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太過分了

  攔人的手法極為粗暴,直接在路上橫了棵樹。

  一看就是臨時想出來的辦法,樹上葉子都沒焉。

  樹前邊停了輛拖拉機,顯然已經等候多時了。

  沈茂實緊張得手心都有些汗津津的,全身僵硬:「安哥,這咋辦?」

  他真是個烏鴉嘴,昨天才說沒事,今天就出事了,早知道昨天該呸呸呸的。

  「不急。」

  天才剛亮,時間還早呢。

  陸懷安一點都不著急,眯著眼睛看向對面:「開車的咋是個光頭,這光反的,跟開了個手電筒似的。」

  這說法著實好笑,沈茂實定睛一看,還真是,大概是出了汗,亮晶晶的。

  他忍不住笑了,心情也放鬆了些:「他後邊那兩個人有點不好惹。」

  兩個看上去都挺凶的,板著臉也不下車,似乎在等他們服軟。

  偏偏陸懷安他們格外穩得住,甚至掏了倆包子出來開始啃:「剛好,不用迎風吃東西。」

  「……媽的,他們居然還吃上了。」

  「那開車的還在笑,他們就兩個人,膽咋這肥,就一點不覺得怕?」

  那黑臉漢子從車上跳下去,揚聲朝這邊叫:「兄弟,下來抽根煙唄!」

  陸懷安哦了一聲,揚了揚包子:「等會,馬上吃完了!」

  「……」

  開車的拳頭硬了,臉一沉:「二哥,抽他!」

  「抽個屁。」黑臉漢子咬牙忍了,眯起眼睛死死地盯著陸懷安:「這個人,我在國營飯店見過。」

  被他這麼看著,陸懷安居然還吃的挺香。

  把整個包子吃完,講究的擦了擦手,才跳了下來。

  這也太沉得住氣了……

  黑臉漢子往前走了兩步,等了這一會,氣勢較之前便弱了許多。

  「兄弟,這是去哪呢?」

  接過他遞來的煙,陸懷安翹起唇角:「去市里。」

  「哦,做的什麼大生意?」

  「大生意談不上。」陸懷安微微傾身,點了煙叼嘴裡:「給國營飯店送點菜。」

  果然。

  黑臉漢子心一沉,勉強扯出抹笑:「原來是給國營飯店送菜的啊,哎呀,你看這,我們兄弟過來的時候,這樹倒在路中間這也過不去……」

  陸懷安也沒裝傻,冷笑一聲:「嗯,這樹倒的可真沒眼色。」

  這話說的直白,黑臉漢子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偏偏陸懷安好像真的只是隨口一說,馬上又笑了起來:「兄弟在哪裡做事啊?這車不錯。」

  可不是,他們這拖拉機可是兄弟三個拼了老命攢下的家底。

  「我?我平常就到處跑,收點菜,賺點辛苦費。」

  這辛苦費也忒高了。

  村民種了菜,他們以極低的價格收上來,村民只勉強夠吃口飯的,他們轉手翻番,一個個賺的膘肥體壯的。

  「那可巧了,同行啊!」

  黑臉漢子尷尬地笑,這事巧就巧在,巧他個頭!

  明明是他搶了他的生意!

  偏偏這話他還不敢說,陸懷安圍著他們的車轉了一圈,狠夸一頓:「保養得真好,擦得鋥光瓦亮的。」

  開車的光頭見二哥被壓一頭,不明狀況,不敢惡言,訕訕的:「你們的比我們的更好……」

  他只是客氣一下,陸懷安卻頭一揚:「那可不!」

  興沖沖地指著他們的車,他居然開始給他們介紹起了拖拉機:「製衣廠的呢!剛買不到兩個月,嶄新的,哎呀,可費錢,花了整整一千塊呢!」

  聽了這話,沈茂實心裡一咯噔。

  咦?怎麼是一千塊?

  但以前的教訓讓他閉嘴,默默看著陸懷安忽悠。

  好一番吹噓,聽得光頭他們都不耐煩了,太陽都快出來了,陸懷安才意猶未盡地一抬手。

  看了一眼,他面色微變:「哎呀,要遲了,我跟人約好了送貨時間的。」

  他終於肯走了!

  光頭他們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一聽這話連忙笑道:「那兄弟趕緊的吧,正事要緊。」

  「行,那我就先走了,兄弟貴姓啊?」陸懷安拍了拍黑臉漢子的肩膀,哥倆好地一攬:「哎呀,跟你聊天真是舒服!」

  可不舒服嘛,他們三個捧他的臭腳丫子,連拖拉機上掛著的破紅布頭都捧出了花來。

  額角青筋直蹦,他咬著腮幫子:「我姓崔,我們三兄弟,我行二。」

  「哦,難怪你們長的有點像!」

  黑臉漢子把後半段說完:「……我們是結拜兄弟。」

  「……」

  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陸懷安哈哈一笑,摁掉煙:「兄弟齊心,其力斷金,哎呀,看你們這力氣大的,難怪連樹都搬得動。」

  ???

