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可愛的小女孩,加上稚嫩如黃鸝的嗓音,自然能引來眾人的好感。
姜楠嘴角噙著笑,回答的聲音不自覺就變得柔軟了:「小妹妹,告訴你爸爸,我說的後悔可不是這個哦。」
一個「哦」字帶著微微上揚的尾音,好像撒嬌一樣。
周洵聽著,也跟著笑了起來。
小女孩歪了歪腦袋:「那是什麼啊?」
姜楠視線在場中眾人身上再次轉了一圈。
記者和醫學工作者的氣質是不一樣的,光看外表就能分辨出來。
姜楠粗略數了數,還留下的醫學相關工作者大約有三十來個,應付不成問題。
「在座的各位同仁們,我在這裡托大問一句,大家都是什麼專業的?」
如果在看到這份治療方案書前,姜楠問出這個問題,估計願意搭理她的人寥寥無幾。
而在見識過方案報告書後,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先前情緒激動的那人第一個回答:「我是外科醫生,平時主要在急診室,但我母親常年被精神疾病困擾,所以我也有所涉獵。」
姜楠沖他友好地點點頭:「同志怎麼稱呼啊?」
「我姓趙,您喊我小趙就行。」
「小趙同志,你既然是急診的,那平日肯定遇到過很多有心無力的情況,你不妨跟我說說,在急診的過程中,你最困擾,或者最害怕遇到的是哪種?」
那人雖然不知道姜楠為什麼突然這樣問,仍然配合地回答了:「我最害怕的就是遇上感染性休克患者,這類患者如果搶救不及時,致死率太高了。」
接下來要說的話有點多,站著太費力,姜楠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感染性休克的搶救原則,一是儘快改善組織灌注,二是維持循環血容量,可以採用膠體液……」
「等等等等,我、我找筆……」那人慌忙起身,手忙腳亂地往身上各處摸索,連眼鏡都險些被撞掉了。
然而沒有人笑話他,因為所有的醫學工作者都跟他一個反應,在各種找紙筆。
記者們則忙著拍照記錄,一時間,會場裡全是此起彼伏的借筆聲。
周洵的後肩又被戳了兩下。
「小周,你有帶筆麼?」方秘書笑眯眯的。
周洵從口袋裡拿出鋼筆遞過去:「你怎麼也要湊熱鬧?」
「那當然,這可是不得了的知識力量。」方秘書一本正經地答道。
周洵挑挑眉,看著整個會場的人,不論老小都在認真地摘記著他媳婦說的話。
不由就生出了一些微妙的自豪感。
姜楠見大家寫得差不多了,這才繼續開口:「其實治療感染性休克有個口訣,休感激、慢活亂、重點保護心肺腎,其中的激指的是要應用糖皮質激素……而最後的亂呢,指的就是要糾正水、電解質和酸鹼紊亂。」
姜楠刻意放慢了語速,保證所有人都來得及記錄。
「休感激、慢活亂、重點保護心肺腎……我懂了!我懂了!」提問的那人比先前更加激動了,「姜大夫,謝謝您的慷慨點撥!」
有了這個先例,人們差點就因為第二個問題由誰先來問這件事爭執起來。
最後決定按年齡大小來發問。
「姜大夫,我是兒科的,想知道肺結核的鑑別診斷有沒有什麼口訣的?」
對方是個兩鬢斑白的老大夫,姜楠很有禮貌地站起身回答他:「有,直言愛闊農……」
這個困擾了老醫生大半輩子的疑霧,就這樣被姜楠的點撥破開了,老醫生豁然開朗,隱隱有了許些感悟。
「我明白了,竟然是這樣……姜大夫,大恩不言謝,我家住西陵門345號,內人是京市有名的裁縫,您若有需要,隨時上門。」
西陵門345號這個地址,姜楠是不大清楚,但是久居京市的記者們卻是知道的。
「啊!這位老同志是剪刀劉的先生啊!」
「哎喲,剪刀劉那可是幫主席啊司令啊做衣服的。」
「厲害了厲害了。」
江文博自然也聽過剪刀劉的大名,他腮邊的肌肉抽動兩下,向著杜月娥指責道:
「不是讓你摸清楚來者的身份嗎?怎麼連剪刀劉的丈夫來了都不知道。」
杜月娥慌亂中有些不可思議:「我、我也沒聽說這老頭是剪刀劉的先生吶。」
「哼,」江文博從鼻子裡發出嗤聲,「我看你是越來越糊塗了,姜楠這身本事,你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杜月娥很了解她這個丈夫。
如果說杜月娥是面子比親女兒更重要,那江文博就是什麼都沒有他自己重要。
這會兒姜楠展示出了比江旻秋更為出色的能力,江文博想必是後悔了。
他一後悔,就會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到杜月娥的頭上。
杜月娥在外人面前風光無限,其實她娘家在這文革幾年期間已經落魄了。
如今她全是仰仗著江家,連她娘家都要看江文博臉色。
就算江文博拿她當出氣筒,她也只得受著。
這麼想著,杜月娥怨毒的目光就陰惻惻地掃向了台上的始作俑者——姜楠。
此時,姜楠剛剛解答了了第四人的困惑。
「我還有個問題!」
「誒你這人怎麼這樣,說好了一人一個!」
「哎呀我就多問一個嘛!」
「不行不行,不能壞規矩。」
眼見場面又要混亂,姜楠趕緊出聲制止:
「同志們,大家不要亂,今天的場地啊時間啊都不夠,所以只能意思意思的回答一下,如果大家還有疑惑,可以到京市藥物研究所找我。」
江文博臉上抽動愈發劇烈。
江旻秋明明就坐姜楠邊上,江旻秋有自己加入的研究所。
那研究所雖然名義上是公家的,但背後資金支持其實是江家。
姜楠對江家的研究所閉口不提,反而強調傅老的藥物研究所。
別說江文博,江老爺子都覺得臉上無光。
「老江,不是我說啊,你這孫女,前途無量。」與老爺子坐一塊兒的老頭意味深長道。
江老首長眼底神色數度變幻,沒人看得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同在台上的江旻秋表面看來是在笑,口腔里卻已充滿了鐵鏽味。
太丟臉了!
她從來都沒有經受過這樣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