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滋味酸爽

  這樣令人瘋狂的悲涼是路西菲爾一生都未曾擁有過的情緒。

  太痛苦了,無法發泄,無法訴說,路西菲爾被無數負面情緒包裹,眼淚無聲的溢出眼眶,又被什麼東西溫柔的舔舐而去。他快要分不清自己是侍奉上帝的熾天使長,還是那個愛恨鮮明的路西法,這口無數年累積下來的恨意幾乎讓他的心靈窒息!

  如滅世的火焰焚燒骨髓,又像是劇毒流入了血里,這樣的痛苦全是上帝賦予路西法,讓路西菲爾再也無法置身事外!

  我就是你啊!

  雙眸無神流淚的金髮天使突然發出痛苦的叫喊。

  「啊啊啊啊啊!」

  路西法一凜,這樣的痛苦他習以為常,但是可能會毀了路西菲爾!

  路西法想要收回那一縷靈魂氣息,卻未料自己的力量被路西菲爾拒絕。路西菲爾選擇堅持看完這份記憶,即使真相再痛苦,他都不會軟弱到無法面對真相!

  路西法沒有辦法,就抱住他顫抖的身體,手掌按著他頭,把路西菲爾的臉靠在自己的肩膀處。路西法的指尖插入金髮里,輕重得宜的按摩頭皮,讓路西菲爾憤怒到極點的情緒得到緩解。哪怕路西菲爾可能聽不見,他還是溫柔的哄道:「不要陷進去,你並沒有遭遇這些事情。」

  路西菲爾,如果可以,我怎捨得讓你體會這般的絕望。

  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路西法擁抱著他,就像是擁抱自己心中最後的光,發出低低的嘆息。

  路西菲爾的淚水打濕了他的肩頭,牙齒咬得打顫,渾身本該堅定如磐石的信仰之光出現了動搖。他是那般的信賴著造物主,把上帝奉為自己的神,自己的父,可是他得到的結局卻是自我毀滅!

  路西菲爾不是以德報怨的聖人,上帝的做法已經超過了他的承受底線!

  「為……什麼……」

  迷失在記憶和現實中的路西菲爾哀聲說道。

  「我想,他大概是不樂意看見我黑暗的模樣。」路西法冷漠的說出這句殘酷的話,並不為上帝的光暗偏見而動搖。把他推下地獄的是他,厭惡地獄的又是他,路西法對上帝早已失望至極。

  路西菲爾下意識的伸出手回抱住他,靈魂的親密契合讓他放下了戒備,因為他感覺到了路西法心底的悲哀。路西法的身體一僵,對遲來的善意感到難以置信,他緊摟住他的腰,連小心孩子的事情都忘了,聲音有些急促的說道:「路西菲爾,你原諒我了嗎?」

  路西菲爾已經在他的話的引導下回到現實,臉色煞白,眉目流露出淡淡的疲憊,明亮的眸子被淚水洗滌之後更清澈,他的心頭卻如同壓著一座山一樣難受。

  即使經歷了劇烈的變故,他清醒之後還是那個完美的熾天使長。

  他剛想要回答路西法——

  突然劇痛出現。

  路西菲爾疼得無法站住身體,再加上被路西法的手臂抱得太緊了,他立刻說道:「你快放開……我……」是腹部,他的孩子!

  路西法連忙放開他,把他扶到柔軟的草地上坐下。

  金髮天使的身體不停的發抖,無法控制,冷汗不斷滲出,幾乎癱軟在路西法的懷裡。路西法心痛得要命,也顧不上路西菲爾的意願,他的手掌覆蓋對方的腹部,釋放自己的力量去檢查胎兒。果不其然,是路西菲爾的情緒波動太大,影響到了脆弱無比的胎兒。

  這是他的情人和孩子啊!

  路西法強忍著感同身受帶來的糟心結果,讓路西菲爾躺平,閃身到生命之泉里去舀了一捧水。他用同樣的速度跑了回來,想把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泉水餵到路西菲爾的嘴裡。

  路西菲爾的牙關緊咬,完全在忍痛,根本沒辦法飲用。

  意識不清楚的時候,路西菲爾抓住他的衣袖,口中呼喚的是銀髮聖子的名字:「彌賽亞……」

  路西法被這種酸爽糊了一臉。

  自己喝一口泉水,路西法低頭吻住路西菲爾,撬開牙關,把溫暖的泉水渡了過去,他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把自己的本源力量送給還未出生的胎兒。雙管齊下,危機總算接觸,代價就是路西菲爾昏厥了過去,而路西法的靈魂無法維持住完全的實體化。

  發現手觸碰不到路西菲爾了,路西法低頭看著半透明的身體,克制住不丟臉的捂住自己的腹部,這種疼痛雖然不及撕裂心核的痛苦,然而在羞恥度方面,絕對讓本性高傲的路西法有點無法忍受。

  又出現懷孕一起痛的結果!

  等等,為什麼是又!

