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老黑真有意思!」
冉副主任笑了。
他身後的毛主任也跟著笑兩聲。
大老黑卻毫不在意,嘿嘿笑著看向毛主任:「是吧,毛主任。您見過他哥,也是個很體面的人。」
毛主任卻揮揮手:「人員的事都歸冉主任……」
大老黑嘆口氣:「治安科是不是也缺人?」
冉副主任點點頭:「行了,我知道了,有合適的位置我會考慮的。」
「謝謝冉主任!」
大老黑說著轉身沖毛主任也點點頭:「走了啊,毛主任!」
「嗯。」
毛主任頭也不抬。
看著大老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了,冉副主任無奈地搖搖頭。
「這個大老黑……」
毛主任嘆口氣:「積重難返啊!老百姓還以為咱公安都是這種……」
「是啊,咱是新社會的公安又不是舊社會的警察,必須得注意形象。」
大老黑穿過廊道,一直走到門口時,冷不丁有人招呼他:「老黑!老黑啊!」
抬頭一看,原來是韓順兆。
韓順兆跟大老黑是一撥干公安的。
文化水平其實也差不多。
但他平時喜歡寫寫畫畫,漸漸就被領導當做文化人了。
最近一年從所里調到局裡,眼下在政保科當科長。
沒事兒還戴上了眼鏡,愈發像個有文化的人了。
大老黑給了他一拳:「你小子,人模狗樣的!」
「哈哈!咋有空過來了?」
「唉,幫我一街坊尋摸個工作。」
「啊?老黑你啥時還有這份兒閒心了?」
「從小看著長大一小伙子,剛從前線下來……」
「哦,到刑偵科或者治安科能行啊。」
「是啊,我就是這麼省思的。」
「那你這是……」
大老黑把韓順兆拉到一旁。
「我感覺這個姓冉的不辦事兒啊。」
「確實,他這個人嘛,是有點……」
「當然,我家街坊小伙子落下點殘疾。」
「啥殘疾?」
「少條胳膊。」
韓順兆直搖頭:「估計沒戲,咱局上下現在在整飭形象,弄個一條胳膊的跑來跑去。」
「這叫什麼話?還一條胳膊……」
「哈哈哈哈!」
大老黑嘆口氣:「那別的科室有沒有缺人的?」
韓順兆撇撇嘴:「估計夠嗆。」
「這次不是增加了很多科室嗎?」
「僧多肉少啊!今年知青回來多少?退伍兵也格外多。」
「那能一樣嗎?俺這是立過功的……」
「對了,傳達室應該缺人。」
「啥意思?我們戰鬥英雄給你們看大門啊?」
「哈哈哈哈!」
「走了啊!」
大老黑揮揮手。
「嗯,回見。」
童家院子裡,童建軍穿著背心兒正在運動。
打著軍體拳虎虎生風。
從一旁看上去,他的動作十分協調,就仿佛仍然擁有健全的雙臂。
實際上,他的右臂幾乎整個不見了。
從右肩向下,只剩下不到10公分的一截。
童建國推著車子,興致勃勃地走進院子。
童建軍連忙停下了。
「哥!」
童建國停下自行車:「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石鎖!」
哥倆七手八腳把石鎖從自行車后座搬下來,拎到院牆下了。
這石鎖是童建國讓工地的人用鐵管、鋼筋、混凝土做的。
石鎖是傳統的健身器械。
當下卻很少有人會玩了。
因為石鎖跟啞鈴之類東西不同,它得用巧勁兒,得會掌握平衡。
這麼形容吧。
啞鈴跟石鎖的區別,就如同雙槓跟吊環的區別。
同樣支撐起身體,吊環比雙槓可複雜多了。
童建軍拿起石鎖耍了一會兒。
一會兒舉過頭頂,一會兒扔在空中用肩臂接住。
折騰半天,大氣兒都不帶喘的。
單手耍了會兒,童建軍又彎下腰,將石鎖拋在空中。
但他卻並沒有伸手去接。
童建國在旁邊看的真切,一下就看明白了。
童建軍這是玩雙手拋接。
一手把石鎖扔在空中,另一隻手伸手接住。
石鎖會盪悠著從襠下划過。
然後不停地拋,不停地接。
可這是雙手玩的動作,童建軍一隻手怎麼玩。
眼瞅著石鎖就朝地上砸下來了。
童建軍的一隻腳還沒撇到旁邊。
這石鎖可是大水泥墩子,這要是砸下來童建軍的這隻腳都得廢掉。
「哎媽呀!」
童建國大叫一聲,撲過去,用雙手抓住石鎖。
童建軍也反應過來了,連忙用健全的手也跟著一起接住。
這才把石鎖勉強接住了,小心翼翼放到地上。
「我滴媽呀!你這是怎麼搞的?」
童建國蹲在地上喘著粗氣。
童建軍抹抹汗:「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就忘了。」
「你是覺得你那隻手臂還在是吧?」
「是啊,是啊,忍不住就想伸出來。」
「我明白了,你這叫幻肢。」
「幻肢?啥意思?」
「就是你感覺那條手臂還在。」
「這是一種病嗎?」
「不是,現在的醫學太粗糙……哎喲!」
童建國站起身來卻忍不住扶住腰。
「哥,你好像腰閃了!」
童建軍連忙過來扶住他。
「嗯,小意思!」
「來!我拿燒酒給你搓一搓!」
「不用了,我活動活動說不定就好了。」
「能行嗎?」
「沒事兒。唉,這個石鎖看來不能玩啊,太危險了。」
「我會小心的。」
「別,還是別玩了,哪天我給你弄個啞鈴吧。」
「好吧,我就打一打軍體拳。你要回去找嫂子了嗎?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慢慢溜達。」
童建國扶著腰慢慢往大院走。
剛走進大門沒一會兒就聽到後面有人調侃:「哎喲!這是咋了?」
童建國回頭一看是趙君。
她似乎也剛出去溜達才回來。
「哎喲!哎喲!」
童建國誇張地大叫。
「喲,這是被人搞了?」
「是啊,被你搞了,好像有了呢……」
「壞人!」
趙君過來扶著童建國往家走。
剛到院子裡,畢馥麗正抱著小孩兒在院子裡賞花。
「媽,你看一會兒,我給他敷一敷。」
「嗯,大寶可稀罕花兒了。」
「跟他爹一樣……」
趙君扶著童建國往屋裡走還小聲問:「怎麼樣?在家裡沒整點拔罐兒、酒精點火啥的啊?」
「哪敢啊。」
童建國之所以沒敢讓老弟幫忙,是因為他知道老弟的手法跟其他人一樣。
傳統治療跌打損傷都是熱處理。
比如把酒精或高度酒點著了搓傷患處。
或者乾脆用毛巾沾開水熱敷。
可明明皮下已經毛細血管破裂了,你再熱敷不等於火上澆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