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黎明和許景南也挨揍了大爺的棍子,很生氣,正準備去點燃另外一堆稻草以此報復大爺。
但看到火苗從小虎手下竄起的那一刻,許黎明忽然猶豫了。
還在娘胎里的妹妹說他會成為地痞流氓,壞事做盡,最後和景南都落得了不得好死的下場....
他慌了。
他此刻正在燒人家的牛棚,不就是在做壞事嗎?
這麼幹,會不會被抓公安叔叔抓起來?
他不要被公安抓走!他還想回到學校里學習!
可要是去告密了,那他不就成了叛徒?那以後小夥伴還可能會搭理他嗎?
猶豫再三,許黎明一咬牙,趁著大家不注意,扭頭往反方向跑去。
當鍾佩珍急匆匆趕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現場只見到二兒子,大兒子不知去向。
此時,稻草堆已經被點燃。
她慌忙把許景南拉到身邊,「景南,你聽媽說,你現在趕快去喊幾個大人過來幫忙!這個火燒起來會把旁邊的房子都給燒掉的!」
許景南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害怕極了,點了點頭就跑去喊人了。
火勢蔓延的很快,幾個牛棚已經被燒的焦黑,現場黑煙滾滾。
瓦房的旁邊是村民的房子,火一旦大起來,勢必會波及到房屋。
鍾佩珍被濃煙嗆得捂住口鼻。
幾個闖了禍的孩子看著熊熊大火不知所措,愣在原地,一張張面孔寫滿了驚慌。
忽然,李大爺家裡傳出來一陣微弱的呼救聲。
轉眼看去,火已經開始燒到李大爺的家的屋檐了!
仔細一聽,這個聲音正是臥病在床的李大媽!
葉霜霜聽力極佳,在娘胎里跟著急了起來。
【李大媽,李大媽,快去救李大媽!】
鍾佩珍身懷六甲,行動不便,冒險闖進去還真不一定能把人給救出來,甚至還可能搭上自己和女兒的性命。
但她無法做到眼睜睜看著李大媽活活被燒死。
再怎麼說,那也是一條人命。
她到底該怎麼辦?
李大媽呼救的聲音越來越弱,只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鍾佩珍一咬牙,衝進了李大媽的家裡。
還好,房屋裡的火勢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但若是不把人救出來的話,早晚也會把人給嗆死在屋裡頭。
鍾佩珍從來沒有經歷過火災,毫無經驗的她被濃煙嗆的眼淚直流,一個勁兒猛地咳嗽。
【哎,我這個親媽怎麼有點字傻乎乎的,趕緊拿濕毛巾捂住口鼻呀!不然人沒救成反倒把自己給嗆死啦!】
鍾佩珍豎起耳朵聽著,聽話照做。
她雖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嬌貴的城裡姑娘,但對於有些平時沒遇到過的事情也還是缺乏經驗的。
鍾佩珍手腳麻利地給自己和李大媽各濕了一條毛巾,然後艱難地扶著李大媽往門口走去。
許黎明和許景南正好帶著幾個頭戴草帽的糙漢子回來。
原來大兒子也去喊人了。
正發愁該上哪去尋許黎明的鐘佩珍鬆了口氣,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落地。
此時,火苗正迅速蔓延到周邊的幾間瓦房。
熊孩子們許是沒料想到火會燒的這麼大,有人當場嚇哭了。
許黎明喊來的幾個漢子一看情況不妙,急的四處喊人,住在周圍的村民聽見動靜紛紛提著水桶出來幫忙滅火,救人。
許是因為方才被濃煙嗆到,鍾佩珍忽然覺得整個世界在搖晃,眼前出現了一片朦朧的景象,失去了意識,往旁邊一倒。
「媽!」
許黎明許景南頭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倒在眼前,心裡對母親的怨氣一瞬間消失。
兩張小臉寫滿了擔憂和害怕,使勁兒地搖晃著昏迷過去的鐘佩珍。
「嗚嗚嗚,媽你醒醒!!」
漢子們在忙著救火,救人,沒有人搭理此處。
兩兄弟急得哭了出來,淚水混合著臉上的泥土,像兩隻花貓一樣。
費了不少功夫,大伙兒才把大火給熄滅。
所幸沒鬧出人命。
此時,鍾佩珍也恢復了意識,看見兩個兒子哭紅的雙眼,一時間萬般滋味湧上心頭。
很快,村委會的人聞訊趕來,並派人挨個上門通知這幾個孩子的家人。
許黎明和許景南知道自己闖禍了,十分害怕地躲在母親的身後。
