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奶奶一個人居住的東廂房裡亮著燈，秦衛東便走了進去，卻沒有看到奶奶，只有伯母李翠雲在幫奶奶整理房間。
「大娘，奶奶呢？」秦衛東問李翠雲。
「上午10點的時候，你們姑和你們姑父來家裡看奶奶，奶奶說胸口悶，還有點頭暈，他們兩口子就說，可能是心臟的問題，就把你奶奶接去城裡了，說要給你奶奶好好檢查一下身體。」李翠雲道。
「奶奶身體一直都挺好的，怎麼會突然胸悶和頭暈呢？」
「昨天下午從你家回來，就不太舒服了，會不會跟你和小寧的事情有關係？」
「那也應該跟我們說一聲啊。」奶奶因為身體不舒服，被接去城裡，自己一家人竟然不知道，秦衛東一聽這話就有點不舒服了，「那我們也應該跟著去看看啊，萬一奶奶需要住院，我們也要去照顧啊。」
「你們全家不是都忙著給衛平相親嘛，再說了，這事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沒有跟你們說。」也許是見秦衛東臉上表情有點僵，李翠雲便解釋道。
說得好聽，大姑和大姑父從城裡來村里，每次都是來大伯家，自己家裡很少會去，這明顯就是看不起自己一家人嘛。
就連奶奶身體不舒服，被他們接去城裡檢查，都不讓父親知道，這也太過分了吧？
「那總得，跟俺爹說一聲吧，奶奶治病需要多少錢，我家也應該出一份啊。」秦衛東道。
「就你家這條件……」李翠雲看了秦衛東一眼，又改口說道，「跟你爹說一聲，是應該的，你大姑和大姑父上午才把你奶奶接走，你大爺正準備明天去跟你爹說呢。」
「那這樣吧，明天早上，我跟衛江一起去俺姑家，看看奶奶到底什麼情況。」秦衛東道，「該出錢，該出力，大家都一起來。」
這時候，大門口傳來呼隆一聲，堂弟秦衛江端著個臉盆，打著手電筒，從外面走了進來。
「娘啊，你看，這是什麼？」一進院子，秦衛江就沖母親李翠雲嚷道。
見穿著長筒水靴的秦衛江將臉盆放在地上，臉盆里竟然有著好幾條巴掌大的鯽魚，李翠雲和秦衛東都驚訝地看著他。
「大冬天的，你哪裡弄來的鮮魚？」李翠雲問二兒子。
「河溝里撈的唄。」秦衛江道，「聽說鯽魚湯最下奶，俺嫂子不是沒奶水嘛，喝了鯽魚湯，肯定就有奶水了。」
「這麼冷的天，魚都躲起來了，你怎麼還能撈到魚？」李翠雲不相信地看著二兒子。
「我當然有我的辦法。」秦衛江有點得意地看著母親。
秦衛東知道，伯伯的大兒子秦衛國和大兒媳婦蘇青雯剛剛有了個兒子，但蘇青雯卻沒什麼奶水，正為這事犯愁呢。
這時候，秦衛江的父親秦孟林和大哥秦衛國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到臉盆里的鯽魚，都顯得比較高興。
「大爺、衛國哥。」秦衛東沖秦孟林和秦衛國打招呼。
「衛東啊，聽說你救火受傷了，不要緊吧？」秦孟林打量著秦衛東，問道。
「一點小傷，不要緊的。」秦衛東尷尬地笑笑。
身為大學生、鎮上中學語文老師的秦衛國則是帶了點矜持的笑意，沖秦衛東微微點點頭。
但秦衛東卻從秦衛國眼裡看到了些許疏離和不屑。
秦衛東明白，堂哥秦衛國和嫂子蘇青雯都是師範大學畢業，都是知識分子，本就看不起自己這種從小練武，整天打打鬧鬧的青年，又得知自己在部隊裡因為打架鬥毆，丟了鐵飯碗，那就更看不起自己了。
由於這次來，也不是為了秦衛國和蘇青雯，秦衛東見他如此，也不計較。
「衛東啊，進屋喝茶吧。」秦孟林招呼侄兒秦衛東，「我正好有事情要跟你和衛江說。」
