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動作利落地起身，向發出爭執的地方奔去。
胡瑞緊隨其後，看起來倒像是姜楠的助手。
一片倒塌的石牆邊，被灰塵撲了滿身的小兵正無措地看著面前在推推搡搡的一男一女。
「那是你的閨女！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那還是你的兒子呢，你就忍心看你兒子變成殘廢？」
「殘廢了總比沒命強啊！」
「你說的是什麼傻話，兒子腿廢了就完了，哪兒還有姑娘願意嫁他？他還能做什麼事？」
姜楠爬上石堆，就近問了個小兵：「同志，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他們的兒子女兒同時被壓在下面，」小兵臉上手上都是黑灰，眼睛仍舊清澈堅定，「因為承重受力的關係，必須放棄一個。」
接著，那小兵跟姜楠解釋了一番。
姜楠聽得半懂，總之就是因為各種原因，現在壓在姐弟兩人身上的大石板不能整個抬起來，只能一次抬動一邊。
而一邊抬起來了，另一邊就會驟然下降，被壓在下面的傷者勢必會加重傷勢。
「這弟弟被壓的位置是腿，哪怕二次受傷，最嚴重的後果就是截癱，可是姐姐壓中的是胸口……」
接下來的話不用說姜楠都明白了。
這姐弟倆的母親，竟然為了保住兒子的腿，連姐姐的命都不打算要。
姜楠爬到斷牆邊上，趴在地上往縫隙裡頭望。
一眼就看見了一雙蓄滿淚水的眼睛。
這個頂多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女，親耳聽見了母親要放棄自己，都不知道心裡有多傷心絕望。
姜楠努力伸手進去摸住了女孩的手腕，脈搏微弱，再不趕緊施救就真的危險了。
「別怕。」姜楠望著女孩的眼睛，「我救你。」
另一邊的男孩正在嗷嗷叫喚，邊叫邊罵人：「你們這群當兵的怎麼還不快點！沒聽我媽說先救我嗎？」
姜楠原本還想去看看男孩的情況，聽了這句話直接就撤了出來。
「男孩的腿已經廢了，」姜楠走到那對仍在爭執的夫妻身邊，「你們還要先救他嗎。」
「不可能！你別誆我！」婦女的尖叫快要刺穿鼓膜，「麼兒說了腿疼，能感覺到疼那就有救……」
「誰說的，」姜楠聲音冷冰冰的，「你被人捅一刀心臟，你還能感覺到心疼呢，難不成你就能活了？」
「嘿你這丫頭嘴巴怎麼那麼賤呢？」
胡瑞擋在姜楠面前：「她說的是真的。」
後邊的小兵也附和道：「他們兩位是很厲害的醫生，你得相信他們說的。」
姜楠看向一開始就堅持要救女兒的男人：「快點決定，要不然兩個都保不了。」
男人一咬牙：「救！救丫頭！」
「你個殺千刀的你——」婦女撲過來，抓著男人的頭髮一陣揪。
男人拽住她的胳膊：「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麼兒是你跟老王生的，你他娘的只記著跟老王的兒子，壓根不管我的姑娘！」
婦女顯然沒想到男人已經知道了她的秘密，一時驚詫地張著嘴巴，說不出來話了。
姜楠轉向救援兵：「同志，救人吧。」
經過眾人的努力，兩姐弟最終都活著被救出來。
正如姜楠所說的那樣，男孩的腿已經廢了，女孩則因為搶救及時撿回了一條命。
這事兒不過是整個救援當中的一個小插曲，姜楠在把女孩的情況穩定住以後，就沒工夫再去搭理了。
自然就沒看到婦女看向她時那目光簡直就跟淬了劇毒一樣。
在救援部隊的全力推進下，地陷位置被找到，幸運的是，塌陷深度只有三米左右。
更幸運的是，當時在兒科就診的孩子們，因為滾落塌陷的坑內，反倒沒有被樓房倒塌的磚石砸中。
除了輕微外傷以外，孩子們都是完好的。
這可讓姜楠鬆了口氣。
可能是隨著心態的變化，姜楠現在是越來越喜歡小孩子了。
她甚至時常會想像，以她和周洵的基因，生出來的娃不知道該有多好看呢！
所有救援人員忙忙碌碌到次日清晨，最後一批傷者總算被送上了去醫院的救護車。
「姜楠同志，還要胡瑞同志，」救援行動的負責人感激地與二人握手，「這次真是感謝你們了，等我回頭一定跟組織好好匯報你們的功勞。」
「救死扶傷，我們應該做的。」姜楠與負責人客套了一番，確認現場不再需要自己的幫忙以後，準備動身回宿舍。
胡瑞追上來：「我送你。」
姜楠看看大亮的天色：「胡醫生，你難道不應該先去看看女兒嗎？」
「我——」
「姜楠。」
熟悉的聲音傳來，姜楠先是一愣，在看見周洵的身影后，眼睛裡面迅速倒映出驚喜。
「洵哥！」姜楠瞬間腿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甚至還能小跑著朝周洵撲過去，「你怎麼來了？」
周洵提了提手裡的飯盒：「給你送早飯。」
飯盒裡躺著兩個熱乎乎圓滾滾的包子，姜楠顧不得燙，狠狠咬了一口：「哇！是肉餡兒的！」
周洵勾勾嘴角，視線不著痕跡地落在幾步以外的胡瑞身上。
胡瑞沖周洵友好地笑了笑。
周洵回了個輕輕的點頭。
「姜楠，我先走啦，」胡瑞朝完全沉浸在肉包子裡的姜楠打招呼，「我跟你說的事你好好考慮一下。」
等人走遠了，周洵忍不住問她：「胡醫生讓你考慮什麼？」
「他想叫我去他的實驗室。」
——「上面從國外把他撬回來的，準備成立新的醫學研究所，他當所長」「……小心被撬牆腳哦」。
周洵想起方秘書的話，心臟沒來由地好像被什麼東西捏了一把。
「你怎麼想的？要去嗎？」
有些人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如常，實際上袖口都快被揪爛了。
而有些人卻完全沒有感覺到。
姜楠吃下最後一口包子：「我不去。」
周洵悄悄鬆開了攥著袖子的手：「嗯，你這邊又要應付江家，又要負責費老的研究項目，忙不過來的。」
「那倒不是，我主要有自己的考慮，」姜楠接過周洵遞過來的乾淨帕子抹了把嘴，「洵哥，我有個事兒想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