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余得金知道余秋堂搬家的日子後,便每日都來忙碌,從早上一直干到晚上很晚。
在幫大家做家具。
余秋堂也是難得和父親相處這麼久,得以全程觀看父親幹活。
他不得不感嘆,父親別的不說,這幹活的麻利程度,真的要遠遠秒殺他很多。
他本來和余秋江是幫著打下手,覺得兩個人也都是手藝人,不會笨手笨腳,啥都做不好。
但跟著做了段時間,才發現真是隔行如隔山。
別說他,就是余秋江這個鐵匠師傅,也根本跟不上趟。
完全被父親拉到後面。
沒辦法,兩人只好端正態度,認真做起下手,沒想著繼續出風頭。
閒暇時刻,余秋堂便拉著大姐和三姐一起研究起後院的養殖事業。
這也是他之前建院子時就想好的事。
只是當初想著給三姐一個謀生的方法,他養著三姐肯定是沒問題,只是短時間內,三姐或許還能承受,但時間長了,定會不舒服。
自己能幹活,誰願意一直被人養著,做混吃等死的懶蟲呢。
三姐一直是個勤勞的人,讓她寄人籬下,比殺了她還難受。
要是能給她找個事情做,讓她有發揮價值的機會,這樣她才生活的更開心,也更舒坦。
沒想到現在多了個大姐,那就順便讓她們一起吧。
他這幾日已經徹底想清,大姐肯定是不能回去,山高皇帝遠,要是回去出點事情,那他可就真的要後悔一輩子。
這個時候大山裡有很多野蠻事。
野蠻到常人難以想像。
如果他們找個什麼理由將大姐整死,基本都不會有什麼後果。
不管是這邊人過去,還是公安去調查,都調查不出個所以然。
這種事,實在多的難以數計。
就說大姨家的大姑娘,就是嫁了個糟糕的男人,結果剛生下孩子,還沒過滿月,在月子的時候,那個可憐的表妹就被整死了。
具體原因他也不清楚。
只是記得母親回來說,那個表姐全身都是淤青,很多地方都發黑了,身體腫脹的像個饅頭。
可這邊報案,最後還是個不了了之,什麼都沒查出來。
法制就像是一條河流,哪怕再是洶湧,都有流不進去的地方。
沒有長時間的浸泡,這個世界就永遠有很多乾涸。
至於大姐後續和王有財的事該如何發展,他準備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那狗日的原因離婚,最好不過。
反正兩個孩子都在這邊,他一個也帶不走,大姐現在才三十出頭,又是賢慧好看,再找個對象並不難。
若是王有財還想折騰,那他也願意奉陪。
他回來半年,一直在處理瑣事,現在基本完畢,後續就要開始第二階段的發家致富,擁有和各種人說話的底氣。
他不覺得王有財那種人能如何。
後院的兩畝地,余秋堂建的相當粗獷。
若是從上空看,其實就像是一排排的大倉庫。
事實也是如此。
這邊一共建了六個長條形的空房,每個都是長十米,寬五米左右的面積。
至於具體在裡面做什麼,他之前沒有完全想好。
就是準備等到搬進來後,和大家商量,需要做什麼,就在裡面改造便是。
先打好的就是框架。
目前家裡的動物暫時只有五隻林麝,三隻狗子。
狗子很簡單,他準備散養在家裡,讓它們自由奔跑就是。
包括後面他還準備再添置幾個狗子。
要不東西養多後,家裡這麼大的地方,靠人肯定是不好處處應對,狗子放進去,可比人警戒多了。
除了狗子,他還準備養幾隻貓。
什麼狸花,橘貓,三花,大白最好都養幾隻。
黑貓鎮宅也不能少。
他一直很喜歡貓的性格,日常懶懶的,看到獵物則立刻很警覺。
性格獨立,不喜歡粘著人,和人保持一種若即若離的距離,不像狗子那樣太過粘人,反而沒了自己性格。
至於牛羊雞鴨,這些家畜家禽,就看兩位姐姐,以及米雅麗將來喜歡養什麼,反正這麼大的位置,足夠她們折騰。
如果位置還不夠,也沒關係,可以繼續擴大。
時間過的飛快。
這幾日,家裡的氣氛格外歡樂。
人多就是好。
余秋堂也是難得放鬆。