「嗯。」秦衛東應了一聲，跟大伯往他家堂屋走去。
見堂哥秦衛國顧自往大門口走去，秦衛東就故意問他，「衛國哥，要出門啊？」
「嗯。」秦衛國應了一聲，出門而去。
「你衛國哥要去劉老師家借書。」李翠雲替大兒子回答道。
秦衛東笑笑，沒有吭聲。
「我還要收拾魚呢。」秦衛江卻對母親李翠雲說道。
「我來收拾吧，你爹找你有事說，快進去吧。」李翠雲對二兒子說道。
秦衛江咧咧嘴，似乎不情願進屋。
「聽話。」李翠雲看著二兒子，壓低聲音道，「別惹你爹生氣。」
「誒……」秦衛江沖母親翻翻白眼，不情願地跟著進屋了。
進入大伯家堂屋，看著大伯家光滑乾淨的水磨地面上，大伯自己做的實木沙發，看著雪白的牆壁上掛的一些仿名人字畫，再看看大伯自己做的實木鏤花吊頂，想想自家窯窟一樣的堂屋，秦衛東不覺再次嘆息。
由於大伯家冬天都生著兩個爐子，用的都是最好的無煙煤，堂屋裡暖氣片帶來的明亮乾淨的溫暖，令秦衛東感到很舒服。
自己家靠柴草燒的火炕取暖，雖然也不怎麼冷，但灶煙燻得堂屋裡只剩下了黑色，而且總有一股子煙燻的，有點嗆人的氣味。
給秦衛東倒了一杯茶後，見二兒子也坐在了木沙發上，秦孟林開口了，竟然要求秦衛東和秦衛江在農活之餘，跟著他學木匠活。
由於秦衛東已經有了生財之道，只好對大伯說，他已經跟圖門鎮的同學說好，去他家藍寶石加工廠學藍寶石加工。
「藍寶石加工？」秦孟林問秦衛東，「也是手藝活？」
「藍寶石加工，包括藍寶石雕刻，硬碰硬的手藝活。」秦衛東道。
「那，幾年出徒呢？」秦孟林問。
「三個月到半年吧。」秦衛東道。
「幾個月就出徒啦？」秦孟林驚訝地看著秦衛東，心道，木匠活要三年才出徒，怎麼做藍寶石加工和雕刻，只要半年就出徒啦？
「對。」
「那要交多少學費呢？」秦孟林問。
「不用交學費，還有學徒補貼，一個月20塊錢。」
「不用交學徒費，一個月還有20塊錢補貼？」秦孟林難以置信地看著秦衛東，「還有這種好事？」
「人家圖門鎮那邊寶石礦區，外國和南方的大老闆很多，他們那些大公司的學徒工，一個月都有50塊錢補貼呢，咱們大公司進不去，小加工廠總可以進。」秦衛東道，「那可是我同學家開的藍寶石加工廠，我同學已經答應我了。」
「那我也跟你一起去學藍寶石加工吧？」秦衛江問秦衛東。
「你要是真想去的話，我可以讓我的同學想想辦法。」秦衛東道。
「藍寶石加工和雕刻呢，藍寶石是什麼？寶貝呢，你這種只知道打打鬧鬧的，粗手粗腳的，你能幹得了那精細活？」秦孟林搖搖頭。
「那您還要我學木匠，木匠不是精細活嗎？」秦衛江翻翻眼皮，並不認同父親的觀點。
「木頭多少錢一塊？人家藍寶石多少錢一塊？」秦孟林道，「弄壞一塊木頭是值不了幾個錢，可要是不小心給人家弄壞一塊藍寶石，咱賠得起嗎？」
「那人家還敢招學徒工？」秦衛江道，「您的意思是，我比起那些學徒工，就笨唄。」
「那麼多拳法和擒拿格鬥招式，都記得那麼清楚，練得那麼好，這說明衛江非但不笨，還很聰明。」秦衛東道，「衛江我最了解了，只要他願意學，願意鑽研的東西，他能給你搞出朵花來，要是他不願意學的，你就是拿鞭子趕，都沒用。」
「這麼說，你願意去學習藍寶石加工和雕刻？」秦孟林問二兒子。
「那要是出了徒，一個月能拿多少錢工資呢？」秦衛江問。
「一百多吧。」秦衛東道。
「啥？一百多？」秦孟林不相信地看著秦衛東，「學徒幾個月就出徒，以後每個月，都能拿100塊錢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