  呸,要不要臉了,誰要給你搬樹了?

  可他這話都說出來了,三兄弟也沒法裝聽不懂。

  於是陸懷安回車上坐著,沈茂實幫著搭把手,把斷掉的樹移到一邊,三兄弟還得把車倒一段,停到路邊邊上,沈茂實才回去啟動拖拉機。

  轟隆隆。

  陸懷安興高采烈地朝他們揮著手:「崔兄弟!回見啊!」

  見你個頭。

  三兄弟累的直喘氣,還得擠出抹笑回應,別提有多心累了。

  等他們走了,光頭立馬不幹了:「二哥你這咋回事啊!說好了先揍丫一頓再讓他們滾出爛坑村的,你咋還給人賠上笑臉了!」

  「就是,好容易才把樹搬過來,結果那姓陸的手都沒抬一下!」

  全程坐車上,倒好像他們成了長工一樣。

  憋屈!

  「你們知道個屁。」黑臉漢子臉一沉,喝罵道:「沒聽著人家說,他們送菜去哪的?國營飯店!那是我們惹得起的?」

  他拿草帽扇了會風,呸了一口:「脖子上的東西不要只做擺設,也拿來用一用,咱們這拖拉機花了多少?三千塊!人家那拖拉機比我們差嗎?」

  那漆嶄新嶄新的,搖把一搖就響,聲音轟隆隆的老響了。

  絕對沒差的!

  「對哦,他們咋只要一千塊!」光頭頓悟,哦了一聲:「二哥,你是想跟他搞好關係,等我們賺了錢再買一輛?」

  一巴掌糊他腦袋上,扇了一手的油。

  黑臉漢子氣得腦袋發懵,嫌棄地在身上擦乾淨:「豬腦子!一千塊買個屁的拖拉機!他是在告訴我們,他上邊有人!」

  「……」

  他們在說陸懷安,陸懷安也在說他們:「這崔二有點東西。」

  腦瓜子轉的快,做事也靈活。

  沈茂實頗為後怕,一邊往下邊搬東西,一邊道:「安哥你膽子也太大了,這樣騙他們,沒事嗎?」

  「能有什麼事。」陸懷安嗤了一聲,跟著一起往下搬筐子:「他們明顯沒後台的,嚇了一這次,至少半個月不敢進村。」

  聽了這話,沈茂實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也只是暫時的。

  陸懷安不想嚇他,眯著眼睛笑笑沒說話:等崔二回過神來,他們還會再來的。

  如今他們送貨,比過去要輕鬆多了。

  壓根不需要跑黑市,直接往飯店送就行。

  幾個飯店和招待所轉完,車上就空了。

  絲毫不費勁。

  「下周要加兩隻老母雞、兩隻鴨子,好的好的。」

  陸懷安拿著本子,一一記下來:「雞蛋要不要加點?哦,夏天了不經放先不加是吧……」

  記錄完,他跳上車:「給。」

  沈茂實小心地收好冊子,這可是要反饋給村民的進貨需求。

  早上耽擱了那一會,回村裡的時候太陽都老高了。

  村民們正在排隊打水,遠遠瞧著了他們紛紛揚起笑臉打招呼。

  他們現在壓根不需要急著去領錢,龔皓會在核算過後,把帳記清楚,他們得閒過去取就行。

  陸懷安一下車,果果就開心地跑了過來,手裡還拖著只狗腿:「安爸爸!」

  「誒,小心!」陸懷安見狗吃疼,總想扭脖子去咬她,有些緊張:「鬆開,小心咬到你。」

  嗯?

  果果一低頭,見狗居然想咬她,小巴掌拍它屁股上:「咬人打屁屁!」

  「……這誰教的?」陸懷安拉住她,耐心地告訴她:「因為你抓疼它了,它才想咬你的,其實是嚇嚇你,不是真要咬你,以後輕一點,要抓就抓它後脖頸這裡的肉……」

  養了這些天,黑狗子已經被果果養肥了。

  她揪住它的後脖頸,努力地提起來,小狗被拎得眼睛都凸出來了。

  「算了算了。」陸懷安看得直樂,揉了她腦袋一把:「我給你編根狗繩吧?那樣你可以牽著它。」

  「好!」

  左右閒著,陸懷安找了些麻繩出來,開始編項圈。

  這玩意太簡單了,跟做篾活其實差不多。

  果果開始還覺得有趣,蹲旁邊看著,過一會就覺得沒意思,抱著狗狗玩起來了。

  正玩的開心,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哭叫:「壞哥哥,壞哥哥!」

  這聲音……

  陸懷安手裡還編著東西,不好鬆開,抬抬下巴:「果果,去看看咋回事!」

  「爸爸不讓我出院子。」果果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哦,陸懷安笑了:「沒事,你去看看就回來告訴我就行。」

  這樣可以嗎?

