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投降不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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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羅人很迷信自己的馳射本領,可是當面對著一座牢牢守住河川谷口的高大冰堡,以及堡前那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層出不窮的各種防禦工事之時,也是黔驢止於技窮。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絕望之下,代替昏迷中的骨羅統領軍隊的千夫長烏迪爾決定跟隋人放手一博,死地而戰,他心裡還存著一絲僥倖,認為也許部族兄弟們拼命之後,隋人也許擋不住他們。

  八千多同羅騎兵中,皆是騎兵,眾皆有馬,並沒有步軍之說。但同羅騎兵也有不同,分為正軍和輔兵,正軍和輔軍的區別最主要的地方又在於有無披甲。有齊全的鎧甲的披甲騎兵,幾乎都是最年青力壯的正軍,而那些輔兵,卻少有披甲,多數都只是戴著狼頭盔牛角盔,或者披一件牛皮甲而已。在一般的行軍作戰中,正軍的任務是衝鋒陷陣,擊敗敵人。而輔兵卻是配合輔助正軍的,一個正軍擁有兩個輔兵,一個負責打草谷,解決糧草問題,另一個則負責守營,當行軍時他們要幫正軍安營,正軍出戰時,他們負責留守營地。此外,輔兵還負責打掃戰場,幫忙看守戰利品,押送戰俘等等。

  同羅正軍都是自備武器鎧甲,選入正軍不單得要年青力壯勇猛騎射本領好,而且最重要的一條還要求待選的正軍擁有不錯的家底,這樣才能置辦起全套的裝備。

  腦袋四周頭髮全剪光,只留了腦袋頂上一片短髮的尼蘭一揮。他身後立即有兩個把頭髮結成兩股大辨子的輔兵跳下馬跑了過來。兩個輔兵都差不多三十左右年紀,比起才十八歲的尼蘭來要大的多,也強壯的多。不過兩人卻只是尼蘭的輔兵。實際上兩人都是尼蘭的家族族人,不過兩人卻沒有足夠的家產足以選入正軍,最後因身強力壯而被選為了輔兵,就給本族的族長的兒子尼蘭做了輔兵隨從。尼蘭是第一次出戰,之前還打了幾個順風仗,卻沒想到,馬上就已經陷入到了如今這樣的境地。做為一個小部族的族長兒子。初次上陣的尼蘭為這次做戰準備了許多裝備,花了不少的錢。

  首先戰馬就買了三匹優良的戰馬,甚至為了示好兩個同族的輔兵。讓他們照顧初次上陣的自己,連二人各自的那匹馬都是他出的錢。除了馬匹之外,要想成為一名正軍,需要配備的標準裝備稱為鐵甲九事。一套鐵甲。一套馬甲,然後是馬鞍韉轡,另外還有置辦弓四張,箭四百,長短槍各一、鐵骨朵、斧鋮、鎚錐、火刀石、馬孟、料一斗。料袋、搭釒毛傘各一,縻馬繩二百尺。出兵作戰,部族是不給糧草的,全靠自己打草谷抄掠供應。

  不過雖然正軍需要自備裝備。負擔很重,可卻依然很多人都爭著想要選入正軍。這自然不是同羅人都傻。而是同羅部落歷來的習慣,打仗獲得的戰利品,都是由正軍們優先分取,然後一小部份分給隨軍的輔兵,沒有出征的,則基本上分不到東西,或只能得到極少量的戰利品。而漠北地方,戰事衝突頻繁,如同羅這樣的部族更是一個戰鬥部族,以勇武好戰聞名,只要是有本事的,都想要入軍征戰,以軍功取戰利品,獲得錢財人口牛羊,這比起放牧來,可是要好上許多倍。

  巴克和甲泰幫助尼蘭檢查鎧甲,尼蘭這次出來帶了一套鎖子甲和一帶犀牛皮甲,之前擊敗奚人時,他奪到一副明光鐵甲,那副鐵甲基本完好,擦拭之後鋥光明亮,他高興萬分。只是這明光鎧穿戴之時有些麻煩,沉重不說,還得要輔兵幫助。先前撤退時,他只穿了索子甲在身,不過眼下要進攻隋軍的冰堡,馬上要面對那犀利的超遠長弓勁箭,尼蘭也顧不得明光甲沉重了,連忙取出明光甲讓巴克和甲泰為自己穿上,然後又在外面套了那件索子甲,兩套鐵甲數十斤加身,讓尼蘭有些沉重起來。

