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衣敏銳的感覺到,這個「表妹」好像另有隱情。
也是第一次從洛崢的嘴裡提到這個人。
「表妹?」
洛崢點頭,「是的,她是我姨母家的女兒,我的姨父也曾在我父親的帳下,後來他戰死沙場,我姨母也憂傷過度,一病不起,後來就把她託付給我母親,本就是血親,又遭此大難,我們就收留了她,她和娜麗朵如親姐妹。」
「那她人呢?」思格蘭好奇,「也沒見到她呀。」
「她……前幾年得了一場大病,最後也沒有治好,就去世了,」洛崢面有痛色,言辭中儘是慚愧,「為此我母親也很自責,埋怨自己沒有照顧好她。」
蘇南衣詫異,竟然死了?
說實話,剛一開始聽說他有個表妹,她下意識就覺得,麗妲生病這事應該會和這個表妹有些關係,但沒想到,竟然已經死了。
她沉默了一瞬,「那你姨母呢?」
洛崢嘆了口氣,「我姨母把她託付給我們的時候,身子就不大好了,本也想讓她一起來我家,但她沒有答應,說是想要長伴神明,就去帶髮修行。起初的時候我母親還經常去看她,後來……她也不再見我們,我表妹去世之後,她也不知所蹤了。」
「不知所蹤?」蘇南衣心又提起來,「不是故去,而是不知所蹤了?」
「你有所不知,」墨鐸開口解釋,「根據習俗,但凡是決心長伴神明者,若是大限到了,一般不會在住處等死,而是自己找一個安靜隱秘的地方,讓心靈淨化。」
蘇南衣心中嘀咕,這不就是換個地方等死嗎?
洛崢的表妹死了,他姨母不知所蹤,這事兒怎麼都覺得不太對勁。
「殿下說得極是,」洛崢嘆氣,「所以,雖然說沒有見到姨母的屍首,但我們也覺得,她必定是覺得自己將死,所以找了個地方自己去了。」
思格蘭納悶,「那她要是沒死,而是去了別的地方呢?」
洛崢愣了愣,「這……不可能吧?她當時身體就很不好,聽聞表妹的死訊,就更加身體不濟了。」
「你的表妹,是得了什麼病?」
洛崢有些猶豫,但還是吐露了實情,「其實這事兒也怪我,那時候我們還沒來猛虎城,我奉父親之命去接傷兵,把他們帶回營地去休養。
結果半夜有敵軍來偷襲,我一時大意,差點被冷箭射中,是表妹衝出來救了我,自己挨受了那一箭,那箭上還有毒,雖然她搶救的及時,沒有死,但身體卻一日日差了,最終……」
其它人面面相覷,都有一個疑問,軍中重地,他那個表妹,怎麼會在的?
思格蘭沒有顧忌,問出口。
洛崢坐在椅子上,手撫著額頭,「這就是陰差陽差吧,我落下了重要文書,麗妲發現了,就想來給我送。
但交給別人又不放心,怕事情傳出去,我受到父親的責罰,父親軍法嚴明,讓他知道我這麼大意,一定會處置我。」
「她想著悄悄給我送來,再悄悄的走,就和我表妹商議,我表妹就和她一起去找我,結果半路上麗妲摔傷了腿,在附近近的農戶養傷,我表妹就獨自前來。」
洛崢微合了一下眼睛,「事情是因為我大意而起,我先是忘記了文書,再是沒有防範偷襲,致使表妹為我擋箭,最終……我欠她太多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蘇南衣沉默半晌,其它的人也沒有說話,思格蘭手托著腮,眨著眼睛問:「城主,你和你表妹有男女之情嗎?」
洛崢嚇了一跳,急忙否認,「沒有,絕對沒有,在我心裡她和娜力朵是一樣的,我對她從未有過那樣的感情。」
「那,」思格蘭納悶,「她為什麼替你擋箭呢?當時她可不知道那箭擋住死不了,在她看來,是一定會死的。」
洛崢一怔,「許是因為,她對我也是一樣,兄妹情深,覺得我家對她不錯,所以才……」
蘇南衣短促笑了一聲,「城主,若是現在有冷箭射向娜力朵,你會怎麼辦?」
「我當然是舉刀撥打,護她周全啊,」洛崢不假思索的回答。
「對,你是娜力朵的親生哥哥,下意識的反應都說是舉刀撥打,而不是以身相護。」
洛崢臉色微變,有些尷尬。
「城主不必自責,其實這是人之常情,人在激憤時往往會衝動,舉刀殺人之類,在極度恐懼時首先想到的是自保。面對撲面而來的死亡,誰也會想躲,除非……是對對方有極深厚的情意,比如,父子,比如母子,再比如……夫妻。」
洛崢的臉色一白,他霍然站起,眼神中慢慢浮現複雜的情緒,緩緩凝結,匯聚。
半晌,他嘴唇輕輕動了動,「你的意思是說……」
「你或許沒有,但你的表妹對你,絕非兄妹之情。否則,她不會請你去上雪節的慶典,她其實是想跟你說,喜歡你。可是,你卻在那裡認識了麗妲。」
洛崢呼吸急促,手緊握成拳,「這……」
蘇南衣也沒催,等他緩了緩,「可這,和麗妲今天的病,有什麼關係呢?」
「我也不太清楚,這裡面的關聯究竟是什麼,但我可以肯定,定然與此事有關,或許,巫醫會告訴我們答案。」
洛崢又緩緩跌坐回椅子上,木訥著,半天沒說話。
沒過多久,老修帶著巫醫到了。
「你們說得可真沒錯,這老妖婆,」老修揉揉鼻子,「正在耍陰招,把那些看守的人都弄暈了,差點就讓她逃了。」
蘇南衣打量著巫醫,她依舊是佝僂著身子,看不出原本的身高身材,頭髮亂糟糟的,臉上也塗著油彩,根本不知道她究竟長的什麼樣兒。
蘇南衣和老修對視一眼,老修瞬間會意,上前抓住巫醫的肩膀,「別急啊,我來給你搭把手。」
巫醫對老修明顯十分忌憚,「搭什麼手?你要幹什麼?放開我!」
「當然是給你洗洗臉呀,這種模樣,你得是多少天不洗臉了?」
巫醫先是僵了一下,緊接著用力扭動身體,嘴裡不停的叫,「你放開我,我不洗,別碰我!」
洛崢在一旁道:「先生有所不知,她這臉上的東西不是畫的,而是刺青,很多巫醫都是這樣的,他們在臉上刺下特殊的符文,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這樣也是為了表示對神明的敬畏,而不是……」
「城主,」老修短促笑了一聲,「別的巫醫什麼樣我不知道,但我敢肯定,這老傢伙臉上的東西絕不是刺青,不知她是怕疼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反正不是。」
洛崢眼睛仔細看著,他並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同來,他之前也見過別的巫醫,無論是顏色還是別的什麼,都差不多呀。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