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裡表面一切如常,夜色降臨,街道上還有幾分熱鬧。
客棧和酒館掛起了燈籠,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
盧大善人家門前也掛起來了紅燈籠,在夜色中晃來晃去閃著紅光,像是猩紅的獸眼。
主院中聲息皆無。
老夫人手裡捏著一串佛珠,坐在正座上。
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男子正慢慢飲著茶,茶氣裊裊,他的臉半明半暗,看起來像一個兇殘的鬼。
他微眯著眼睛放下茶盞,好像剛才喝的不是什麼茶,而是鮮血。
老夫人的呼吸微窒。
「老夫人,」他緩緩開口,「這兩天咱們合作也算是愉快,可眼下,麻煩來了,我當初是怎麼說的來著?」
老夫人沉聲道:「當初公子說,安全方面一定要注意,若是露出去,會惹來殺身之禍。」
他輕輕撫掌,「很好,老夫人還記得,現在可不只是露出去了,獨門寨已經被官兵掃平,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老夫人心裡恐慌,「這件事情也並非我所願,公子應該知道,再者,獨門寨那邊,也沒有幾個人知道真相,即便是被官兵發現,也……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她的底氣說到最後有些不足,「盧家這些年積攢了些名聲,官府也不會輕易動盧家的,就算動,百姓們也不會同意,到時候我找人一鼓動就是。」
年輕男子微微眯了眼睛,似乎有些意動。
老夫人見他神色鬆動,立即繼續道:「你放心,我這就派人下去準備,絕不會再讓事情發展下去,就此扼住。」
年輕公子總算緩和了臉色,「但願老夫人能夠說到做到。」
「自然。」
年輕公子站起來伸了伸腰,「嗯,本公子累了,這幾日也沒有休息好,山寨被破,一時也無處可去,就要麻煩老夫人了。」
老夫人笑意不減,「能為公子效勞,是我們盧家的福氣。公子且放心,安心住下便是。」
年輕公子不再多言,慢步往外走去。
老夫人總算長長吐了口氣,提著的心鬆了一半。
旁邊小門中閃身出來一人,正是他的長子,盧大善人。
「母親,這小子實在囂張,現在他住到咱們府中來,要不……」
「不可,」老夫人立即否決,「不可輕舉妄動,此人甚是陰詭,來歷不明,還是小心為上。」
「母親,怕他作甚?反正我們已經把方子拿到手了,兒子這就派人出去打聽,若是真的出了事,引起官府懷疑,大不了我們搬家便是,找個新的地方,隱姓埋名。」
他的話讓老夫人有些意動,手裡的珠子也轉得快了些,「這……」
「母親,我們也不傷他性命,迷倒他,我們走了就是!」
老夫看著外面的沉沉夜色,最終下了決定,「也好。」
「兒子即刻去辦!」
……
幾匹快馬此時到了隱寺外,十分安靜,連夜鳥都沒有聲息。
李縣令上前敲門,裡面很快響起腳步聲響,「誰?」
「是本官,快開門!」
留守的衙役急忙開了門,「大人,您回來了。」
李縣令點點頭,讓他們提著燈籠在前面帶路,蘇南衣等人在後面跟上。
夏染帶著眾人走到暗室門口,「就是這裡,陰氣森森,裡面還有用血做的陣,我沒有妄動。」
老修摸著鬍子點頭,「很好,用血做的陣法極其古怪,不能隨意破壞,否則可能會禍及自身。走,老夫下去瞧瞧。」
老修嫌棄燈籠太暗,直接點了火把,舉著邁步走下去。
夏染、陸思源和蘇南衣還有雲景也一路跟上,李縣令吞了口唾沫,也不甘落後。
至於其它的人,沒有再讓他們下來,守住了出口。
老修走在最前面,站在台階最下面一層,左右看看,看到還有幾個火盆,把火把往裡一拋,火盆亮起,照亮整間暗室。
地面上畫著的詭異圖文似乎顏色更紅了一些,隱隱似有紅光。
夏染驚訝道:「我上次來的時候,這些顏色是黑紅的,不是這種。」
「那是因為這些火盆的關係,」老修語氣悠長,「這些火盆里可不是一般的東西,不過,也不用擔心,對一般人身體無害。」
雲景緊緊抓著蘇南衣的手,以一種保護的姿態,眼睛盯著那些詭異的圖文,低聲道:「娘子,你看,那些血好像流動起來了。」
蘇南衣眯著眼睛,心裡暗想,這些玩意兒還真是邪門,如果這事兒真和那個鐵明康有關係,那無論無何也得把這個傢伙弄死。
李縣令看著這些東西,後背直冒涼氣,眼前的這些,都是他沒有見過,超出他的認知範圍的。
他悄悄看了一眼其它人,卻都神色如常,好像見怪不怪。
他不禁心想,難怪人家趙大人能夠穩坐京兆府的位子,肯定也是見過這些詭譎的東西的,破的案子都是大案!
他也要認真向人家學習才行啊。
他瞪大眼睛瞧著,看著老修找了一個方位,回頭對蘇南衣道:「阿南,把你的鞭子借我使使。」
蘇南衣把鞭子拿出來給他,那是大師給她的。
老修只掃見過一眼,拿在手裡一瞧,果然是個寶傢伙。
「真不錯啊,有這鞭子,老夫今天絕對把這個陣給他破了!」
說罷,他縱身一躍,跳入陣中,原來平平無常的鞭子,突然開始吡吡的冒火光。
那些符文也開始閃著紅光,還有了血腥氣,平地颳起了風,由嗚咽轉為咆哮。
那些聲音尖銳,像是一個個嬰孩在啼哭不止,匯聚在一起,如同無形的利刃,割著人的耳膜。
李縣令嚇得一哆嗦,火把差點落了地,感覺頭都要裂了。
夏染遞給他兩團東西,示意他塞進耳朵里,他急忙接過。
老修臉色凝重,臉上的笑意早已經消失不見,眉眼間染了無盡戾氣。
他有節奏的踩在那些符文上,所到之處血光大漲,血腥氣也撲面而來,似乎要湧起把老修給吞噬絞碎。
但老修絲毫不慌,揮舞著手裡的鞭子,鞭子上冒著金光和火光,血光漲它也漲,始終把血光壓制住。
一路走到中間的蒲團上,老修並沒有坐下,而是單腿立於之上,做了一個奇怪的體勢,把鞭子往上空一拋,手裡結了一個印。
蘇南衣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切,漆黑的眼眸中映著老修的身影和那些暴漲的金光。
陸思源緊抿著嘴唇,眼角的餘光看著蘇南衣。
雲景握著蘇南衣的手,語氣讚嘆,「娘子,老修好厲害啊!」
蘇南衣嘴唇微勾,「是啊……」
陸思源心頭一沉。
正在陣中間的老修對這些一無所知,他雙手的結印伴著鞭子的金光,像一團巨大的聲波,自陣中心散向四周。
「砰!」
一聲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