在北方做農民好就好在這裡,一年有幾個月忙碌,但到冬季,可就真的閒下來了。
你就是不想閒下來,而是想出去找點事情,也根本沒事可干。
天寒地凍,外面零下二十多度,呼呼的西北風能把人割成碎片,任何想法都會被封殺的溫暖的房屋裡。
這個時候,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個暖鍋,那滋味別提多美。
暖鍋可不是南方人們見的火鍋。
而是一種中間是火柱,周圍層層放菜的特殊吃法。
後期的暖鍋都是不鏽鋼或者銅製,而這個時候的暖鍋都是陶製,裡面鋪好各種蔬菜,肉片,粉條子,等做好後,大家圍在一起吃的不亦樂乎。
余得金因為在這邊幹活,每天中午都在這裡吃飯。
吃飯的時候,他被圍在中間,坐在主位上,周圍都是他兒子女兒和外孫,看著孩子們可愛的模樣,他的心情也總算從弟弟死亡的悲痛中走出來。
所謂隔代親就是這樣。
他一直對余秋堂和余秋實板著臉,甚至對幾個姑娘也都沒多少笑容,但吃飯的時候,大東和小東兩個外孫緊緊挨著他,讓他非常享受。
尤其是小孩子天真,給他碗裡夾東西,他就更是心花怒放。
而余秋堂清楚記得,他以前給父親夾菜,余得金當場就將碗裡飯倒了。
余得金以前從來不吃別人吃過的東西。
吃飯時的第三代其實還有小偉和小雲,但他們小時候並沒享受到余得金這樣的待遇。
也不知是因為他們父母影響了余得金對他們的情感,還是因為他們畢竟不是余得金親孫子和孫女,對此余秋堂看兩個孩子沒表現出明顯的不開心,他也就沒有挑明。
即使父親確實因為原因是後者,因此對兩個孩子沒什麼感情,那也純屬正常,本來就是繼子,好不容易辛苦養大,卻人不見了,媳婦死了,又給他留下兩個繼孫……
能辛苦養大,已算是差不多吧。
余得金也就是普通人。
余秋堂這些日子,試著將自己代入父親的角色,發現若不是重生之後的上帝視覺,他或許做的也不見得比父親好。
人總是習慣站在道德高度上去評判他人,但又用特殊例外來評價自己。
悠閒的日子過的飛快。
轉眼就來到臘月六日這天。
早晨大家都起的很早,出門才看到昨夜偷偷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很快,家裡的親戚,相熟的鄰居,還有王浩峰這類朋友都來了。
美中不足的是,因為四叔剛去世,還沒過百日,暫時無法放鞭炮。
但依然不耽誤大家喝酒吃飯。
很多女人一起做飯,小孩子們在院子裡玩耍,男人們則坐在大房裡喝酒。
二叔那邊太忙,但專門派來了余秋山和春萍回來。
也算是非常給面子。
余秋堂在酒席上,想著今日和明日也沒什麼安排,加上最近心情沉悶,也就趁著這個熱鬧事多喝幾杯。
結果喝的有點多。
最後竟是神智有些模糊。
於是便被扶到隔壁去休息,這邊就由千杯不醉的余秋江幫照看。
他不知睡了多久。
迷迷糊糊還夢到很多人,有米雅麗,也有前世的孩子。
還有很多朋友,過往,反正亂七八糟。
直到余秋原進來喊他,他才醒來,頭痛欲裂,盯著余秋原看了半晌。
開始只看對方嘴唇在動,慢慢才聽清楚,說是王有財來了。
余秋堂一下酒清醒許多,他一骨碌爬起身下炕,身體還是搖晃下,差點沒撲倒在地,還是余秋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你能行吧,堂哥?」
余秋堂點點頭,將余秋原手推開,就著房間的大鏡子看了眼自己。
鏡子裡的他顯得有點憔悴,眼睛微微有些浮腫。
對著鏡子使勁揉揉臉,又就著臉盆里冰冷的水洗洗臉,這才更為清醒。
剛好聽到外面傳來王有財的喊聲。
他掀開門帘,順手拉起門背後的槍,大踏步出去。
出去後,才發現在他睡覺時,大房吃飯的人們散去很多,就只剩下幾個晚輩還在打撲克。
現在余秋江和余秋山攔著大門口三個人,姐妹們則站在房檐下,焦急地看著。
