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沸沸揚揚的緋聞,平靜下來的天堂又變成一成不變的環境。
路西法細數起自己來到天堂多久,五年不到的時間,想來以諾應該從孩童向少年蛻變,每隔一段時間就收禮物收到手軟。路西法忍俊不禁,不僅自己老是讓主天使去送禮物,路西菲爾那邊也沒有少過,只是隱晦的由其他種族的生靈轉交。鑑於他們兩個的脾氣和口味,路西法懷疑以諾會收到不少同類型、乃至於同樣的物品。
雙倍的幸福嘛。
路西法為孩子會遭遇的困惱感到發笑。
一陣魔法波動打斷了路西法的閒暇思緒,這份魔法波動的範圍之大讓他都感到訝然。踏出主天使長的宮殿,路西法四處看去,視線前多出了什麼。他像是想起了一件事,突然仰起頭,只見細碎的雪花從蔚藍的天空飄落,不到一會兒擴散在整個木星天。
冰涼的雪花沾著路西法銀色的眼睫上,晶瑩的六菱形,漸漸融化在心頭。
悄然一觸動。
路西法伸出手去接那些雪花,怔然的說道:「下雪了?」
天堂沒有雪,光明的力量改變了四季的平衡,在這裡唯有溫暖和祥和,遠離凡世的苦寒。但對從未體會過冬天的天使來說,難免是一種遺憾,他們沒有體會過在寒冷中歡笑的氣氛,也沒有見過白雪覆蓋宮殿和天堂的夢幻景色。
主天使們驚呼起來,「天空上飄著什麼……等等,這是什麼東西?!」
小雪轉大,從溫順的丁點數量變得密密麻麻起來,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出現,蓋了他們一頭。冰涼的雪花灌入脖頸的衣領,冷得他們打了個寒顫。可是看到雪花漫天飛舞,那份潔白讓主天使不由自主怦然心動,天性追逐著明亮美麗的事物。他們暫時忘記了對陌生事物的抵抗,眼中寫滿了對雪花的喜歡。
真的好漂亮。
一位茶色頭髮的智天使從後面走出來,想要為路西法擋住雪,「殿下。」
「不用遮擋。」路西法用手阻止了他的魔法,雪花從指縫中散落,好似聖子掬起的一捧純白花瓣,「托拜厄斯,仔細欣賞它們吧,這可是天堂無數年來的第一場雪。」
也會是最後一場雪。
路西法往恆星天走去,銀髮白衣,踏雪無痕,幾乎融入這片盛大壯闊的雪景之中。
幾個主天使望著上司的離去,傾慕的說道:「聖子殿下的風姿,全天堂也沒有幾位殿下能比得上了。」
托拜厄斯不禁反駁他們的言論:「路西菲爾殿下不比聖子殿下差!」
主天使們不敢說話的散開。
這位新任的主天使副可非常崇拜熾天使長。
本來是別西卜、米迦勒和加百利三個熾天使一起弄出來的範圍魔法,結果在魔法失控之後從恆星天蔓延到下面,一時間把待在自己工作地點的熾天使全部驚動了。第五重火星天,薩麥爾在天使監獄的高塔上握住一片雪花,目光好奇,「這是凡間的雪?」第四重日星天,阿斯蒙蒂斯被飄落在茶杯里的東西弄得一頭霧水,「誰幹的事情,這麼大範圍的魔法施展出來,不怕魔法失控嗎?」
第三重金星天,貝利亞雀躍的歡呼一聲,去恆星天找那些同伴玩了。
這魔法太棒了!
越來越多熾天使參與進去,梅塔特隆也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給他們潑冷水。
雪花飄遍九重天堂的每個角落,不時驚起一陣天使的呼聲。在米迦勒的推銷下,路西菲爾想起了在凡間的那場雪夜,他去見彌賽亞,而彌賽亞隔著水晶窗戶凝視著外面,莫名的就讓他無法忘記。
大概是那展開的笑容太真摯,瞳孔印入雪花,透著臨死前的淒冷和坦然。
一看到雪,路西菲爾就會記得彌賽亞。
米迦勒在上司走神的時候歡喜的說道:「不漂亮嗎?」
路西菲爾隨著米迦勒出現在恆星天,街道和燈柱上全是晶瑩純白之物,他輕不可聞的說道:「很漂亮。」
忽然他和米迦勒的目光從景色上移開,看到街道的盡頭走來一個身影。踩著柔軟的雪地,來者被風雪環繞,神聖的衣袍和色澤冷硬的銀髮長發被它們撩起,露出優美白皙的脖頸,即便是雪也無法勝過他接近蒼白透明的膚色。
彌賽亞。
行走在天堂的聖子。
米迦勒的腦海中浮現這個話,又為自己的想法啼笑皆非,對方本來就是聖子啊。
「嗨,彌賽亞!」
米迦勒朝街道那頭的人打聲招呼,未料身邊的路西菲爾殿下已經走了過去。
「你怎麼出來了?」
「殿下是怕我觸景傷情嗎。」路西法就像是把洞察力點滿了,含笑的看著面前熾天使長,「我雖然死在酷寒的冬天,但是我從來不討厭下雪。尤其是我死的那一刻還能躺在殿下懷裡,你驅散了我身上的寒冷,讓我覺得冬天也能發自內心的感到溫暖。」
米迦勒聽到他的話,笑容就變得尷尬,差點一場同伴組織的歡鬧就戳中彌賽亞的傷心事情了。
原來彌賽亞是死在雪天嗎……
米迦勒不由自主的打量彌賽亞,對方臉上沒有任何心理陰影,言笑晏晏的和殿下說著話。在承受力和適應力方面,米迦勒真心佩服來自凡間的彌賽亞,那麼多升入天堂的聖靈,沒有一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就算那些聖靈失去記憶,他們都會本能對死亡有關的事物感到退縮,靈魂銘刻住了死前的恐懼。
米迦勒想要彌補的插口道:「彌賽亞,我聽說你有一個上了天堂的弟弟?」
路西法的臉色微僵。
弟弟?指的是被該隱弄死的亞伯?