  果果思考了兩秒,好奇心戰勝了聽爸爸的話,興奮地跑了出去,狗狗都不抱了。

  黑狗子愣了愣,樂顛顛的跟上了。

  看著她沿著院裡的籬笆過去,不過幾秒,就傳來了一聲悽厲的哭號:「嗷!」

  怎麼回事?

  這聲音未免太過悽慘!

  陸懷安嚇了一跳,怕她出什麼事,手裡的活都顧不上了,連忙跑出去。

  快步走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果果。

  她只露了半截身子出來,像是摔到了坑裡,此時正坐在地上,小拳頭揮起來,側頭看到他還咧著嘴笑,很是萌萌噠。

  陸懷安鬆了口氣,臉上也帶了絲笑意:「是摔坑裡面了嗎……」

  結果他走近後,才發現坑裡居然還有人。

  蔡芹他兒子縮在一邊,渾身髒兮兮的,背對著這邊。

  他旁邊趴著兩個人,此時還在悽厲的哀號著。

  他們身上,坐著一個……萌萌噠的果果。

  她可愛的小拳頭揮起來,狠狠打下去。

  「嗷嗷啊,嗚嗚嗚!」

  倆個男孩子哭起來,那聲音可真是嘎嘎的。

  陸懷安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是。

  這,咋回事啊?

  裡邊的人聽到動靜也跑了出來,蔡芹一看,立馬生氣了:「蔡勝元!你就是這樣帶妹妹的!?」

  別看她平時細聲細氣的,一凶起來還真有些嚇人。

  蔡勝元看到他們,連忙轉過身來,露出他懷裡的小朵兒:「媽,這太滑了我上不去,你拉我一下。」

  他想把小朵兒遞上來,結果她用力摟著他的脖子,死都不撒手。

  這都叫什麼事啊!

  陸懷安哭笑不得,趕緊喊停果果,把他們都給拉上來。

  果果還算好的,衣服還算乾淨,只褲子沾了些泥,這是因為她直接坐在了倆男孩子的身上。

  倆男孩子就慘了,全身跟被泥裹了個遍,頭髮都粘在了一起,哭得特傷心。

  「你,你太過分了……」

  「好痛……你還跳下來……你的狗狗還是我家的呢!」

  狗狗?果果抱緊狗狗,非常警惕:「不,是我的狗狗!」

  「是阿爺抱給你的!」

  倆人簡直氣壞了,只差沒罵她翻臉不認人了。

  沈茂實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哦了一聲:「你們,是老朱家的倆孩子是吧?」

  提起老朱,倆孩子對視一眼,不說話了,專心的哭。

  陸懷安正準備問問到底咋回事,老朱滿身汗的出現在門口。

  一抬眼就看到兩泥猴,他氣不打一處來:「老遠就聽到了,號喪呢!說了男人不能哭!都給我閉嘴!」

  家長來了,事就好辦了。

  寒喧了幾句,陸懷安點了名:「蔡勝元,你來說,怎麼回事。」

  蔡勝元洗了把臉,手上的泥已經洗乾淨了。

  他渾身的泥,卻並不覺得窘迫,認認真真地點點頭:「蘭姨要做事,我就帶朵朵妹妹玩,她想去後面摘蒲公英,我們前兩天都去摘了,結果今天走到這的時候,就摔到了坑裡。」

  的確,之前是沒這坑的。

  朱家倆孩子也不是省油的燈,大聲的喊:「你還打我們!」

  「因為你們欺負朵朵!」蔡勝元一點也不怵。

  自覺理虧,倆孩子轉向果果強烈控訴,想掰回一局:「她還跳下來坐我們身上!還打我!老疼了!」

  果果眨巴眨巴眼睛,理直氣壯:「你們玩遊戲不帶我!我也想玩!」

  這群熊孩子。

  老朱先發火,旁邊竹子一折,扯了一截對準倆娃就抽:「沒出息!打架打不贏就玩下三濫的手段!丟人!連女娃都打,欠抽!」

  抽得倆孩子上躥下跳,鬼哭狼嚎,嚷嚷著憑什麼只打他們。

  小朵兒害怕,被抱進去了,蔡勝元看了一會,覺得沒趣,進去洗澡換衣服了。

  只有果果,搬了張小凳子在陸懷安身邊坐下來,掏出話梅糖:「安爸爸,吃。」

  她還吃上了,陸懷安哭笑不得,敲了她一個栗子:「你也是的,以後有什麼事就叫我知道不,那麼高,萬一摔疼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