  路西法塵封在角落裡的黑歷史被翻出,當年自己在教廷里當凡間聖子的時候,就體會過幾次陣痛。他無可奈何,對路西菲爾體內的胎兒說道:「小傢伙,出生後可要乖一點。」

  還未出生的孩子無法回答他。

  金髮天使躺在他黑色羽翼庇佑之下的位置,臉上已經好多了。

  路西法面露溫柔之色,如果路西菲爾還醒著,必然會發現這個神色與彌賽亞何其相似!

  生命樹全程看完這場突發事件,樹枝和葉子都僵硬住,不敢亂動。它看見了什麼,熾天使長路西菲爾竟然背著上帝,懷孕了!而且聽路西菲爾的說法,他的情人應該是聖子彌賽亞,可、可可是彌賽亞不就是眼前這個黑髮墮落天使的偽裝嗎!

  生命樹差點被這一層層關係繞暈來。

  最終的結論就是——路西菲爾殿下懷了這個惡魔的孩子!並且自己不知情!

  生命樹顫顫巍巍的說道:「您……您不怕殿下知道的後果嗎?」

  自見面開始,就把生命樹當背景無視的路西法瞥了它一眼,還是一如既往的膽小謹慎。他把眼神收回,目光只注視著路西菲爾一個天使,「我和他的關係,不是你能夠隨意揣測。」

  生命樹的滿腔疑問被堵回去,糾結得猶如一團藤蔓。

  忽然生命樹搖了搖主幹的枝條,小聲說道:「阿特萊迪斯來了。」

  路西法眼皮不眨的說道:「把他騙走,難道這種事情需要我教嗎?」他以為生命樹活了這麼久,沒有老成精,也該狡猾如狐。奈何生命樹根本就沒說過什麼謊話,歲月沒有帶給他語言技巧,只能幹巴巴的說道:「阿特萊迪斯,我需要休息,你稍後再來。」

  阿特萊迪斯在精靈族的地盤囂張慣了,對生命樹的話不可置否,「我是過來取一點生命之泉,阿莫拉的身體不舒服。」

  涉及小公主的事情,生命樹卡殼了。

  路西法看他的反應頭疼了,凝聚起最後一點實體化的力量,他抱起地上昏迷不醒的路西菲爾,往生命樹的身後藏去。路西法的手掌貼在樹幹上,汲取了一絲剛才注入的黑暗力量。

  生命樹哪裡敢讓一個強大到肆無忌憚的惡魔被精靈王發現,用樹葉遮掩仔細後,才讓阿特萊迪斯過來。

  聽著樹前面的動靜,路西法沒有放鬆警惕,現在自己和路西菲爾的狀態都不好,實在不適合和阿特萊迪斯正面碰上。以阿特萊迪斯討厭路西菲爾的性格,就算彌賽亞出面,他都不會放棄說出熾天使長和一個惡魔在凡間私會的消息。

  阿特萊迪斯照常蹲在岸邊,用能夠封住力量的瓶子裝了一點生命之泉的泉水。

  為女兒取泉水的光明精靈王顯得格外柔和。

  碎碎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幾縷金髮蜿蜒的流入泉水裡,又被阿特萊迪斯小心的拿開,不敢讓頭髮影響到生命之泉的清澈。

  生命樹欲言又止,憋得很痛苦,這個泉水被惡魔洗過澡啊!雖然惡魔是個絕世美人,但是為了阿莫拉,它還是說道:「不要用生命之泉,如果阿莫拉不舒服,你晚上把她帶過來,我可以淨化她。」

  阿特萊迪斯訝然的看向它,搖了搖頭,「這種小事怎麼好讓你消耗本源,阿莫拉服用生命之泉就行了。」

  對於照顧精靈族的生命樹,阿特萊迪斯還是保留著發至內心的尊敬。

  他的自由,都是阿伽耶和生命樹共同維持下來的,精靈族也是光明精靈王的後盾。為了未來能繼續在天堂和凡間溜達,得罪生命樹不是一件好事情。

  生命樹苦不堪言,完全不想讓自己的小公主去喝某惡魔的洗澡水啊!

  「阿特……」

  主幹後的樹皮被路西法毫不客氣的撕下一塊,讓那個生命樹不得已的閉嘴。

  「生命樹,你今天怎麼了?」阿特萊迪斯被他的態度弄得心中狐疑,反倒是不急著回去了,眼神打量著四處,俊美若驕陽的面容上掛著矜持的笑意,「總不會是你也有普通生靈的七情六慾,最近無聊了?需要我讓阿莫拉好了之後來陪你嗎?」

  一連串的問題讓生命樹不敢吭聲,怕越說越錯。

  阿特萊迪斯卻走向了它。

  生命樹驚恐的在心底說道:「阿特萊迪斯,不要過來啊!」

  路西法已經對生命樹不抱有希望了,阿特萊迪斯絕對是發現了什麼。在阿特萊迪斯檢查生命樹的問題之前,路西法把路西菲爾的容顏用身體擋住,抱起他,毫不猶豫的往另一個方向展翼飛去。

  看見生命樹後的黑影一閃而逝,阿特萊迪斯面色驟變,「惡魔?!」

  他二話不說的追趕過去,大聲喊道:「精靈族全體戒備,有來歷不明的惡魔入侵聖地!」

  光明精靈王的聲音頓時響徹整個精靈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