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創世慶典【二】

  天堂是一個非常排外、並且注重力量和身份的地方。

  九千年一次的天使慶典,天使們會邀請外賓參加,主動給光明陣營的上位者發請帖。但是創/世慶典這種上帝必然出席的隆重慶典,天使一致決定不讓任何外族生靈參加——包括入了天堂籍貫的混沌龍。

  利維坦天天在天使監獄上竄下跳,薩麥爾也不想冒大不韙讓她參加慶典。

  唯一的例外是聖子彌賽亞,九層天使已經默認彌賽亞是天堂的一員。偏激過頭的天使則還沒開口,就被同伴拉下去堵住嘴巴了,嚴重一點的直接套麻袋揍。

  彌賽亞,上帝之子!

  在榮耀至上的九重天堂,他的座位被安排到天使廣場的第二階梯,與熾天使長路西菲爾持平。

  天使們在天使長的帶領下陸續進場,防禦空間壓力的結界升起,強大的力量籠罩住天使廣場,為實力不足的天使抵禦壓力。不少一生都沒有見過恆星天的低階天使渾身激動得顫抖,好奇的看著四周的風景,似乎想要把這些畫面印入腦海,成為一輩子的記憶。

  天使的基數太大,十二億兩千萬的總數,讓天使長們費盡心思也很難短時間內送到恆星天。這一天,木星天的帶領者是被趕鴨子上架的阿貝爾,托拜厄斯從旁輔助,至於他們的上司——主天使長,他已經和路西菲爾一樣去了恆星天,梅塔特隆命令得了主天使長,卻命令不了超一品階級的聖子。

  路西法無事一身輕的坐在聖子的寶座上,華麗的月光寶石鑲嵌在扶手上,他的手指細細摩挲,白皙的指尖和銀色的寶石相映成輝,美得不可方物。

  他的另一邊,路西菲爾還沒有到來。

  不少已經入場的高階天使欲言又止的看著路西法,對他身上的服飾品階感到不解。

  如此鄭重的場合,為何聖子殿下穿一身沒有品階的裝扮?

  路西法沒有在意他們的意見,銀色的眼睫下,淺藍色的眸子蘊含著無言的冷意,他單獨坐在第二層階梯上,便尊貴得宛若九重天的神靈降臨,讓天使不敢造次。

  在這一天之前,他已經通知了地獄深處的惡魔,王級惡魔此時應該在精心籌備慶祝宴會,他也通知了凡間教廷,阿萊和亞爾曼時刻準備暗中操控輿論,奈寶尼爾倒是有點意見,奈何事關重大,他默認之下,只要求不連累到梅塔特隆和哈尼雅。

  從他成立教廷開始,謀劃得到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斷的匯入天堂,來到他的身邊。

  路西法的四周都是肉眼難以看見的信仰洪流。

  一點一滴——

  溪流也變成了汪洋大海。

  望著路西菲爾從遠方走來的身影,路西法就像是隔著時光看到了上輩子。

  那時的自己就是身穿著熾天使長的御袍,衣著華麗潔白,層層疊疊,宛若白雲之上的星辰,給世間帶來希望和拂曉之光。他從未頹廢過,從未哀嚎,一直以來堅定不移的走在光明的道路上,他的前方永遠有寵愛他的造物主作為引領者。

  所以,不必迷惘。

  所以,如此絕望。

  路西法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見他也在看自己,微微一笑,「路西菲爾。」

  聖子的笑容光輝純淨,有別於路西菲爾,又相似於路西菲爾,兩者對立,仿佛是星月齊聚之美,讓天使們愛慕的目光頓時集中起來。

  「彌賽亞。」

  路西菲爾在和他冷戰了幾十年後,第一次主動開口說出名字。

  路西法洗耳恭聽。

  路西菲爾冷淡道:「創/世慶典上不得無禮。」

  「這是自然。」路西法答道,視線落在他的腹部上,又飛快的掩去。

  他心中對上一世的感慨不翼而飛,忍笑的發現路西菲爾的腰帶系鬆了一點,本該疏離優雅的氣場,也被紅潤的氣色破壞了幾分,像是雍容華貴的牡丹花上增添了艷麗的色調,更加讓人移不開眼。

  就算衣著服飾和他當年穿的一樣,懷孕期間的氣質終究柔化了幾分菱角,讓天使們發現,熾天使長似乎平易近人了許多。

  但是,這個時候的路西菲爾擁有著破釜沉舟的冷靜。

  梅塔特隆是第二個到場的熾天使,他剛要鬆口氣,準備享受這場精心準備的慶典,結果就看見了彌賽亞不符合規格的打扮。眉心擰起,梅塔特隆滿懷不解的走上前,溫和的勸道:「彌賽亞殿下,請您更換參加慶典的服飾。」

