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的腿好像長了釘子，釘在地上不動了。
周洵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怎麼啦？腿挪不動了？」
姜楠抓了抓衣服下擺：「洵哥，你上這兒來幹什麼呀。」
「有人瞞著我幹了大事，差點把秦國華的屁股都點著了，可不就把那老狐狸給惹惱了麼，」周洵語帶笑意，「我要是不在後面兜著，老家都要被秦國華拆了。」
原來，周洵什麼都知道。
姜楠有些小驚訝，但又莫名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你這人，」姜楠笑罵著拍了男人的背一下，「也不跟我通個氣兒……」
周洵手裡還提著烏雞和鴿子，不便還手，就抬起膝蓋輕輕頂了姜楠一下。
這一幕恰好就被走出招待所門口的秦國華看見了，那一霎那的震驚完全來不及掩飾。
姜楠最先發現秦國華：「洵哥，老狐狸出來了。」
周洵順著姜楠的視線看過去，與堪堪收斂好表情的秦國華來了個四目相對。
兩人的上一次見面還是在洪江的軍醫院，那時候秦國華光鮮亮麗，周洵則腿不能行，面目可憎。
半年不到的時間，兩人在京市重逢，秦國華還算英俊，只是因為這連日的奔波顯得面容憔悴。
周洵卻再也不是那個火災里逃出來的惡鬼模樣，俊美如鑄的面容，挺拔頎長的身姿，簡簡單單站在那裡就已經引來了眾多欣賞的目光。
秦國華好像一夜之間又回到了當年被周洵壓得死死的那段日子。
所有的目光與關注都屬於周洵，所有的榮譽和成績也屬於周洵……
不！
絕不能讓噩夢重演！
秦國華咬牙逼出一個平和的笑，快步迎走上前：「周哥！我這天天盼著盼著，可算是把你給盼來了。」
說完，他又轉向姜楠：「上次我把住址抄給嫂子，還以為你會馬上聯繫我呢。」
姜楠想起那張被她撕成渣渣的紙條，呵呵乾笑了兩下。
周洵不著痕跡地睨了姜楠一眼，舉起抓著雞的那隻手往秦國華身上過去。
「咯咯咯咯……」雞受了驚，掙扎著撲動翅膀，甩了幾根雞毛到秦國華臉上。
「阿嚏——」秦國華一連打了幾個噴嚏，鼻樑上的眼鏡都震歪了。
周洵輕飄飄地道歉：「對不住啊，忘了你對毛髮過敏了。」
「不要緊——阿嚏阿嚏——」秦國華鼻頭泛紅，模樣甚是狼狽，「周哥，你把這個——阿嚏——往後稍稍。」
「行，」周洵放下了烏雞，「對了，國華，這個鴿子是給你的。」
周洵又將另一隻手抓著的鴿子遞送了過去。
這鴿子不是家養的，身上有一股挺重的味兒，秦國華又是被嗆得連咳幾聲：「周哥你這……」
「給你那位兄弟補補的，」周洵朝後方抬了抬下巴，「這幾天天天跟著我，累壞了吧？」
後方路旁空地上有一株粗壯的梧桐樹，那個得了秦國華示意，跟著周洵的人正躲在樹後頭。
秦國華臉上的笑僵了僵：「周哥，你什麼意思啊。」
「你心裡怎麼想的就是什麼樣，」周洵把灰毛鴿子又往前面逼了一逼，「喏，收下。」
秦國華嘴角抽動著：「周哥，你別開玩笑。」
「沒人跟你開玩笑，」周洵整個臉都拉了下去，「拿著。」
一股衝擊力極強的煞氣壓迫的秦國華不得不舉起手來接鴿子。
周洵沒等秦國華拿穩就鬆開了手。
「咕咕咕……」鴿子重獲自由，撲一下張開翅膀飛走了，還踩了秦國華的腦袋一腳。
「哎呀，你怎麼沒拿住？」周洵可惜似的嘖嘖兩聲。
秦國華勉強露出笑容：「對不住對不住，是我手滑了，辜負周哥的一番好意了。」
「不必謝我，」周洵攤開手掌往秦國華面前一撂，「雞票一張，身上有吧？沒有給錢也行，兩塊。」
秦國華一臉呆滯。
姜楠看了一齣好戲，忍不住插嘴道：「秦國華同志，我們洵哥看你兄弟跟的那麼辛苦，特意買只鴿子給人補補，你不會以為我們是要免費送的吧？」
秦國華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沒有的事……應該給的。」
衣冠楚楚的男人手腳慌亂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大團結塞給周洵。
秦國華對周洵的畏懼是刻進骨子裡的，周洵怎麼說他就下意識按要求去做，等到大團結給出去了，秦國華好像突然清醒過來：他為什麼要怕周洵？如今的周洵算什麼東西？
秦國華斂起表情想要扳回一城，周洵卻沒有給他機會。
「鴿子我花兩塊錢買的，不多算你一分也不少算你一分，」周洵把找錢塞回給秦國華，「順便也提醒你，有些事情，欠多少就要還多少，一分也不能少。」
說完這句話，周洵轉身喊上姜楠就走，半分沒停留。
至於之後的秦國華要怎樣大發雷霆，那就與他倆無關了。
「洵哥，帥！」姜楠朝周洵豎起大拇指。
周洵嘴角上揚，看起來心情很不錯：「今天才知道？」
「以前覺得你帥吧，那是看在你的臉說的，今天是真覺得我男人帥呆了。」
姜楠的一句「我男人」，讓周洵嘴邊的笑意愈發明顯，他忍不住伸手薅了一把姜楠的頭髮：「大馬路上，注意點兒影響。」
「嘿，你別拿你抓了鴿子的手摸我——啊啊啊——走開！」
兩人笑鬧著，誰也沒有注意到街邊停著的車上，有一雙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視著他們。
「媽，你看什麼？」看書看到一半的江旻秋抬起頭，正好就瞧見杜月娥盯著窗外的視線。
街邊梧桐樹下，兩道身影正相攜著走過。
六月的陽光炙熱燦爛，將那兩張年輕的臉襯得格外和諧。
「姜楠，周洵。」江旻秋機械化地叫著這兩個名字，眼中顯露出想要生啖其肉的恨意。
杜月娥朝后座瞪了一眼，語帶警告：「你別作妖，這次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摘出來，別去招惹他們。」
「我知道的。」江旻秋乖巧地點頭，視線卻追向街外。
那兩人是從紅旗招待所出來的？為什麼要去招待所？
江旻秋心裡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