  巴克替尼蘭披好甲,又從馬上取下來兩把角弓,仔細的拉弓試了試,調好弓後,把弓插到尼蘭戰馬弓袋裡,又給戰馬身上掛好了兩袋箭,一袋輕箭,一袋則是重箭。那邊甲泰則把尼蘭的鐵骨朵,短槍都掛到尼蘭戰馬鞍前,又將尼蘭的彎刀遞給尼蘭,再把那把長矛遞到尼蘭手裡。

  烏迪爾雖然決定攻城,但他們首先得掃平的是堡前二百五十步範圍內的那一片防禦設施。按手下軍官們的建議,烏迪爾準備讓尼蘭等正軍發揮同羅勇士們馳射的本領,馳近城下吸引城上注意力,然後掩護巴克等這些輔兵去推倒土牆,填平濠溝,砍倒尖樁,掃平陷馬坑等防禦工事。

  硬矛在手,尼蘭的心情有些沉重。南下以來,一路上遇到的部落都是不堪一擊,很多都是早早的望風而逃。可是在這裡,在這條狹窄的溝谷里,他們吃了前所未有的大虧,數天時間,就已經折損了近兩千兄弟。那近兩千戰死者,不單有如巴克他們那樣的輔兵,還有許多同他一樣的正軍豹騎。其中有不少一路上他們還說過話,聊過天,有幾位還指導過他的騎射,可現在,卻全都成了被砍掉首級,屍體掛在尖樁上任烏鴉啄食的無頭鬼。對於烏迪爾千夫長他們的攻城計劃,他心裡實在沒有半分底氣,在西面的營壘前,他可是清楚的看到,隋人站在營壘里,能在二百步之外就憑長弓勁箭殺傷豹騎兄弟們。現在這裡和西谷口時的情景一樣,甚至比西谷時的形勢更惡劣。

  他旁邊的泰德也在穿戴鎧甲,泰德是尼蘭這一小隊的隊長,指揮包括尼蘭在內的十名正軍,加上他們各自手下的輔兵,這一小隊有三十人。泰德不但是尼蘭的小隊長,同時也是他同族的叔叔。他趕上前去,也幫著泰德一起穿戴鎧甲。泰德的這套鎧甲更加的漂亮,金光閃閃。鐵甲上面塗了一層金漆,而且上面那山字紋交錯的甲片,最是能防箭,普通的箭射上去很難穿透,就算是面對隨人的長弓勁箭,也都擁有極強的防禦力。這讓尼蘭十分羨慕,這套金漆山文甲是泰德這次南下最大的收穫。若是帶回漠北。這一套甲起碼能換上二百匹好馬。之前泰德得到這寶甲卻根本捨不得穿,寶貝一樣的用搶來的綢緞包裹著,可現在。他卻把這寶貝拿出來,而且穿到了身上。

  泰德抬手輕輕拍了拍尼蘭,在他耳邊嘆聲道:「尼蘭,若有機會。就直接向漢人投降。」

  「為啥?」

  泰德低聲道。「這仗沒法打的,沒法打的,你看看對面這冰堡,還有那上面的隋軍。說老實話,我以前也南下隨部族軍跟著突厥的可汗們卻攻打過隋朝,也算是見識了不少隋軍,可我還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隋軍。這仗打到現在,我們死了差不多兩千兄弟了。可隋人死亡數不超過兩百,如今卻還把咱們直接兩頭堵在了這河谷里了。還有那長弓勁箭。我以前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弓箭。冰天雪地里,他們的弓居然還能射出二百多步遠,而我們呢,這樣的氣候里,弓能射出五十步還有殺傷力就非常了不得了。這仗沒法打了,這些隋軍根本不需要跟我們拼命,只要守在城上,放放箭,就能把我們耗盡。你還年輕呢,有機會的話,投降吧。」

  尼蘭低頭不語,連久經戰陣的叔父泰德都是如此對前景悲觀,他心裡越發的沉重了。

  「聽我一句,投降並不可恥,活著出去,總比死在這裡,成一具無頭鬼要強。將來也許還能有機會再回到漠北去,若你真有機會回去,記得我一句話,以後再不要回侵中土了。」

  尼蘭低聲道:「既然如此,為什麼烏迪爾千夫長還要攻城呢?」

  「烏迪爾從來就不是一個聰明人,要不然也不會是骨羅做南下大將了,可惜骨羅俟斤卻還一直昏迷不醒,要不然他若醒著肯定不會這樣魯莽衝動的。」

  「叔父,那咱們一起向漢人投降吧。」

  泰德搖搖頭道:「到時再說吧,你自己記得把握好機會。」

  尼蘭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到自己馬前,摸出自己的鹿角扳指,套在了右手拇指上。過了一會,泰德騎在馬上帶著本隊的幾名豹騎過來,一邊向他喊道,「上馬!」

