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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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昊張口一吹,風雷並起,當場將鬼氣死氣吹了個七七八八,十五丈鯉魚頭鬼差當場東倒西歪,根本站不穩。

  泵池小地獄中的黃泉水撒了一地,魔石宛若流星一樣到處四散。

  法天象地。

  看到這一幕,地府中窺視戰鬥的諸多強者,都是瞬間反應過來,這就是法天象地!

  而且魏昊並非是法力凝聚出的肉身。

  他是貨真價實的肉身龐大,瞬間成了不知道多少高的巨人。

  「我的天……」

  「血肉之軀,也能如此嗎?」

  「……」

  「……」

  有些年代久遠的鬼差沉默不語,他們心中很清楚,血肉之軀,當然可以!

  開天闢地,就是血肉之軀的偉力。

  如果沒有人祖大能的無上偉力,萬事萬物都依然沉澱在混沌之中,生靈也處於蒙昧和狂野,沒有秩序,沒有法度。

  「師法天地,師法自然,師法先祖……」

  有些古老的鬼差說罷,抬頭看著巨人魏昊之上的那雙眼睛,宛若血月,又好似驕陽。

  泵池小地獄的份量,壓得午官城的護法大將左右搖擺,而此時,魏昊抬起了巴掌,緩緩地拍向了它。

  巨人魏昊的動作是那樣的慢,慢到所有觀察到的鬼魂,都覺得自己可以輕鬆躲開。

  然而這種緩慢,卻非常的詭異。

  眨一下眼,這巴掌已經跨越數里。

  依然是那樣的慢。

  然而再眨一下眼,巴掌已經轟然而至!

  轟隆!!!

  整個地府都在顫動,原本就是在偏轉的地府,整個又繼續加速旋轉。

  有那麼一瞬間,地府的時間都像是在加速。

  因為頭頂的驕陽明月,比往日裡走得都要快。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獨角鬼王遠遠地看著,目瞪口呆,它現在十分慶幸,沒有在秦廣城為難魏昊,更沒有做什麼不切實際的美夢。

  此時的地府如果說是一座盤旋而下的樓梯,那麼,魏昊就是造訪十國這些房間的訪客。

  巨大的魏昊,僅僅是靠肉身的法天象地,就壓制住了整個午官城的鬼氣死氣。

  一巴掌,直接將十五丈的妖鬼拍得縮了回去。

  鯉魚腦袋被直接拍了個粉碎,巨大的銅壺搖搖晃晃,落地的瞬間,被魏昊一把抓住。

  「有冤的伸冤……」

  巨人魏昊一張嘴,泵池小地獄中的可憐鬼頓時宛若聽到了洪鐘大呂,那聲音的共鳴,震得整個地府都是嗡嗡作響。

  中央直通天穹大地的人形建築,也突然有了動靜。

  被歲月侵蝕的巨大笏板之上,陡然出現了血色金光的大字——大庭。

  垂拱的雙手,也逐漸清晰可見,只是那雙手無比滄桑,全然沒有神聖可言,布滿了創傷、老繭、裂痕……

  看到大庭兩個字,魏昊有些出神。

  因為他本該不認識這兩個字,這是古老的文字,他不曾學過。

  可是現在,他竟然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大庭」二字。

  「唔……」

  魏昊頓時反應過來,這或許就是「大庭氏」。

  「酆都大帝、大庭氏……」

  莫非,這兩個大能,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這時候再去看陰間天穹上的那雙眼睛,似乎一切就都合理起來。

  「大庭氏」,同樣也是人祖之一,同時,他還有另外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頭銜——炎帝。

  垂拱的那雙手,如此斑駁、滄桑,如此傷痕累累、老繭密布……似乎都合理了起來。

  魏昊抬頭看去,那雙眼睛依然盯著整個陰間,彷佛全然沒有看到魏昊在地府的動作。

  但是,魏昊知道,這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就跟當時在大巢州一樣,「大巢氏」同樣看著自己。