  路西法笑了,指著一旁坐下不久的金髮天使,「他換,我就換。」

  路西菲爾給他一記冷眼。

  梅塔特隆不明白這又是鬧什麼矛盾,仔細打量了路西菲爾,最後回頭,「彌賽亞殿下,路西菲爾殿下的穿著並無不對,請您遵守天堂的規章制度。」

  路西法眼一閉,閉目養神去了。

  梅塔特隆:「……」

  路西菲爾的聲音從旁邊慢悠悠的傳來,「不要理他,他這個時候有點犯傻。」

  梅塔特隆見路西菲爾殿下都撒手不管,無奈又嘆氣的離開。

  他走後,路西菲爾看似直視前方,實則眼角一直關注著聖子寶座上的銀髮青年。路西法打著聖子的旗幟,不惜對上帝再次低頭,也要以「彌賽亞」的身份潛入天堂,反轉這場創/世慶典上帶給他的恥辱。路西菲爾靜下心來,就能感覺得到路西法心中極近扭曲的執念。

  那黑泥般的濃濃惡意,被一絲純粹的善念危險的束縛住。

  而善的來源,便是路西法對他的保護欲/望,他希望靠拯救路西菲爾,來拯救自己。

  【真傻——】

  路西菲爾也闔上眸子,心底的沉重方能散去一些。

  在天堂的兩個頂頭上司心情莫測的時候,幾個小時過去,創/世慶典的天使聚集完畢,第二聲鐘響長鳴,被空間魔法擴大了無數倍的天使廣場接納了所有的天使!

  用魔法製造完鐘聲,米迦勒才姍姍來遲,成為了最後一個到場的熾天使。

  鴉雀無聲。

  因為最高位處的光明御座上,造物主尚未到來。

  普通的天使以精神抖擻的面貌等待上帝降臨,熾天使們則在心裡估算著大概的時間。本來沒有一個天使知道上帝何時到來,直到某個時間點,路西菲爾的神色產生細微的變化。

  路西法亦是同樣。

  他們打破了靜默,一起心有靈犀的看向了御座。

  米迦勒一頭霧水,正要小聲的問一下殿下怎麼回事,他的話還沒說出口,突然嘴巴張大,空無一人的御座前突然就多出了銀髮神祇的身影!

  上帝降臨!

  從大聖堂跨界到恆星天,不過短短一瞬。

  來到恆星天的上帝也發現了他們略帶驚愕的目光,心頭閃過一絲疑惑。

  這一次上帝沒有興趣追究下去,金瞳冷漠無波,他直截了當的坐在了身後的御座上,整個世界都仿佛臣服在他腳底下,無窮無盡的光明照亮了天空,福澤天堂和凡間兩界,成為慶典最耀眼的開幕式。沒有聖光,沒有神殿,露出真容的至高造物主讓億萬天使齊齊抽了一口氣。

  果然……和彌賽亞殿下很像。

  不不,是彌賽亞殿下果然和上帝很像,不愧是神子!

  對完美的追求讓天使們心肝顫顫,無法呼吸,已經見過上帝的天使都沒有自制力,目光黏在了上帝的容顏上,何況是其他沒見過上帝的天使。

  這樣的上帝超過了他們原本的幻想,突破幻想的結果就是大腦空白一片。

  連行禮都忘了。

  熾天使們紛紛皺起眉,心驚膽戰的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上帝。

  他們很想斥責那些不懂事的低階天使,可是那些呆若木雞高階天使是怎麼回事?以前不是會主動行禮嗎,如今為何連克制住心思的本領都喪失了?

  要是讓路西法解釋,他必然會說人群效應在這個時候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威力。

  在他的感知範圍內,低階天使充滿「花痴」的精神波動感染了高階天使,比病毒還強烈,硬是以數量的優勢把理精神力過他們的高階天使給拖下水,成為了對著上帝發呆的一員。

  最後,創/世慶典的糟糕氛圍在上帝的聲音下改變。

  「靜。」

  言靈一出,大腦瞬間清醒。

  路西菲爾無言以對的看著這場變故,視線之中,他發現了路西法臉上隱藏的幸災樂禍。上帝本來說出這個字,至少要等到創/世慶典達到熱鬧的頂峰,然而有了路西法提前屢次搞破壞,上帝一上場就露出真容,直接讓慶典的命運拐了一腳。

  天使的全程關注重點從慶典,成功變成了上帝的——臉。

  可喜可賀。

  上帝沒有半點高興,創/世慶典是十萬年內最有影響力的事情,他選擇在這個時期決定光暗平衡,就是想要順勢而為,讓墮天的天使更多。

  然而,顏即正義。

  了解到這些天使的念頭,想當反派的上帝第一次有些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