腸差不多,就是將豬腸洗乾淨,然後將豬血裡面加上各種調料,灌起來後紮好口子,蒸煮熟。

  吃的時候,可以直接咬著吃,也可以切成薄片,涼拌著吃。

  也可以用油和蔥花煎吃,都是非常不錯的食品。

  這頭豬相當大,豬血很多,足足接了一臉盆多。

  能做不少灌腸。

  灌腸不僅自己可以吃,而且還可以在年後拜年走親戚的時候,帶給對方也蠻好。

  在這頭豬放血的時候,另外一頭豬也被「家長」送過來,余天順急忙讓讓兒子去攔住,讓那人帶著豬等等。

  若是現在豬過來,看到這邊情況,不得當場嚇瘋了。

  這幾百斤的豬,要是發起狠來,一般人根本攔不住。

  然而,或許是那邊沒有拉好,也或者其他原因,那頭豬不知咋地,卻突然向這邊跑來。

  踩著麥地,飛奔而至,遠遠看去就像只黑色的小牛犢,但可比牛犢厲害多了。

  「還不站住!」

  豬的主人見狀大怒,提著棍子就在後面追。

  可追既然都跑了,哪還會聽他的話,一口氣直接衝到這邊來。

  然而,它突然剎住腳步,仿佛一個石雕般盯著這邊殺豬現場看,幾十秒後,突然發出調頭,就朝來路跑回去。

  這下可把後面的人給高興壞了。

  還以為自己的豬跑回來了,急忙迎上前。

  然而。

  他們明顯想的太多。

  那豬本來就瘋,待聞到同伴的血液信息,這會估計膽子都被嚇破了,眼裡哪還有主人的存在。

  下意識想躲開主人就跑,遇到不知死活的主人阻攔,頓時豬怒四射,迎頭就是一撞,將主人瞬間給撞翻在麥地。

  也幸虧主人見狀不好,下意識躲避,豬只是擦了半邊身子。

  要不然,從正面碰撞的話,不得當場送走。

  他顧不上疼痛,翻身起來就去追豬,只是不等到豬自己停下來,想追上無疑是痴人說夢。

  這邊,幾人看的也是目驚口呆。

  余秋堂開始還想去幫忙呢,轉瞬想,還是不要出這個風頭了。

  有些事情沾染上就是麻煩.