路西菲爾讓米迦勒的話勾起一絲記憶,「我記得他叫亞伯,死後成為了下三級權天使。」
路西法的內心呵呵噠。
不過知道路西菲爾的性格純善,隨便糊弄他過不了關,路西法極其口不對心的說道:「亞伯在天堂?」他一臉驚喜,手握住路西菲爾柔軟的手指,「殿下能帶我去看一看嗎,我還沒有在天堂見過弟弟。」
路西菲爾的眉頭蹙起,為何覺得彌賽亞笑的好假?
他沒有拒絕這個對親人眷戀的請求,和米迦勒說聲暫時離開。路西法在路過米迦勒身邊時,眼神狠狠的戳了他一眼,米迦勒不明所以,大大咧咧的打趣道:「彌賽亞,你是想要我跟殿下一起去嗎?我竟然不知道你這麼羞澀。」
路西法無視米迦勒的話,牽著路西菲爾的手走了。
路西菲爾沒走幾步就想甩開他的手,奈何他就跟黏糖一樣的不放,手指還穿插他的手指,十指緊扣。
路西法低笑的說道:「殿下,你當初就是握著我的手送我告別人世呢。」
於是路西菲爾的手放棄了掙扎。
路西法清楚的聽到他的嘆息,仿佛在說「你可以不要這麼示弱嗎,我完全不想看到這樣的你」。
可是路西菲爾。
不這樣……我怎麼抓得住你呢。
路西法眼眸笑得彎彎,絲毫不管恆星天的大街上有多少智天使表情驚悚。熾天使長大人在和一個傢伙牽手走路!讓無數智天使哭暈在路邊的事情是——路西菲爾殿下牽手的對象是同樣顏值逆天的聖子殿下。
他們根本爭不過,連嫉妒都辦不到啊!
在全天堂有史以來的雪天下,路西法與自己的半身悠閒的從恆星天漫步到第三重金星天,愉悅的心情傳達到路西菲爾那一邊。被情緒影響的路西菲爾本能的露出放鬆的神色,況且看著那群紛紛石化成雪人的天使也很有趣,他沒想到這麼多天使對他和彌賽亞牽手的反應劇烈,耳邊好似聽到一顆顆心砸碎在地上的哐當聲。
嘖,果然是他們想多了吧。
路西菲爾輕描淡寫的略過這些天使,在金星天發現他們的權天使長溜去恆星天玩了。
在權天使副官緊張的神態下,路西菲爾用自己的權利翻閱權天使的人員記錄,而沒有去計較貝利亞今天的偷懶。他的右手輕點亞伯的名字,對身邊的彌賽亞說道:「我查到地址了,需要我直接帶你去找亞伯嗎?」
路西法點頭。
在下三級天使的世界,權天使們呆滯的看著從上界來的尊貴存在。
他們從來沒資格見到路西菲爾和彌賽亞,但是《聖靈冊》給予每個天使一種本能的直覺:是熾天使長殿下和聖子殿下!
權天使們的膝蓋一軟,在雪地恭迎著天堂最耀眼的兩位殿下。
距離金星天行政中心不遠的地方,亞伯剛從外面回來,抖了一身的雪花,和身邊的朋友不停的說起今天的奇景。房間裡笑聲不斷,彼此都是權天使,亞伯轉世後就生活在這樣單純的環境裡,本身就不複雜的性格讓他認識了很多同樣善良的天使。
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亞伯,亞伯!快點出來啊!」
亞伯回頭問道:「什麼事?」
「快一點啊,聽說你凡間的哥哥來找你了。」
「……哈?」
亞伯懵住了,大腦完全找不到任何有關凡間的過去,他很快被同樣好奇的權天使同伴推了出去。
「一起看看不就知道了。」
幾個權天使結伴走出幾米,視線內就印入了一個銀髮白衣的青年。對方回眸微笑,容顏之盛讓他們呆立當場,思維強制清成空白,只能朦朧的聽見一聲溫柔得心醉的呼喚。
「亞伯。」
噗通一聲,亞伯被嚇得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