孩子們受到驚嚇,躲在大人身後,從大人腿縫裡偷偷看向大門口的陌生人。
「大姐呢?」
「裡面呢,沒讓出來。」余秋原在旁邊小聲說。
那邊,王有財和隨同他一起的兩個人,看到余秋堂出來,立刻指著他喊道:「余秋堂,我是來接你姐回家的,你們把我攔住幹啥?」
余秋堂沒有立刻回答,臉色冰冷,提著槍緩緩走到前面。
余秋山和余秋江看他這個樣子,連忙一左一右拉住他的手臂。
「堂堂,你不要莽撞。」
兩個堂哥自然是為他好,余秋堂分別對他們點點頭。
兩位都明白意思,這才放開他。
「江哥,山哥,還有原子,你們都進去吧,外面天冷。」
「沒事,我們在裡面呆得太悶,正好出來透透氣。」余秋山微微一笑。
余秋江眼神淡漠,冷冷地看著王有財三人。
對方是三兄弟,他們也是三兄弟。
余春杏的事,他們都已經知曉,此時恰恰都喝了點酒,心中正帶著一股莽勁。
他們拉著余秋堂,只是希望他不要衝動到,一槍把人打死。
酒醉的時候,人可是什麼都能做的出來。
余秋堂知道兩個哥哥也是給他長勢,雖然他不需要,但也犯不上拒絕。
也就隨他們去了。
他回過眼神,掃了眼和王有財一起的兩個人,眉目間與他有幾分相似,大概率是親兄弟或者堂兄弟。
和他們這邊很相似。
這也是這年頭很常見的一種現象。
誰家的兄弟多,那這家人就比較強勢。
說到底,在農村里,道理不道理,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首要依據。
武力看起來野蠻,卻往往是最有效,最快捷的手段。
你講半天的道理,還不如打一架更紮實。
如果一架不夠,沒有解決,那就再打一次。
如果個人不行,就來群毆,群毆不過癮,就直接家族和家族,村與村之間互毆。
幾百人的械鬥,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王有財看看余秋堂手裡的槍,又想起上次被一腳踹飛的恐懼,下意識舔舔嘴唇。
他也注意到余秋堂身旁的兩個兄弟。
還有後面另外一個。
余秋山和余秋原還好,雖然個子都行,但一個看起來明顯文質彬彬,不是脾氣暴躁的料,一個則是半大小子,臉上還是稚氣滿滿。
但黑著臉的余秋江則完全不同。
他接近一米八的身高,虎背熊腰,手臂因為長年累月的打鐵,變得格外雄壯,比一般人大腿還粗。
而他的膚色,更是常年被火焰烤的黑紅,粗糙,此刻因為喝了酒,竟是隱隱有些微的暗紅。
配著他淡漠的眼神,更是讓人不寒而慄。
氣氛一時間顯得格外冰冷。
這時,突然從大房裡衝出一個人,捂著嘴一陣猛跑,到院子裡的樹下面,抱著樹就是一陣狂吐,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很快,院子裡就瀰漫著噁心味道。
正是喝醉的王浩峰。
這傢伙酒量比余秋堂還差,但特別喜歡喝酒,酒品還行,就是每次喝完都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
眾人都皺皺眉頭。
余秋堂無奈地對余秋原說,「看著點峰子,不讓他坐在上面。」
余秋原搖搖頭,去扶王浩峰。
這樣一個插曲,讓這邊的氣氛稍微緩和些,余秋堂剛起床的戾氣,稍微壓制一些。
他目光沒有其他兩人,只是看著王有財,耐住性子說,「王有財,你和我大姐分開吧。」
「啥?」
王有財沒明白,反問道:「你說啥分開?」
「我大姐以後就住這裡,不再回去了,你……」
「不回去咋行,她是我媳婦,一直窩在娘家算什麼回事,村里人不得戳我脊梁骨罵?」
王有財有點激動,「再說了,她不回去,家裡活誰來干,總不能等著我一個大老爺們圍著鍋台轉吧,我娶媳婦為了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