  「掌柜的,水開了,看這血放的差不多,去毛吧?「

  余天順的老婆不愧是屠夫的老婆,身體也是壯實魁梧,皮膚黝黑髮紅,拳頭大的像是小娃娃的腦袋。

  余天順低頭看看傷口,點點頭,「差不多了,可以去毛了,來,搭把勁。」

  余天順招呼眾人,將豬慢慢拽到鍋的正上方,緩緩放進鍋里。

  這頭豬確實很大,那麼大的鍋,位置也被占據了七七八八。

  余天順老婆在下面灶台里又塞進去幾個大木頭,開始用一個長柄的勺子不斷向豬身上潑開水。

  這個過程就是燙。

  幾分鐘後,兩口子開始配合著刷起豬毛。

  用來刷豬毛的刷子都是鋼絲製成,一刷就刷出一撮,看起來既治癒又誇張。

  余秋堂在山裡處理野豬和熊,其實比這個要簡單。

  那些東西會連同皮一起取掉,取出裡面的肉,但殺豬卻是要連同豬皮一起留存。

  豬皮有很多用途,例如這邊人常常熬製的豬皮凍。

  就是將豬皮專門剝下來,放到鍋里加上各種調料,花生,等東西煮,徹底煮爛後,將剩餘的東西過濾掉,剩下的肉凍冷卻,就是嫩彈可口的肉凍。

  肉凍可以涼拌著,蘸著蒜汁吃,也可以蒸著吃,味道都非常不錯,是榮城一個著名的小吃。

  所有豬毛清理乾淨,這才開始殺豬。

  余天順還給余秋堂介紹著殺豬的一些門道,例如裡面各種臟器都是什麼,余秋堂也沒挑破,心裡卻是暗暗笑著,這些東西,自己簡直閉著眼睛都知道在哪。

  野豬和家養的豬器官並無區別。

  至於裡面的內臟,並不像殺野豬那樣餵狗,家養的豬乾淨,裡面寄生蟲很少,基本都可以洗乾淨人吃。

  內臟被裝進桶里,肉則是被抬到架子車上放好。

  這時前面跑掉的那頭豬終於被幾個人拽回來,豬一路瘋狂嚎叫,顯然是無法接受被屠宰的命運。

  越是拉到這邊,豬的掙扎越是猛烈,半天才能拽動一兩米,仿佛是拔河一樣,開始進入拉鋸戰。

  余秋堂想了想,沒有出風頭,還是和余秋江先將殺好的人拉回去,然後再回來拉第二頭。

  他力氣大,只有餘秋江和王浩峰知道。

  要是被外人知道,又不知會傳出什麼破事來。

  可沒想到的是,等到他們兩人再次回來,發現那頭豬又跑了。

  這讓他很是無語。

  余天順一家人站在門口的樹下面,看著滿地到處亂躥的野豬,也是無奈苦笑。

  直言說如果豬的脾氣不好,就該綁住四肢,用架子車拉過來,哪能像牛羊一樣,直接牽引著過來呢。

  這下豬被驚了兩次,有了應激反應不,一時半會是難搞過來,如果今日不殺,豬可能會病死。

  已是騎虎難下。

  「江哥,我們去幫幫忙吧。」

  余秋堂眼看著實在是沒辦法,只好喊上余秋江一起。

  豬的主人開始看余秋堂瘦胳膊瘦腿的,還以為幫不到什麼忙,也就客氣一下。

  沒想到,那頭他們三人拉不住的豬,余秋堂和余秋江兄弟兩人輕而易舉拽到殺豬鍋前。

  豬開始還在瘋狂嘶吼,後面眼看活命無望,這才放低聲音,只是沉悶地呼出粗氣。

  算是接受命運。

  因為這頭豬折騰半天,等到他被處理完,已經是下午。

  余秋堂和余秋江將豬拉回去,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能聞到肉香味撲鼻,一大三小四隻狗子就跟瘋了一樣,從裡面飛奔出來,又瘋狂跑回去,然後再次跑出來迎接他們。

  余秋堂看他們口水都收不住,只好從從桶里搞點內臟丟給它們,也讓好好過個年。

  回去後,豬肉專門被放到東面偏房,有支起來的架子。

  肉被余天順分割為八大塊。

  殺完後過秤,前面一頭重點,一共殺了兩百多一點點肉,後面那隻看起來凶,其實只有一百八十多斤肉。

  而且前面那頭膘肥體壯,竟有四指膘,另外那頭估計平時喜歡運動,瘦肉偏多,三指膘都不到。

  不同年代,人們對豬肉的需求不同。

  後世人們都喜歡吃瘦肉,那是因為肉都吃膩了,肥肉太多的肉,都是便宜部位。

  而這個年代,人們普遍嘴裡沒什麼葷腥,吃豬肉講究就是膘厚,像這種膘很肥的豬肉反而價格最好,拿到市面上賣,過年時價格能賣到一塊多。

  大家哪見過這麼多豬肉啊,都是驚喜異常。

  余秋堂想起前幾年過年時,父親一共才會買兩三斤肉回來,留夠包餃子的不分,剩餘部分炒不出幾個葷菜,還要留下來了客人招待。

  眼下,總算彌補了大家遺憾,起碼能吃肉吃個暢快。

  廚房的鍋里,已經煮了半鍋骨頭,夠大家好好吃一頓。

  案板上放著才割下來的大塊豬油,估計有二三十斤,能美美榨一罈子豬油。

  這年頭別看其他東西便宜,油卻很貴,所以很多窮人家都吃不起油,最差的會在油碗裡放個抹布,稱為「油抹布」。

  每次炒菜前,就用油抹布將鍋擦一遍,意思意思,提提鍋的溫度,讓菜里有丁點的油星。

  有這麼大一罐子豬油,估計能吃個小半年。

  這還是余秋堂特意沒將準備送出去的肉上油切下來,要不會更多。

  他留下一整隻,四小扇豬肉大傢伙吃,還有一整隻,分為重量大小不同的塊。

  父親,三叔要送,岳父岳母那邊要送,還有舅舅家要送,以及王浩峰這種好朋友也要送一些。

  若不是二姐家遠,也同樣要送。

  這不是他窮大方,而是風俗習慣。

  不殺豬便不殺,殺的話,都會或多或少送一些出去。

  例如上輩子,二姨子米雅琴幾乎每年都會送點肉過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