  尼蘭翻身上馬,驅馬到了泰德身後,與本小隊會和。這時,身邊到處都是叫喊聲,一隊又一隊的正軍小隊在集結,漸漸移動向前,匯合成一支更大的騎兵千騎隊。

  烏迪爾張弓向天射出一箭,離弦的嗚鏑響箭發出尖利的嘯聲,這是進攻的命令,號角和戰鼓緊隨著響動起來。

  兩翼傳來隆隆響聲,尼蘭看著兩邊各奔出了一個百騎的豹騎兵,往對面衝過去,很快就已經衝到了城下兩百五十步內,對面的城上依然毫無反應。兩個百人隊開始放慢速度,在他們前面是一道胸牆,胸牆後面是濠溝,他們過不去,只得沿著胸牆向兩側奔馳。可城上依然毫無反應,並沒有人放箭開弓。

  反倒是有幾匹馬奔馳時突然腳下打滑,摔了個人仰馬翻,後面有幾騎一時躲避不及,也跟著撞了上去,又一陣人仰馬翻。

  後面的騎兵紛紛減速,最後又退回到了三百步外的兩翼處。

  烏迪爾臉色鐵青,城上的無聲反應,更像是一陣陣的嘲諷。

  「胸牆前面的那一片地上有冰,估計是那些漢人溶冰後潑水結的冰。」有經驗豐富的將領馬上指出騎兵們摔倒的原因。

  雖然損失了十來騎,可烏迪爾並不太在意,他真正心情極壞的原因是隋軍的反應。一般的情況下,只要是進入射程之內,士兵都會忍不住攻擊的。可剛剛二百騎兵跑了一圈,明明已經進入了城上弓箭手的攻擊範圍之內,但對方卻毫無反應,這可不簡單,沒有嚴格的訓練,這是很難做到的。這更說明了,城上的守軍,確實是一支非同尋常的精銳。這讓他又想到了先前那支拖了他們六天都沒能撤退的隋軍騎兵,心情越發的不好了。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了。

  烏迪爾咬牙下令,讓輔兵們頂著盾牌上去推胸牆,填濠溝。

  又是一陣號角響起,騎兵們退往兩翼,大隊的輔兵舉著盾牌弓著腰向前進,很快到達胸牆下面,開始刀劈鏟挖。

  這個時候,城牆上的弩手依然沒有攻擊,但是排成箭陣站在後面的長弓手卻開動了。

  一個個開始拉弓,弓弦的吱吱響聲連成一片,一張接一張的長弓張開,隨著一聲聲的放字喊出,弓手們齊齊將箭頭上揚,齊發仰射。

  利箭升空,匯集成雲,然後帶著尖銳嘯聲呼嘯著向早已經設定好的目標處落下。

  一支接一支的長箭當空落下,箭如雨下,正密集聚在胸牆前挖牆角的同羅輔兵們頓時面如土色,在他們的驚慌恐懼之中,很快就不斷有同羅輔兵中箭。輔兵們丟下鏟子鋤頭,開始撿起盾牌舉起,可那小小的盾牌,在那如雨的箭支前,效果並不強,越來越多的輔兵中箭倒地,發出痛苦的慘叫。那舉起的盾陣頓時成了篩子一般,到處都是破洞。更多的箭支落下,盾陣的破洞越來越多,最後終於崩潰,同羅輔兵們開始轉身而逃,向後陣跑去,不再寄希望於那處處漏箭的盾陣頂。

  一些輔兵邊跑還邊拿出了弓回射,可他們的射出的箭還距離冰城極遠的距離,已經無力的落下。反倒是隋軍的長弓勁箭,開始向西面延伸,密集的箭雨一陣陣落下,每次落下,必帶著一些同羅人的性命。

  輔兵不但裝備遠不如正軍,就是他們的戰鬥意志也是遠遠不如正軍的,在長弓手箭陣的密集箭雨打擊下,他們越退越快,越退越遠,很快就已經退到了三百步外了。

  烏迪爾看著這一輪進攻就這麼迅速敗了,臉色陰沉,無奈的下令鳴金撤退,實際上他鳴不鳴金已經不重要了,上前的輔兵要麼早已經退回來了,要麼,已經永遠留在了陣前,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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