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盛夏,鳳城小山村內。
在杭黑妮以為一切都結束的了時候,卻在耳邊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妮呀,你這不是戳爸媽心窩子嗎,」看著上吊被救下來的閨女,王四蘭哭的滿臉是淚。
睜開眼,杭景書渾身無力脖子還疼得很,眼前熟悉的老房子卻在提醒著她,這一切不是做夢。
她竟然還能回來。
上輩子,自己跳級和三哥杭成剛一塊參加高考,可最後的結果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三哥杭成剛超常發揮考上了京市重本,自己卻因為數學薄弱項拉分,直接落榜。
杭黑妮自小學習拔尖,之所以能和三哥杭成剛一塊高考,是因為杭黑妮小時候跳過級。
家裡覺得在一個班能更好的相互照應,也就同意了杭黑妮跳級。
可以說杭黑妮的求學路一路都是順風順水,也造成了她清高自負覺得比旁人都高人一等的性格。
沒想到高考栽了大跟頭,和本科無緣不說,連專科和高中專都沒考上。
這個結果讓杭黑妮無法接受,偏偏家裡給是三哥道喜的人還一波接一波,甚至還有別村縣城的人來問學習方法。
同村的莫小娟還總過來,在杭黑妮的身邊說些有的沒的。
「妮,你家是不是重男輕女啊,你看到關鍵時刻,還是不讓你復讀了吧。」
「唉,齊少明還跟我問起你呢,班裡都覺得你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經過這些刺激,杭黑妮根本接受不了自己落榜的結果,也不想去找工作。
就在這時候,大姐杭大妞卻遞過來消息,給杭黑妮介紹了工作——去大院當保姆。
這不是侮辱人嗎!
她就是想不通,明明自己估分是能上專科的,怎麼就三個志願全部落榜?
上輩子杭黑妮大受打擊,再加上身邊莫小娟來回刺激,當保姆的工作更是沒前途,年少氣盛的杭黑妮直接選擇了上吊。
當然,上吊也沒死成,反而是刺激了從小就疼自己的親爸親媽。
親爸杭仁山咬著牙,去早就斷親的市區老姑奶家借錢,沒借到錢不說,還被罵出了門。
現在上大學雖然學費不要錢,但書本費,生活費還有置辦生活用品都得花錢。
現在農村出個大學生不容易,但其實中專和高中專更吃香!
隔壁村也有撕了通知書不去上大學的。
沒辦法,供不起!
家裡少個壯勞力根本活都干不完!
這種事也在後來聽起來很奇怪,但八零年代的農村屢見不鮮,甚至到了二十世紀初,這種事仍然偶有發生。
貧富差距就是這麼明顯,真正有錢的人清朝就能出國,沒錢沒權的人溫飽都成問題!
杭黑妮不服氣想復讀,但京市的大學明顯分量更重,世上之事兩難全。
杭成剛偏疼妹妹,索性直接撕了大學通知書。
他有自信,自己學習好哪都能幹好!索性直接和村裡的人一塊打工去了。
結果,第二年的杭黑妮仍舊落榜。
連番打擊之下,杭黑妮也沒臉再要求復讀了,自己去市里打工,還和同班的齊少明談起了戀愛。
齊少明考上了津市的大學,倆人談戀愛的時候杭黑妮沒少往裡搭錢,她是把自己不能上大學的遺憾,都寄托在齊少明身上了!
直到結婚前夕,杭黑妮才知道,齊少明借著倆人分隔兩地,在學校還談了不止一段,甚至想要畢業後就踹了她飛高枝!
結果還是親媽王四蘭出面,直接逼著齊少明和自己結了婚。
結婚後杭黑妮任勞任怨,伺候公婆,照顧丈夫孩子,因為有高中學歷輔導倆孩子不成問題,但即使這樣又如何?
還不是被人看不起。
連孩子後來都嫌棄自己上不得台面。
當了一輩子老媽子,生兒育女,到最後還總是被埋怨和冷暴力。
杭黑妮三四十歲時就累得彎了腰,活像個五六十的老太太,半夜睡不著的時候,她總是翻來覆去的想。
她為自己不值!
她就搞不懂了,自己平時成績不錯,估分報志願的時候也沒亂寫,怎麼就連個大專都考不上呢?
當了一輩子家庭主婦能咋樣?
幹活沒人感激你,干不好還要遭嫌棄。
哪裡是沒工作,家庭主婦就是沒工資!
