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洵的表情看著仍舊是淡然的,但是姜楠還是從他眼神中的看出了不同。
要怎麼形容這種不一樣呢?好似有懷疑、有猶豫、有欽佩……總之非常複雜。
「你想問什麼?」姜楠看周洵的架勢,估計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便拖了張椅子在他面前坐著。
周洵抿唇,聲線還是平穩的:「姜楠,姜桃說你從小在她眼皮底下長大,沒道理你學中醫的事情她會不知道。雖然姜桃這個人滿嘴跑火車,但是這一點上,我也很疑惑。」
周洵略微停了一停,抬眼望望姜楠的表情,又說道:「不瞞你說,在你嫁進來前我也稍微對你家裡的情況進行了調查。你從小連村子都很少出去,學中醫不是一蹴而就的,我也很好奇,為何結婚前從未表現出醫術的你,突然就比那些大醫院的老醫生還厲害了。」
姜楠最頭痛的就是這個問題。
幸好重生後的姜楠考慮事情比較周到,在周母突發腦溢血那晚她就做好了準備。
她搬出一早就想好的說辭:「洵哥,你也知道我在姜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如果不扮蠢裝蒜,怎麼能從那群吃人的傢伙手底下跑出來。」
姜楠是姜家最不喜歡的一個孩子,這點周洵是清楚的,姜楠如果表現得跟如今一般聰明機靈,那就不容易被姜家人操控,確實會被更加惡劣地對待。
周洵認同了這說法,輕輕點了點頭。
姜楠繼續說道:「至於醫術,我是一次去廢地搬石塊的時候找到了一個舊木匣,裡面裝了好多醫書殘卷,可能是沒掃蕩乾淨遺留下來的。」
周洵凝望姜楠,看出了她潛藏在輕鬆面孔下的沉重。
不管姜楠偽裝得多麼成功,都是逃不掉周洵的眼睛的。
周洵不由得想,姜楠為何要撒謊?是因為真實原因不方便說?還是因為她靠近自己本來就有目的?
如果是前者,周洵與姜楠在此前毫無交集,他確實不足以讓姜楠吐露心聲。
如果是後者,他這麼一個又丑又殘的廢人,姜楠又是為了什麼才要故意靠近他?
周洵心亂如麻,一時間什麼質問、疑惑,都被他丟在了一邊,整個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狀態。
姜楠將他的手輕輕撥開,聲音柔和得宛如一聲嘆息:「放心吧,我不會害你的……口說無憑,等我先治好了你的臉,你再決定要不要跟我過吧。」
周洵都不知道向來說一不二的他怎麼這時候突然就默許了,明明姜楠身上還有那麼多疑點。
——不過,就目前看來,姜楠並沒有要害他的意思。左右不過六個月的時間,時間一到,他一定要讓姜楠離開。
想叫姜楠離開周家的,除了周洵以外,還有姜桃。
明明是要去周家挑撥姜楠拿錢出來,結果這口都沒開,人就被趕了出來。
姜桃越想越氣,回家中時氣哄哄的好像要去踢館一樣。
「喲,桃子,你這是咋啦?」姜家跟周家沒得比,兩進土磚老房,沒錢圍院子,就在房子側邊搭了個豬棚。
薑母正挑著餵豬食的桶從棚里出來,見了姜桃那氣模樣,將桶子往地上一放,朝她走過去:「你今兒不是去周家要錢了嗎?那邊給了多少?」
「別提了!」姜桃從曬蘿蔔的匾筐里找了塊半干不乾的蘿蔔塞進嘴裡,咬得嘎嘣直響,「姜楠那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一心向著周洵那邊,不但不給我錢,還罵了我一通!」
「還有這種事!」薑母兩隻眼睛瞪得鼓圓,好似那魚缸里的金魚,「這丫頭反了天兒了,不行,我得跟你爸說說。」
事關要錢這種大事,薑母手頭的活兒全都放下了,帶上姜桃就往屋裡頭沖。
姜父還在手術癒合期,抱著腿躺床上抽旱菸。
另一邊床上還有前幾日被打骨折的小弟姜康,也吊著個腿百無聊賴地發著呆。
「他爸啊,你那不得了的姜楠哦,過上好日子就不理會我們這窮爹媽咯。」薑母一進去就吊著嗓音往姜父告狀。
等屋裡兩個男人聽姜桃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一說,姜父氣得直砸床大罵「不孝女」,性子衝動的姜康拐著腿就要站起來去找姜楠。
薑母趕忙去攔:「哎喲小七誒,你這樣能上哪兒去啊?」
「我要去找姜楠問清楚,我腿傷了她都沒回來看過一眼,她還是不是姜家的?」
姜桃道:「人家周家是軍屬家庭,周洵還是救火英雄,我今天可算是領教了威風了,你若是去了,另一條腿也別要啦。」
「嘁,」姜康不以為意,「我這還剩一條腿呢,她那癱瘓老公不是徹底廢了嘛,我肯定比他強。」
「少逞強啦,」薑母氣道,「你敢跟軍屬家庭吵?他待會兒給你扣頂侮辱救火英雄的帽子,你有地兒說理去?」
薑母的話倒是給了姜桃啟發,她兩眼一亮:「媽,你剛剛說啥?」
薑母被她問愣了。
姜桃自顧自說了下去:「你說,周洵會給我們蓋個侮辱英雄的帽子,我們沒法跟他斗。」
「是啊,周家雖然不比以前,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也不是我們老薑家能比的。」
「周家我們不碰,我們可以動姜楠啊!但是我這招有點損,估計對姜楠的名聲有點影響,不過如果成了,以後要錢要東西,姜楠肯定都乖乖照辦,就看爸媽怎麼取捨了。」
姜父吐出一口煙圈,聲音冷得出奇:「有什麼不捨得的,本來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丫頭,桃子,你主意正,講講要怎麼做。」
姜桃雙眉上揚,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姜楠尚不知道姜家那邊出了個什麼樣針對自己的陷阱,她好不容易安撫下周洵,根本沒精力考慮姜家。
當天快到傍晚的時候周母才回來。
她今天去鄰鎮公所辦的集市採買了點東西,拿回來了一大包戰利品。
一家人樂呵呵地圍著新物品聊到夜幕全黑,這才各自回屋睡覺。
姜楠經歷了白天的一波三折,入睡得比平日還要晚幾分。
她的意識好不容易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忽地,附近傳來的一聲尖叫又將她拽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