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峰雖然說要帶著大栓子去吃點東西,可這年頭國營飯店現在早關門了。
最終還是袁慶生回家去拿了點家裡的饅頭,鹹菜,還有罐頭之類的,給大栓子充飢。
這小子看起來是真的餓了,吃起東西來狼吞虎咽,到後面噎得直翻白眼。
不過想想也是,這年頭城裡人都不怎麼能吃到細糧。
「哥,你這朋友真仗義,還能請我吃大白饅頭,等我發財了……」
「你做夢!」
陳青峰覺得應該好好勸勸大栓子,要做生意也別趕在嚴打這個風口浪尖上。
有些事情,早一步就是牢獄之災,晚一步,就是飛黃騰達。
不過印象中,大栓子後來真的在老家那邊開了個養雞場,後來還真的賺到錢了,最後還在城裡買了房,結了婚,娶了媳婦,生了娃,那年頭大栓子成了城裡人眼中的暴發戶。
「你欠了別人多少錢?」
「差不多,4……40塊錢!」
「這40塊錢我先借給你,我跟你說啊,現在嚴打呢,你要做生意,最好看看政策,啥時候等這陣風過去了,你啥時候再弄,還有,你做生意能不能有點腦子,你倒騰雞蛋,那誰家不吃雞蛋呀!弄這些東西不抓你投機倒把,抓誰投機倒把,這年頭最安全的就是賣力氣,你要是實在不想回去,就先留在城裡收廢品吧!」
「哥……你對我真好……」
大栓子都快感動的哭了,這年頭誰能借他40塊錢。
不過袁慶生倒是挺同情這個傢伙的!
「老陳,我看這位兄弟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你也別罵他了!」
陳青峰這就要放大栓子走,結果臨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大栓子……」
「咋了哥!我給你錢的事情,別回去亂嚷嚷啊,尤其是我們家……」
「哥……你是不是知道啥了?」
「什麼知道啥了,我這是借你錢,不過你可別跟我家裡人說呀!」
陳青峰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這次回家,家裡人張口找他要錢,他就沒給,可現在處於同情,卻給了大栓子40塊錢,要是這小子回村之後亂嚷嚷,搞不好自己回去之後,又要被罵個狗血淋頭,里外不是人。
所以他讓大栓子走之前先提前放的話。
結果大栓子卻有些疑惑的停下了腳步。
「哦,那沒事了,哥,你放心,你家那對兒,我一個字兒都不跟他們說!」
「等會兒,大栓子,你跟我說知道啥了?」
「沒……沒啥!」
「大栓子,我好心好意借給你錢,你可不能有事瞞著我!」
「哥,你讓我咋說,都是你家裡的事情,我以為你知道了,我剛才就順嘴一問,結果……你看這事兒鬧的……」
「到底啥事兒?」
「哥,我真不能說……」
「你趕緊說吧!」
「那你別怪我!」
「我不怪你,你說……」
「那個,旁邊的那位兄弟,你迴避一下,我跟我哥有點話要說!」
袁慶生見狀,於是轉過身去走到了一旁。
陳青峰這才走近了一些。
「哥,我娘跟我說,你不是老陳叔親生的,你是他從人販子那兒花錢抱回來的,我我說了你可別打我……」
大栓子以為自己開口之後,陳青峰會暴跳如雷,誰知道陳青峰此時卻顯得非常的平靜。
→
「哥,你是早就知道了?」
「栓子,是不是村里人都知道了……」
「沒,就我們家知道……」
「你們家是怎麼知道的?」
「咋說呢!當年我媽還沒我呢?我奶奶以為是我爹的問題,然後就說乾脆去外面抱一個,然後沒幾天,他就去外面找了個帶孩子的婆子,婆子帶著個孩子,說是要100塊錢,那年頭我們家拿不出來,後來不知道怎麼著,老陳叔知道了,他們家就把你給抱回來,結果剛把你抱回來沒幾年,我嬸兒就接著生下了你和弟弟和妹妹,我媽也是,過了幾年有的我!後來我媽才說,那年月應該是營養不良……」
終於確認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上輩子陳青峰跟大栓子的交情一般,正所謂交淺言深,人家就算知道,也不會把這些隱私的事情告訴自己。
可這一次陳青峰算是真真切切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
「哥!」
「栓子!這40塊錢你別還我了……」
「那不行,這麼多錢……」
「回去之後你就當我沒給過你錢,我有一件事兒求你,你幫我打聽打聽,當年把我抱來的那個婆子,現在在哪兒!」
「行,峰子哥交代的事情,我肯定認真辦!」
栓子走了後,陳青峰這才回去找袁慶生。
剛才他和自己同鄉認識的夥伴說的話,袁慶生並沒有聽見。
「老陳,辛苦一晚上了,乾脆去我家跟我那屋對付一宿得了!」
「別別別!我這第一次上門,空著手多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媽總說我平時連個朋友都沒有,你說咱倆今天晚上也算是朋友了吧,走吧,一起回去!我告訴你,我偷偷藏了一瓶我爹的茅台!」
陳青峰推脫不過,只能跟著袁慶生一起回了地委大院。
不過就在他們剛剛走進大院門口的時候,外面一個男子卻騎著自行車,慢悠悠的繞著大院外面的圍牆,閒逛著。
大冷天的看起來非常扎眼,感覺身後似乎有人騎著自行車,看著正門處,陳青峰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緊接著騎在自行車上的人就飛也似的走了。
……
車上的男人一路加速,沿著城市的主幹道一直騎到了道路的盡頭,隨後拐進了一處民房。
他車上馱著一個包,只見他敲了敲門,房門裡立刻探出了一個頭,然後把男人拉了進去。
「紅兵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兄弟們,怎麼樣,當年七中叱吒風雲的紅兵哥又回來了!」
「哥,你這身上還背著人命呢?現在外面都說在嚴打呢!」
「怕什麼,怕死就做不了大事,你紅兵哥我這一次在外面發達了,別說我沒關照兄弟們,你們看這是什麼……」
賀紅兵說著,突然撩起了衣服,緊接著就看到他腰帶里別著一隻又一隻的手錶。
「紅兵哥,這是……」
「這是香江那邊最流行的金表,叫勞力士,有身份的大老闆才帶得起,我帶回來一些,給兄弟們當見面禮,就是想問問,有沒有兄弟敢和我一樣去南邊闖一闖……」
「哥……您待幾天就走吧,現在風聲真的很緊!」
「緊嗎?我剛才還去地委大院逛了一圈,我專門繞著圍牆騎了一圈,而且就在鍋爐房附近,我還抽了一支煙!那些公安估計早就把這些案子給忘了,他們哪還記得,古城市曾經還有個賀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