聽聞自家的孩子闖了大禍,這幾個孩子的家人嚇得半死,當場就撇下手裡的活計飛速趕來。
小虎爹得知是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起的頭,立馬扔掉手裡的出鋤頭,劈頭蓋臉就給了小虎一記響亮的耳光。
似乎還不解氣,欲又一腳過去,被村委會的幹部給攔了下來。
那李大爺聽說自家著火了,火急火燎從地里趕回來。
看見自家的牛棚被燒了,而自己的婆娘也被濃煙燻的老臉黢黑,李大爺直接氣得兩眼一黑,當場暈過去了。
幾個『肇事者』見到此情此景,慚愧地低下了腦袋。
許景南也參與了,此刻眼神飄忽,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親媽。
與之相反的,許黎明則成了被大家表揚的對象。
和其他幾個被教訓的熊孩子成了鮮明的對比。
鍾佩珍見到這一幕情緒緩和許多。
【大哥還有救,還沒被帶歪。】
【二哥就是皮了點,好好教應該還能回到正道上。】
【那個帶頭燒人家牛棚的小虎,以後可是這個村裡的惡霸。】
許黎明和鍾佩珍聽見了葉霜霜的碎碎念,一同愣住了。
許景南離得有點遠,聽不大清楚,但他知道那道奇怪的聲音隱隱約約又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鍾佩珍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擔心兩個兒子跟小虎一塊玩兒會學壞,眉頭一緊:
「黎明,景南,以後離小虎遠一點。」她伸手拉住兩個兒子的手。
許景南此時又開始了叛逆,不領情且十分抗拒地甩開了她的手。
完全忘了自己方才在暈倒的親媽跟前哭成小狗的模樣。
見到此情此景,鍾佩珍猶如胸口被鐵錘子砸了一下,悶悶的。
「李大爺咋辦那?還昏迷著呢。」這時有人問道。
李大爺緊閉雙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不會人沒了吧?要不先把人送到衛生站看看?」
「衛生站大門緊閉著呢,不知道茅醫生去哪兒了!」
過了一會兒,不知是誰把躲避數日的王婆給請來了。
王婆撥開人群,足足盯著鍾佩珍看了好幾眼才把目光落到李大爺身上。
李大爺雙眼緊閉,一動不動,直挺挺躺在地上。
哪怕說是人已經沒了,大家也都是相信的。
王婆神情凝重,觀察了李大爺一會兒,嘴裡開始念念有詞,並時不時做一些神神叨叨的手勢。
她念叨的不光是在場眾人,就連曾是世間最後一位神——見多識廣的葉霜霜都聽不懂。
【這個老妖婆,念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不知道在哪學了點皮毛就擱這兒搞封建迷信!】
鍾佩珍擔憂的蹙眉:「王婆,李大伯他怎麼樣了?還好嗎?」
王婆記仇的很,瞥她一眼,不耐道:「人都沒了,好啥好?你沒看到我在幹嘛啊?」
話一落,便又閉上雙眼繼續念念有詞了。
「什麼,李大伯他....」鍾佩珍震驚地後退一大步。
好端端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李大伯要是真的因此走了,那景南他豈不是.....
葉霜霜在羊水裡淡定地吐了個泡泡。
【李大伯沒事啦,別信這個老妖婆的鬼話,喊大夫給他做一下心肺復甦就好啦。】
鍾佩珍心一顫,連忙抬眼問眾人:「茅醫生人呢?」
眾人面面相覷,茫然地搖頭,他們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茅醫生。
這時,一個熱情的小伙子答道:「茅醫生今天去縣裡學習了,之前就沒見著人,現在接到村委會的通知後正在趕回來的路上呢!」
葉霜霜奶聲奶氣地嘆息:【醫生不在啊?那麻煩了...再晚一點李大伯估計就真要咽氣了!】
王婆這一番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讓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李大媽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一旁哭個不停。
本來兒子和兒媳婦就不管他們了,這會兒就連唯一的老伴都走了,讓她這個生活無法自理的老太婆接下里還怎麼活?
