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驚訝地睜大眼睛：「還真被我說對了？真是腦子有問題？」
周洵不滿地瞪他：「你才腦子有問題！一大把年紀還喊姜楠老師，為老不尊。」
姜楠詫異的眼睛都好像快要掉到下巴上。
周洵此時的狀態，跟以往真的挺不一樣，他似乎處於一個剛剛好的平衡狀態，行為上會不自覺地貼近姜楠，也會表現出對她的天然信任。
但同時也會不客氣地拿毒舌懟其他人。
查理就沒見過這種狀態下的周洵，尤其是那梗著脖子想往姜楠身旁靠近，卻又生生忍住不動，臉上還掛著怒意瞪向自己的樣子。
就像是護食的獅子。
與其說他是因為查理的話而生氣，倒不如說他是在提防著查理覬覦他的東西。
「洵哥，」姜楠哭笑不得，「查理醫生這是禮貌性用詞，沒別的意思的。」
「有！」查理突然打岔，「我有別的意思！」
周洵猛地坐直身體，如果有獠牙的話，他說不定已經衝著查理齜牙咧嘴了。
查理一臉嚴肅：「姜楠本領比我強，有很多東西都是她教我的，這聲老師我應該喊。」
「……」誠懇向來是通往成功的唯一捷徑，查理的實話實說讓周洵收起了野獸般的敵意。
他扭回腦袋，倒是不做聲了。
姜楠嘆口氣：「查理醫生，你還沒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之前有見過類似的病例嗎？」
查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四年前我去京市參加一名特殊病人的聯合會診，當時那病人就很像精神分裂。
我和其他幾個醫生也都診斷說是精神分裂，可是那病人突然自己開口說我們都是庸醫，全都診錯了。」
姜楠心裡一緊：「他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病？」
「他說，他那叫離魂症。」查理注意著姜楠的表情，見她那一瞬的震顫，就知道自己八九不離十猜對了，「姜楠老師，周洵也是這病？」
姜楠從來沒有當著周洵的面說過他的病，但她知道，周洵其實心裡是清楚的。
「是，」姜楠咬咬牙，分明感覺到周洵挺直的背脊在一瞬間繃得更緊了，「查理，你再跟我說說，當時那病人怎麼講？」
查理回憶了一下：「那時候我們都覺得他在胡扯，因為在場那麼多知名醫生，沒有哪個是聽過離魂症的，我們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兒。
結果那病人就不要我們治了，說他還不如去找牛鼻子老道士。我們得尊重病人意願，就讓他走了。
後來吧，應該就是前年，我再次去京市大學辦講座，又再次遇上之前那病人，他說他已經康復了，讓我多學著點兒。」
查理講得很慢很認真，姜楠也聽得很仔細。
聽到最後，姜楠才略帶著期翼那般望向查理：「你、你有他聯繫方式嗎？」
查理思考了一會兒：「那人身份好像很特殊，當時組織者只告訴我們要去會診，但沒有說那人是誰，不過——」
查理忽然開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姜楠，眼睛忽然充滿了狐疑：「說來也是奇怪啊，當時跟那個病人一起來的還有個中年婦女，長得好像跟你有好幾分相似啊。」
「跟我像？」姜楠笑出來，「大千世界，長相類似的何其多，你趕快幫我想想還有沒有別的什麼信息能讓我聯繫上他們的。」
查理又是皺著眉毛一頓沉思：「有了！當時講座結束以後我有個認識的醫生跟著他們的車走了，等空下來我想辦法聯繫一下對方。」
姜楠提起一口氣又微微鬆開：「那就麻煩你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很重要，還請你務必盡力。」
查理比了個「ok」的手勢。
查理在軍醫院是個大忙人，剛跟姜楠說完這些，就被急匆匆趕來的護士給叫走了。
辦公室里只剩下了姜楠和周洵兩人。
「洵哥，」姜楠微微彎下腰，與周洵視線齊平，「你是知道自己生病的，對不對？」
周洵從剛才開始情緒就有些不高，此時更是神態懨懨地看了姜楠一眼。
「洵哥，」姜楠嘗試著抱住周洵的腦袋，「你告訴我，你對自己的情況到底知道多少？」
周洵搖頭甩開姜楠的手，仍不做聲。
「這樣不行啊……」姜楠心想：難道在這種狀態下周洵的思考能力也會減弱？
「洵哥，你忍忍，」姜楠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針袋，「我再給你來兩針。」
如果周洵自己把握不准自己的狀況，那就幫他恢復過來。
這個問題不能再逃避了，只要一天不解決，都有可能再次發生被袁時意抓空子那樣的事。
姜楠拔出針。
「你要幹什麼！」周洵滿臉戒備地往後躲。
「扎針啊，」姜楠回答得理直氣壯，「跟上次一樣，幾針下去你就會清醒的。」
「我不需要！」周洵轉動輪椅，往房間的另一旁滾去。
「洵哥，」姜楠放低了聲音，「你為什麼不想扎針啊？難道你不想趕快恢復過來嗎？」
周洵停下來：「我不覺得我這樣有哪裡不好，你就不用操心了。」
姜楠沒有想到周洵會這麼排斥扎針治療：「為什麼啊？明明先前咱們說得好好的。」
「我們說好的只是治腿，」周洵指指自己的頭，「就算我這裡生病了，我會自己想辦法，姜楠，你就不能當作不知道嗎？」
「洵哥……」姜楠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都好像有些澀澀的，「我也希望現你能夠一直像現在這樣——可是現在的你並不是真實的你呢。」
「你怎麼知道這就不是真實的我？」周洵眼睛裡的黑正如波濤洶湧，「——說不定這就是真實的我呢？只是此前我一直隱藏或逃避著。」
姜楠哈哈一笑：「洵哥，你覺得我會相信嗎？這要是你最真實的狀態，我吃屎十斤！」
周洵被姜楠這不要命的保證給弄得一整個無語了：「姜楠，你聽著，不光這一次我不扎針，查理去找的京市什麼人，就算找到了我也不會治的。」
周洵這次拒絕得非常堅定，臉上的每個表情都在訴說著他的不樂意。
姜楠忽然覺得自己是真的讀不懂周洵了，不過這一次她也沒打算退讓。
姜楠捲起衣袖，幾步上前擋在了周洵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