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彌天大霧

  天使慶典一散場,利維坦從龍族陣營中鑽了出去,瘦小的身體在披風下緊抱什麼東西。

  她借著自己的特權走向恆星天的傳送陣,龍息圍繞在身體,保護著懷裡露出鼻子呼吸的孩子。天堂的純淨空氣本不利於人類呼吸,可是以諾完全沒問題,比天堂的小天使還要健康,除了一點……他餓了。

  利維坦這段時間在海界快瘋了。

  沒辦法聯絡天堂,她試著拿水果餵以諾,以諾會吃,但是無法阻止飢餓。然後她又換著人類能吃的肉食,結果以諾吃完就吐,當利維坦以為以諾要類似精靈和天使只能吃乾淨的東西時,以諾完全不想觸碰那些食物,利維坦頭痛欲裂,恨不得捧上全世界的珍饈美食來求以諾填飽肚子。

  然而以諾的身體依舊虛弱下來,嗚咽的聲音像只貓一樣細小。

  「再等等,我去找你父親想辦法。」利維坦低頭對孩子說道,眼中的急切和關心完全不曾掩飾。她偷偷摸摸的避開熾天使和智天使,一路往熾天使長在恆星天的宮殿走去。

  即使天使慶典的過程很搞笑,利維坦現在也只想哭,孩子出了什麼事,她萬死不辭啊!

  路西菲爾沒回宮殿,完全不知道利維坦已經在恆星天等他。他無法遏制衝動的跑去水晶天,臉色冷得嚇人,還沒到傳送陣,他被飛來的米迦勒火速拉住了,「殿下,你冷靜一點!也許是意外啊!」

  路西菲爾笑得冰雪消融,玩味道:「意外?」

  米迦勒卡殼,底氣不足的他讓路西菲爾輕易的掙脫了手腕,傳送陣亮起,他家上司大步流星的走了。米迦勒欲哭無淚的連忙開啟下一波傳送,論頂頭上司和上司的上司起爭執該怎麼辦!他在這兩位面前只是個小蝦米啊!

  水晶天大聖堂,殿門外傳出聲音的那一刻,上帝很想當作沒聽見。

  可惜世界上誰都能耳聾,唯獨他不能。

  「進來吧,路西。」

  大聖堂的殿門沒完全打開,路西菲爾就閃了進來,瑩潤的蒼青色眸子直視著上帝。

  不說話,盯。

  上帝:「……」

  至高無上的主宰第一次多出頭疼的心情,就像是自家受委屈的孩子想要抱怨,又礙於禮儀和驕傲,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什麼苦水都要自己咽下。若非上帝能夠讀心,哪裡能從以優雅完美著稱的路西菲爾臉上看出情緒。

  「我知道你心裡難受。」耶和華向他招手,聖光從手臂散去,袖袍垂落在膝蓋上。路西菲爾走了過去,私下裡相處的關係比明面上多了一絲親昵,他對於神是最特殊的造物,神對他的寵愛自然是無人可及。他過去是這麼認為,而現在,路西菲爾的心裡產生了動搖。

  「彌賽亞的臉。」上帝的聲音一頓,「路西,那真的是意外。」

  路西菲爾原本鬆緩的神色再次冰封,這意外的概率比地獄打上天堂還要離奇!

  上帝努力解釋道:「吾並沒有允諾給他一張你的容顏,路西,你的誕生是吾當初最完美的一次創造,這是不可複製的事情,吾也不會為了彌賽亞而故意羞辱你。」

  路西菲爾艱澀的說道:「他的臉為何會和我那麼像?」

  上帝只能咬死了意外一詞,為了不讓他寵愛的天使傷心,他今天說的話格外多。

  說著說著,上帝發現路西似乎在走神。

  目光順著路西菲爾凝視的地方看去,上帝奇怪的發現他在看自己。一團光,有什麼好看?上帝習慣性讀取心音,就聽見路西菲爾向來穩定的思維混亂成麻花狀,完全被一組詞刷屏了——上帝,銀髮。

  上帝倏然收回手臂,連帶著衣袖上幾根滑落的銀色長髮重新回到聖光範圍。

  路西菲爾的眼睛浮現一層水汽。

  「吾神,您和他……」

  後面的話,熾天使長難以啟齒,他無法相信自己敬仰的上帝會和彌賽亞有血緣關係。

  「不!吾和他沒有關係。」上帝反射性辯駁。

  「可是都是銀髮。」路西菲爾拿著事實舉例,忍痛說道:「他要是您的孩子,我對這件事就沒有異議了。」

  「彌賽亞不是吾的孩子,他是亞當和夏娃的孩子,和吾沒有一點血緣,銀髮只是巧合。」上帝能對三界的誤會無動於衷,是因為這事情沒鬧到他眼前,這不代表他能坐視路西菲爾誤會!要是熾天使長都誤會了,離整個天堂認定【真相】還遠嗎?

