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周洵否認道,「為了個不重要的秦民強,他不至於那麼蠢親自上門來,不過也差不離。」
姜楠覺得腦子不夠用,虛心求教道:「那是誰啊?」
周洵嗤道:「秦國華在南明市還有個小姨,當了上虞縣縣委書記,平時為人就高調,還挺蠢,能被秦國華這樣拿來當槍使的,除了她沒別人。」
等到兩人進了周家大門,姜楠一眼就看見了被幾個男人簇擁著,坐姿仿若慈禧太后的中年女子,邊上的人喊她「秦書記」。
姜楠偷偷朝周洵豎起大拇指:「還是我洵哥牛!」
周洵嘴角頗為愉快地勾了一勾。
秦素芬坐在廳裡面的主位上,眼睛一望見進來的周洵,先是顫了一顫,繼而露出個笑,揚聲道:「小周同志,我剛來就聽說你的臉治好了,我還有點不相信,當初你受傷,國華可是託了不少名醫給你——」
「秦書記,過去的事就不用提了。」周洵拍拍姜楠的手,「你去看看媽那邊需不需要幫忙。」
姜楠知道周洵是有意讓她避讓,笑了笑就要進廚房。
「欸等等。」秦素芬臉上帶著些微不易察覺的不悅,大概是因為周洵打斷她說話,也有可能是因為周洵故意要將姜楠支開。
她慢條斯理地從椅子上站起身,推開邊上的藍襯衣男人,直直往姜楠那邊走過去:「你是小周的新婚媳婦吧?你叫啥名兒?」
姜楠咧了咧嘴:「秦書記,我姓姜。」
「哦,小姜同志啊,是這樣的,我呢是秦民強的姑母,他前段日子犯渾打傷了你,我這是特意過來代他道歉的。」
秦素芬朝亦步亦趨跟在後面的藍襯衣一招手,那人便屁顛屁顛上前來:「書記有什麼吩咐?」
「嘖,」秦素芬有些不耐煩那般瞪他一眼,「東西拿來啊。」
「哦對對對。」藍襯衣又折兩步轉到一旁的三斗桌邊,從上面拿了個挺有分量的樟木皮箱下來。
「給小姜看看。」秦素芬一努嘴。
藍襯衣立馬連聲答應著將皮箱抬到姜楠面前:「小姜同志,這些呢是秦書記親自問過姑娘們如今稀罕什麼,再去一樣樣採買回來的,秦書記這做長輩的,也真是一片誠心啊。」
話雖然是在對姜楠說,但三句裡面有兩句半都在吹捧秦素芬,姜楠噗嗤一笑,問道:「同志,你是不是姓李啊?」
「啊?」藍襯衣一愣,「不是啊,我姓張。」
「哦,我隨口一說罷了。」姜楠腹誹:李蓮英和張蘭德也沒差,反正都是伺候慈禧的。
「快看看東西吧。」藍襯衣說著就要去打開樟木皮箱。
「不用,」姜楠伸手攔住藍襯衣,「無功不受祿,這一見面就收禮,結果反而掉了自家性命的,那是傻蠢的雞。」
周洵撇過頭笑,秦素芬一反應,心裡怒急:姜楠這是在說黃鼠狼給雞拜年呢。
「你這小同志說話別太過分啊。」藍襯衣自然也聽出來了,橫眉冷目地對著姜楠道,「秦書記不遠千里從南明趕來,那是真心可鑑日月,你別不識好歹!拿著!」
說完就將樟木皮箱的把手往姜楠手裡硬塞。
姜楠假意接住又迅速一放。
「磅!」
箱子砸在藍襯衣的腳上。
「哎喲!」那樟木皮箱挺有分量,這一下來直把藍襯衣砸得嗷嗷叫,蹲身抱腳顧不得其他了。
「哎呀不好意思,」姜楠半捂著嘴巴道歉,「我都說不要了……」
「你這丫頭簡直目中無人!」另一名男子作勢要往姜楠過去,周洵輪椅一個斜滑,穩穩擋在了他的面前。
「你們這些人跑到我家中來做什麼?道歉還是打人?」周洵目光從眼前這群人身上一一刮過,最終定在秦素芬身上,「秦書記,別忘了你的身份。」
秦素芬神情一變:「你什麼意思?」
「雖然我不在南明,但那邊老朋友也還有幾個,如果你覺得這個書記的位置做得不舒服,那就退位讓賢吧。」
秦素芬眸里轉過一絲忌憚,但很快又消失了:「周洵你也不用嚇我,我沒犯錯,你又不是隻手遮天,口氣倒是大得很。」
姜楠哈哈一笑,吸引走了秦素芬的注意力。
「你笑什麼?」秦素芬臉頰都在抽動。
「你說沒犯錯?」姜楠指指那隻樟木皮箱,再指指仍抱著腳的藍襯衣,「這不就是人證物證齊全嗎?你一個縣委書記,自家的侄子殺人未遂證據確鑿,你不但不帶頭反省,還想來賄賂受害者,企圖干預司法,你說,這些證據夠不夠你掉帽子?」
秦素芬沒想到姜楠這麼個鄉村丫頭會說出這麼有理有據的話,她想過這趟遇到的阻力有可能會來自周洵,所以一進來她就把目標放在了姜楠身上。
但凡姜楠表現出一些鬆軟,那周洵也就沒辦法干預了。
沒想到這麼個沒讀啥書的丫頭,竟比周洵還強勢呢。
秦素芬一下子沒想出來要怎麼回話。
「請走吧,」周洵側身讓出門,「門口這三輛車可太惹眼了,待會兒有派出所的同志過來送錦旗,你們想跟人當面撞上麼?」
「派……派出所……」秦素芬有些猶豫了,「派出所怎麼給你送錦旗?」
「昨天恰巧撞破了個拐賣婦女的案子,這不就要來表彰了麼。」周洵狀似不在意地一笑,「說不準還有廣播台的同志一起過來,秦書記是要留下來一起上個報紙?」
秦素芬眉心一跳,心中湧起擔憂。
她這次過來確實沒有考慮周全,現在時機又不對。
罷了,不過是家中一個小輩,沒必要為了撈他給自己惹了一身腥。
秦素芬眼珠一轉,仍舊端著架勢道:「既然你們今日有客,那我就不叨擾了。」
「皮箱!皮箱!」姜楠朝著她追出去,故意大聲道,「秦書記啊,咱們可不能犯錯誤啊,你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