去大院當保姆咋了,從小山村出去到那就是長見識去了,同樣的做飯幹活, 還能有工資拿。
人在沒實力的時候,所謂的傲氣一文不值,還會被說成是好高騖遠。
能有重活的機會,杭黑妮對家裡沒有上輩子的嫌棄瞧不上,反而是充滿了感激!
再次重來,自己絕不會再過上輩子那樣的日子!
一切都要從源頭掐斷!
去大院當保姆的工作不僅錢多事少,在那還能長見識。
上輩子自己鬧著復讀,杭大姐介紹的工作,直接讓莫小娟替了去,後來人家一家都搬到了縣城住!
說改天換地也不為過。
後來莫小娟一家更是乘著改革的新風扶搖直上,直接成為了當地有名的富戶。
後來光鮮亮麗的莫小娟碰到了衣著狼狽的杭黑妮,眼中的嘲笑毫不遮掩:
「杭黑妮,我還得謝謝你呢,要不是你非得復讀,這好工作也落不到我身上。」
丈夫齊少明外面彩旗飄飄,以為是朋友的莫小娟落井下石,生的兩個孩子都瞧不起自己,最後杭黑妮是帶著不甘和怨恨重病離世的。
日子總是越過越清醒,死過一回人就能脫胎換骨。
杭黑妮才明白,這世上只有家人是真心希望自己好。
家裡沒錢,她就去打工,大學要靠自己去上!
看著親媽滿是溝壑的臉,才重活過來的杭黑妮眼圈也跟著紅了,沒忍住抱著親媽王四蘭大聲哭泣,配上脖頸上的勒痕,顯得悽慘又可憐。
杭仁山坐在炕邊上,看著抱頭痛哭的母女倆,下定決心般地站起來:「妮,你別哭,爸去你姑奶那借錢。」
見杭仁山起身就要出門,杭黑妮顧不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直接起身拉住親爸杭仁山的衣服,聲音嘶啞地開口:「爸,別去!」
杭仁山雙目泛紅:「妮,你放心,爸肯定能把錢借來,別再想不開了好不?」
杭黑妮聞言眼淚流的更加洶湧,她死死拽著杭仁山的衣角,堅定地說:
「爸媽!是閨女不孝,死過一回閨女的腦袋也清楚了,我願意去大院當保姆!」
重活一回,自己絕不再重蹈覆轍!
王四蘭和杭仁山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不敢相信。
「妮,別逞強了,想復讀咱們就去!」杭仁山心裡打定主意,他不願意讓閨女難受,男子漢大丈夫受點委屈算啥,再也不能看著閨女再蔫下去了。
見爸媽不相信,杭黑妮趕忙擦乾眼淚笑著對爸媽說:
「是我想明白了!當保姆一個月工資能頂個工人,我先賺錢,再復讀,咱們家一定能出兩個大學生!」
當初自己上高中的時候, 村里就有不少人說風涼話。
滿村里去打聽,有多少閨女沒上過學,又有多少小學畢業家裡就不讓去了。
像杭家兄妹倆學習這麼好的,縣裡都排的上號。
兄妹倆爭氣,當爹媽的砸鍋賣鐵也得供,可這杭成剛考上的京市的大學,杭黑妮又要復讀。
夫妻倆就算是砸鍋賣鐵,也沒得賣了。
村里人本來就眼紅杭成剛考上了大學,正好杭黑妮落榜,就給了他們發揮的機會。
村里那些長舌婦,說啥的都有。
杭黑妮年輕時就是看不清,其實杭大妞給介紹的工作也挺好。
據說那主顧是大院退休的老領導,在他們家當保姆,不僅工資高事少,還能長見識。
都說這機緣轉瞬即逝,既然上輩子復讀不行,這輩子就來個曲線救國!
活了一輩子才知道,不管咋地,錢的賺到手才是自己的!
什麼男人孩子,都不如自己活得精彩重要!
當保姆咋了,只要幹得好,有的是人家搶著要。
等把錢賺到手,自己還年輕,去幹啥都有底氣!
想到這,杭黑妮也不猶豫,直接對著王四蘭說,「媽,你告訴大姐,我願意去當保姆,等我這好了,就去面試。」
王四蘭抹去眼淚,「哎,閨女你想明白了就好,過兩天你大姐來,你自己告訴她!」
杭黑妮看著親媽那指關節變形粗糙的手指,垂下眼死咬著嘴唇才沒哭出來。
拉著親媽的手,杭黑妮心中五味雜陳,「媽,我想明白了,哥呢,我和他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