這時,李大爺的兒媳婦王莉莉忽然出現在人群里。
冷漠地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公公,張嘴就是要賠償。
熊孩子的家長們面面相覷,紛紛表示他們賠不起,孩子隨他們處置就是。
眼看從這些窮酸農民的身上要不到錢,王莉莉把主意打到了鍾佩珍的身上。
村里誰人不知這個城裡來的媳婦娘家有錢,那糟老頭死了也就死了,趁機要上一筆賠償才是王道。
「佩珍,你的兩個好大兒也點火了吧?我爸這事兒跟這兩個臭小子脫不了關係,你們許家得賠錢。」
說著,還不容鍾佩珍開口說話,當場就算了一筆帳。
離譜的是,就連李大爺下葬的喪葬費都給算上了。
葉霜霜樂得哈哈直笑,離譜,這個年代的人類簡直離了個大譜。
【人類就是貪婪啊!王莉莉巴不得她公公早點死,好分走家裡的田地呢。】
【如果李大爺當場睜眼,她會不會氣個半死呢?嘻嘻。】
鍾佩珍對李大爺家的情況略有耳聞。
李大爺有兩個兒子,一個在當兵,幾年回一次家。
另一個二兒子原本是和李大爺住在一起的,但後來似乎是出現了摩擦,就和王莉莉一塊搬出去了,老死不相往來,夫妻二人從來沒有回來看過兩位老人家。
此刻突然出現在這裡,表現地這麼孝順,無外乎就是為了錢罷了。
「莉莉,話可不能這麼說。」鍾佩珍皺了皺眉,「參與點火的並不只有黎明和景南,還有其他幾個孩子。怎麼能全怪到我兒子身上?」
「而且我家黎明和景南不是還去找大夥來幫忙了嗎?」
被喊來幫忙的幾個糙漢子連連點頭:「對,是這倆孩子來通知我們著火了的。」
王莉莉啞口無言。
想了想,又不甘心道:「那又如何?不管怎麼說,他們也逃不了干係啊。建平媳婦,你們家要是不賠償,那我就只好請公安同志過來了!」
「到時候要是造成了什麼不好的影響,你們後果自負。」
縱火可不是小事,要是被學校知道了這個情況,這兩個臭小子指定是沒辦法繼續念書了。
鍾佩珍頓了頓,沉聲道:「修房子和修牛棚的錢我可以賠,其他免談。」
「不行!我爹人都沒了,你賠這點哪夠?」
「醫生宣布李大爺死了嗎?」
「那、那倒沒有。可、可是王婆都說了啊,我們都相信王婆的話。」
鍾佩珍的胸口裡仿佛有一口氣堵著,但面上仍不得不維持著平和。
「先去看看李大伯的身體狀況吧,要是他老人家真出了點什麼事,我們家該賠償的部分一定不會少。」
說話間,鍾佩珍已經走到李大爺的病床前。
【上輩子,李大伯才一咽氣,他的兒子和兒媳婦天天上門找麻煩,為了讓親媽給賠償,大晚上在許家門口燒紙錢.....把我那傻二哥給嚇出病來了!】
許景南稚嫩的面孔霎時間在鍾佩珍面前浮現。
二兒子的膽子確實要小一些,幾年前目睹了他爺爺的死亡時,有一段時間神態變得很反常。
思及此,她上前拉開王婆,打算親自試著給李大伯做閨女所說的『心肺復甦』。
眾人好奇地看著鍾佩珍,都想知道她要對一個死人做什麼。
「建平媳婦,人都走了,你這是要作甚?」被拉到一邊的王婆不滿地開口。
「給李大伯做心肺復甦,他還沒死,我在救他。」
說著,鍾佩珍笨拙地在李大伯的心臟處做著擠壓的動作。
她沒學過,做這一切全憑感覺。
「胡鬧什麼!」王莉莉咆哮一聲衝過來,想把鍾佩珍給推開,「我爸都走了你就別折騰了!」
「莉莉,你讓開到一邊去!」李大媽被鍾佩珍所救,知道她不會害自己的老伴,反倒是這個兒媳婦一看就沒安好心。
王莉莉跺跺腳,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對於王莉莉的反應,鍾佩珍心中充滿了疑惑。
她可是李大伯的兒媳,可是看起來卻一點也不希望公公能夠活過來。
疑慮叢生,鍾佩珍手下更加不敢耽擱。
「沒用的,建平媳婦,你別折騰了,讓李大爺安心的走吧。」王婆冷不丁地說。
鍾佩珍充耳不聞,手上按壓的動作還在繼續。
有人說話了,「好像真的沒用,李大爺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嘖..怎麼會沒反應呢?是不是沒按對地方呀?得連續按壓他的胸骨中下的位置才有用啊。】
鍾佩珍開始對李大爺的胸骨中下位置按壓。
過了十幾分鐘,她已累的滿頭大汗。
正想放棄時,李大伯竟在她最後一次按壓中緩睜開雙眼。
眾人見狀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