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看著說話就已經拽開飯店大門的江文博,目光戲謔,揚著嘴角笑了:「年紀大了的人,就該在家裡享清福,別操心那些不相干的事兒,你說是吧?」
沒等話說完,姜楠已經先人一步進了聚華大飯店。
這會兒的京市,老百姓取暖還燒著煤爐子。
稍微有點本事的,家裡頭已經安上了暖氣。
這聚華大飯店一進門,暖烘烘的,兩邊掛著的暖氣片被嵌在了牆裡,竹籬笆打成的柵欄遮擋在前面,起了一定的裝飾作用。
她上輩子沒少來過這地方。
可能是在很久之後的事了。
等她真的有本事,可以在這個地方出入自由時,這聚華大飯店已經從民營企業轉為了國有,店面擴大了十倍不止。
她現在腳下踩的這塊地方,以後也會變成一個大禮堂。
而是大飯店進門正對著的,是上白下綠的牆面,最上頭赫然刷著五個通紅的大字。
為人民服務!
看著這五個大字,她心頭滾燙。
姜楠之所以答應來這,也是因為另有別的打算。
江老爺子鬧得這齣戲,也算是能幫上她一點忙。
而江文博這會兒已經被冷風吹透了骨頭,又被姜楠陰陽怪氣的擠兌了一番,生憋了一肚子火。
眼見著這人站在門口,傻子一樣愣在原地,他哪能錯過這個好機會?
江文博當即擠兌出聲:「你到著京市也有的日子了,應該還沒來過這麼好的飯店吧?整天縮在你那破診所里,能有啥出息?」江文博這明嘲暗諷的話還沒說完,還不忘擺著架子提點:「老爺子在這,可是貴賓待遇,只要你聽點話,別跟他擰著來,一家人還能給你虧吃嗎?姜楠啊,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
姜楠的白眼直接翻到了天上。
扭頭用一種近乎看傻子的眼神,把江文博從頭打量到腳。
「這天寒地凍的,你出門忘吃藥了吧?」姜楠嗤笑,「我一直吃的虧,不都是你們江家給的嗎?還在這裝啥老好人?」
江文博沒想到姜楠會這麼無所顧忌,他被噎了一下,還是梗著脖子解釋:「我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小小年紀懂啥?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辛辛苦苦不都是為了你們嗎?」
江文博是真的沒想到,他們江家已經低聲下氣到這個地步,這姜楠居然還這麼不知分寸。
要不是她的醫術水平確實遠超同齡人,甚至那些有資歷的老大夫都對她佩服有加,江家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可這姜楠倒好。
就像那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油鹽不進不說,更是一次次的打了江家的臉!
江文博板著臉:「姜楠,你別在這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了,你這樣的出身,要學歷沒學歷,要背景沒背景,要不是江家願意幫你,你這輩子都混不出個人樣來!」
看著眼前這人咬碎了後槽牙,才擠出了這麼幾句話,姜楠笑彎了眼睛。
「狗確實是狗,但誰是呂洞賓,可就說不好了。肉包子打狗,我還能看見狗搖搖尾巴呢,扔給你們江家,我只怕連個響聲都聽不著。」姜楠這話說的毫不留情。
她邁步走在前頭。
連個多餘的眼神都不願意再賞給江文博。
他在江家是說不上話的。
論資歷,論本事,他半點都入不得江老爺子的眼。
繼續跟一個沒用的東西浪費口舌,姜楠都覺得自己是吃飽了撐的。
她很快就找到了江老爺子之前訂下的包間。
那門口掛著的大紅色花布帘子,格外喜慶。
一進門,姜楠就看見江老爺子就坐在了主位上,正帶著老花鏡,翻看著報紙,姿態架子端的十足。
姜楠也沒跟他客氣,拉開凳子,就坐在了他對面。
「老爺子今天找我來,有啥事?」姜楠開門見山,面上的神態如常,看不見半分緊張。她揣著手,靠在椅背上:「我一會兒還得去趟醫院,托你孫女的福,那嬰兒還得過幾天才能脫離危險期,針還得扎兩天,我可不像您老人家這麼清閒。」
一見這場面,江文博頓時黑著一張臉怒喝:「姜楠!這就是你和長輩說話的態度?我都還沒坐下,你倒是先擺起譜來了,你給我站起來,還動不動規矩?」
姜楠打從進門起,臉上就掛著笑,說起話來也是不卑不亢。
聽了江文博的話,眼皮都沒抬,坐下去的身子動都沒動。
這反應讓江老爺子是越看越喜歡。
那原本不苟言笑的一張老臉上硬是多了幾分慈祥,擠出了滿臉褶子。
他放下報紙,端著那搪瓷茶缸喝了一口:「醫院那邊的事,我自會叫人給你盯著,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咱們祖孫倆也難得能有個正式場合吃頓團圓飯,也都說說心裡話。」
江老爺子打心底里覺得,就姜楠這樣,才應該是自己的親孫女。
有點倔脾氣,更是有這不畏強權的硬骨頭。
這才是他們江家的女孩子!
比那個動不動就哭哭啼啼,撒嬌賣乖的江旻秋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看著這個和當初的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孫女,江老爺子的心情有些複雜。
可姜楠很快就給他潑了一盆涼水。
「江老爺子,您別誤會,我今天答應來吃這頓飯,是看在你一把年紀,還得為那些不爭氣的子孫出謀劃策,不容易的份上。可沒說我打算跟你們江家扯上關係。」姜楠繼續笑著,涼水是潑了一盆又一盆。「我這個人,脾氣倔,不是打了一巴掌,給兩個糖棗,就能當做啥都沒發生過。」
姜楠慢條斯理地坐直了身體,泛著光的一雙眼睛熠熠生輝:「而且,我是個大夫,我的觀念里,當醫生,穿了那身白大褂,拿了手術刀,就是要治病救人的。你們江家的所作所為,恕我不敢苟同。」
「姜楠!你別在這胡鬧!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江文博拍桌而起,怒極反笑:「要是沒有老爺子,你以為你能在研究院坐穩那塊板凳?那姓郭的和那些人一樣,哪個不是看在老爺子的面上給你留了幾分薄面?你還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