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楠想問，為什麼廖菊花的告發信裡面沒有提到周洵的事？
余正氣的那一堆問題，竟然沒有一個是跟周洵有關的。
這廖菊花倒是會算計，她是答應了要告發余正氣，卻沒承諾要告發什麼。
哪怕不提周洵，她也不算食言。
她以為不提就能矇混過關麼？
想得美！
人群因為廖菊花的這當眾告發鬧騰得不行，姜楠瞅准了廖菊花站立的高台，也爬了上去。
「姜楠……」廖菊花剛開口就被姜楠搶走了喇叭。
「同志們靜一靜。」姜楠的聲音清脆，比那播音員的還好聽，即便透過失真的喇叭，也依舊甜美。
人群很快安靜下來，姜楠又試了試喇叭，平穩道：「同志們，鄉親們，余正氣這些時日怎麼為難周家的大家也都看見了，如今聽菊花同志說的，倒是沒見著與我家的事有關，你們信嗎？」
「不信！」
「瞎子都看出來有問題，菊花同志，你是看漏了吧？」
廖菊花倒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兩手一攤道：「鄉親們啊，我跟余正氣雖然是夫妻，但我心裡想著組織教我的，對他做的事情十分反對，就經常去勸他啊，因為這個，我跟他最近鬧得厲害，余正氣就什麼都不跟我說了。」
廖菊花把眼睛望向姜楠：「對不住啊，我確實不知道。」
「哦，」姜楠點頭，放下喇叭，對著廖菊花輕聲道，「依我看，余正氣這事交給村里特派員還是太草率了，最近省里調查蘇萬聯的小組不是還在市里麼，要不我上那裡一趟？」
廖菊花笑意一僵：「要告到省里去啊？小題大做了吧？他跟蘇萬聯又沒關係……」
「有沒有關係咱說了不算，」姜楠又把聲音壓得更低了，「而且，你比誰都清楚事實情況，你說，調查組能不能查出些什麼呢？」
廖菊花有些慫了，咬著嘴唇眼神晦暗不明。
姜楠好整以暇：「就是不知道你手上干不乾淨，會不會也被查出來點什麼。」
余正氣跟廖菊花是夫妻，廖菊花再清白，也免不了沾了些「好處」，雖然不多，但也是要被人唾棄的。
真要鬧大起來，那廖菊花就從大義滅親的先進個人變成同流合污的貪污犯了！
廖菊花做事謹慎，她是覺得自己尾巴都藏好了，這才敢站出來。
不過如果調查的是省里的專組，那她可就不敢打包票了。
「我想起來了！」廖菊花拿下姜楠手裡的喇叭，「余正氣這幾周每隔一天晚上都會偷摸到村公所去接電話，時間約莫是十點……昨天沒打，今晚肯定有。」
姜楠張嘴：「那我們——」
「姜楠！」周洵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滑到了高台旁邊，「你先下來。」
姜楠臉上冒出了個問號。
「下來，」周洵神情嚴肅，「調查的事情交給特派員同志。」
姜楠大概猜到他在擔憂什麼，心裡稍有些不甘，又有些驚懼。
在她看來，這次是個扳倒秦國華的絕好機會，可周洵似乎不這樣想。
看他的意思，應該是要由著秦國華再混過去。
周洵不是孬種，他這樣做只能說明一點——秦國華比想像中的更要難搞。
這些事情姜楠不懂，她老老實實下了高台，與周洵站到了一塊兒。
「特派員同志，」周洵轉頭看向一旁，「我相信組織肯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於特派員還在核對余正氣的「禮單」，頭也沒抬：「周洵同志放心吧，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罪分子。」
特派員的話說得正氣凜然。
周洵輕輕扯了下姜楠：「我們先走。」
姜楠踮腳看還擠在人堆里湊熱鬧的周婭：「不叫上媽和小婭她們嗎？」
「不用，」周洵也往那邊探了一下，「都回去的話太刻意，留她們在這裡轉移下視線。」
周洵考慮得全，姜楠自然沒有異議。
周家其他人都留在村公所看熱鬧，周家鄉的村民們也大多還圍在樟樹底下。
一路回去姜楠就沒碰上幾個活人。
姜楠一手推輪椅一手開門：「洵哥，你先吃點東西吧。」
「好。」周洵肚子確實餓了。
姜楠想起自己中午把剩下的饅頭都吃了，有點犯難。
「我去煮麵。」周洵一眼就看出了姜楠的尷尬，「你去院子裡擇兩根蔥。」
擇蔥姜楠還是會的，她挑了水靈靈的蔥頭，洗乾淨切成段末，給周洵送了過去。
「加幾個雞蛋？」周洵頭也沒回。
「啊？」姜楠沒反應過來。
「吃得下幾個雞蛋，兩個？」
這是還煮了姜楠的份。
「一個！」姜楠有些開心，「我中午吃過饅頭，稍微吃幾口就行。」
周洵做菜的技藝估計真遺傳了周母，一碗簡單的麵條也被他煮得色香味俱全。
「好吃！」姜楠很給面子地把最後一點湯底都給喝了，完了還打了個飽嗝。
周洵眼帶戲謔：「你食量不錯，怎麼就是吃不胖呢？」
「天生的唄，」姜楠拿筷子一下一下地撥著碗底，「洵哥，秦國華……很難搞嗎？」
周洵手指一抖：「姜楠，你為什麼那麼急著要弄秦國華？」
「那就是個禍害啊。」姜楠這回放聰明了，沒再說不該說的話，「跟他見面那次，他一個勁鼓吹我叫我跟你離婚，還動手動腳——」
周洵眉心一皺，這事他還是頭一回知道：「他對你動手動腳？」
「是啊。」——雖然沒碰到，但有企圖也算。
周洵沉下臉，眼眸的黑都好像更深了。
他不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應該是正在盤算著什麼。
姜楠不欲打擾他，起身收拾碗筷。
兩個人，兩個碗，姜楠一手就能拿下。
她看見擱在一旁吃空了的醃菜罐，順勢拿起來一併去洗了。
周家院子裡有一棵李子樹，樹上的李子已經變紅了，姜楠饞這口，拿了根竹竿子在底下打。
噼里啪啦的聲響從院子傳進屋裡，周洵透過窗子往外看，正好看見姜楠搬了張圓凳墊高了要去打李子。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張凳子似乎是瘸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