  聽到上帝斬釘截鐵的話,路西菲爾心裡的大石頭落下,臉上也多出一絲笑容。

  雖然他無法直視「巧合」了。

  不過,為了完全消除上帝之子的誤會,他決定再問一句,「吾神,我能看一下您的容顏嗎?」

  上帝:「……不能。」

  路西菲爾的表情僵住,為什麼他覺得神靈的語氣心虛了。

  不就是一張臉嗎?上帝長什麼樣他都不可能排斥,其他天使也是一樣的態度。為何上帝和彌賽亞一樣喜歡遮遮掩掩!難不成還能長一樣嗎!

  等等——

  長一樣?

  路西菲爾眼前一黑,突然之間對整個世界喪失了信任。

  站在大聖堂外,米迦勒看到了自家腳步飄忽的上司。嗯?金髮還算整齊,衣袍沒有半點褶皺,代表沒有觸怒上帝而下跪過,他鬆口氣的問道:「殿下,你怎麼看上去臉色很不好?」

  路西菲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萬般複雜皆在眼底,可惜為了死守上帝的秘密,他決定把這個猜測忘記。

  「走吧,米迦勒,我們回恆星天。」

  「是。」

  米迦勒摸不著頭腦的應下,看樣子……路西菲爾殿下消怒了?

  第八重恆星天,待在宮殿裡的路西法沒有去休息,選擇在一片寂靜的環境下深思。他眉頭蹙起,認真時的神情像極了路西菲爾,遺憾的是現場沒有熟人可以拆穿他這一點。路西法正在仔細感知過靈魂上的波動,一絲一毫都沒有放過,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撲捉到了一縷不屬於他的「震驚」。

  路西法立刻笑得歡快,就知道路西菲爾去找上帝,一定會順藤摸瓜的猜錯方向。

  偏偏上帝不敢露出真容!

  有苦說不出~

  「哎呀,笑得肚子有點疼。」路西法恢復魔王式的腹黑優雅,自從重生,他笑的次數比以前多出很多倍,要是別西卜知道,還不得大擺宴席的在地獄慶祝三日。

  「路西菲爾面對這件事的性格……讓我想想,大概會裝作不知道吧?」

  路西法的食指點唇,漫不經心的思考起下一步怎麼走。在人類的身體沒死亡之前,他能待在天堂下黑手的機會不多,所以要珍惜每一個機會。他在心底想道:「天使慶典和下一次創/世慶典相隔近一千年,這些時間內,【我】通常是待在天堂,哦對了……中途發生過一次天堂和地獄的交鋒,【我】在後期還被上帝禁止對惡魔出手。」

  沒錯,上帝禁止路西菲爾在戰場上擊殺深淵大惡魔。

  可是還是晚了,熾天使長以一己之力改變戰局,幾乎在憤怒中碾壓了地獄的高端戰力。

  路西法估算了一下路西菲爾的武力值,汗顏的發現該隱實在太弱,不管有沒有血族化都不是路西菲爾的對手。假如……他獲得上帝給予聖子的力量,倒是有那麼一些可能?

  走到宮殿的鏡子面前,路西法看著上面似神幾分的容顏,眼眸漸漸彎起月牙。

  比起未來有「神之美」稱呼的哈尼雅,還是他比較適合嘛。

  為了這一點,他一定要扒下上帝的光暈。

  隔天,路西法主動表示渴望去看一看恆星天,加百利有些為難。面對空間壓力,智天使自己都自顧不暇,能夠為彌賽亞分擔恆星天壓力的唯有他們這個階層的熾天使,對了,還有不負責任的光明精靈王和黃金聖光龍王。

  一不小心聖子在恆星天壓死了怎麼辦?

  直接升為天使?那不得天天讓路西菲爾殿下堵心……

  加百利內心掙扎,為了天堂的臉面,她對路西法說道:「稍等片刻,我去與另外一位熾天使商量一下。」過了一會兒,她逮住一隻暫時清閒的同伴。阿斯蒙蒂斯被她拉著往恆星天跑,迷茫的聽到加百利說:「彌賽亞想去恆星天逛一逛,你代替我招待他,我需要去處理薩麥爾那邊的事情。」

  阿斯蒙蒂斯不解,「你找貝利亞啊,他比我更閒。」

  加百利憂傷,「你比他靠譜,我不放心他,萬一他中間開小差,彌賽亞隨時能陣亡在恆星天啊。」

  阿斯蒙蒂斯:「……」

  脆弱的人類啊,唉!

  領下任務的阿斯蒙蒂斯告別了加百利,跨入彌賽亞所在的宮殿。一見到彌賽亞的臉,阿斯蒙蒂斯心中的彆扭感劇增,總算明白加百利怎麼跑的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