  「看來,哪怕是陰間,人祖們也不曾鬆懈。」

  整個陰間的主體,就是地府,而撐起整個陰間的力量,就是最中心的這座人形宮殿。

  宛若通天塔,然而魏昊卻懷疑,這說不定就是「大庭氏」的肉身。

  一己之力,開闢陰間。

  死亡不是終結,對無數弱小的凡人而言,是一種慰藉。

  魏昊不相信強大的人祖會喜歡陰間的誕生,但是陰間還是誕生了,而且是人祖自己撐起來的一方時空。

  或許這種偉岸,只會在遙遠時空中流傳,亘古之後,「大庭氏」的功績,大約就是隻言片語。

  「難怪啊難怪,難怪進入陰間之後,會是『神農珠』出現感應。我當時的判斷沒有錯,那的確是某個人祖,也的確是人祖的雙眼。」

  當時還以為是錯覺,現在想來,是人祖處於遙遠的時空之中,無法跟他對話。

  但,還是給與了幫助。

  那件不是披風的披風,給魏昊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烈士氣焰」。

  這也是為什麼魏昊現在可以輕鬆施展出法天象地的原因。

  不需要任何法力,有的只是幾乎無窮無盡的「烈士氣焰」。

  儘管品質不如魏昊自身的「烈士氣焰」,但是那種無窮無盡的量,真的是嘆為觀止。

  無數皮開肉綻的弱小鬼魂紛紛飛了出來,五百年含冤者比比皆是。

  「冤枉,冤枉啊——」

  「別打了,別打了,我招,我招,我斷道毀橋,我斷道毀橋……」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各種哭喊聲傳來,片刻,魔石從鬼身中飛出,黃泉水紛紛回收。

  眾多重見天日的冤魂,見到魏昊之後,頓時連連大拜,往日的酷刑,早就讓他們溫順得宛若綿羊,遲遲不敢開口控訴。

  直到見魏昊頂天立地,手掌地獄,這才有了底氣。

  只是這些冤魂一開口,卻還是問道:「大老爺可能作主?!」

  「大老爺是何方鬼神?」

  「大老爺比之判官如何?」

  ……

  無數的提問,只有一個,那就是想要看到魏昊的態度。

  魏昊笑了笑,不作回答,只是手一揮,身後追隨的數百萬鬼魂頓時顯現。

  一切言語,都抵不過行動。

  看到這一幕,看到那些諸國野鬼的化蝶徵兆,一眾冤鬼頓時大哭。

  「大老爺容稟,小的……」

  「我乃大唐……」

  「草民乃是……」

  七嘴八舌紛紛控訴著自己的遭遇,那真是冤枉得很。

  如沃州莫生者比比皆是,而妖鬼為護法大將,卻以「規矩」為鐵律,全然不講前因後果以及真相,更遑論人情。

  魏昊並不急躁,盤膝而坐,壓得黃泉路都幾乎斷流,所有河道中趕路的鬼魂,都得到了一絲喘息。

  一應鬼差皆不敢再上前。

  只因魏昊以一己之力,將黃泉路給鎮壓了。

  只手掌地獄,一力降黃泉。

  如此大力量,鬼神紛紛退避,哪裡還敢冒頭尋思。

  無數鬼差都在瑟瑟發抖,但有瀆職者,已經忙不迭詢問此時大夏朝北陽府有力人士魂歸何處,想著可以走走人情,疏通一二。

  實在是這個魏大象,真的有動盪地府的神通。

  那午官城十六門護法大將,好歹也是數千年的法力修為,在他面前,竟然走不到一個回合,就被一巴掌拍死。

  魂飛魄散都是好說,關鍵是這鯉魚腦袋的鬼差,竟是死了成聻,為不明飛鴉叼走,去了鬼魂不可入之國。

  秦廣城中,獨角鬼王恢復了本相,咋舌道:「那披風……」

  「看出來了?」

  判官一臉凝重。

  獨角鬼王連連點頭,一臉的後怕,「我本以為『大庭氏是個傳說,沒想到都是真的。」

  「傳說之所以會成為傳說,必有其原型。凡人想像出來的故事,都不是憑空冒出來的,都是根據自己的經歷、見聞,重新書寫……」

  判官說罷,「你既然看出來了,可有打算?」

  「我若想要追隨魏大象,你當如何?」

  「若魏昊沒有這等際遇,我肯定殺你;但現在不一樣,九個大王不在,地藏王國也悄無聲息,其餘諸多幽冥勢力又是幹大事而惜身。那麼,魏大象跟那新任五閻王斗上,只要勝了,這地府,必將刷新氣象。」

  「你的意思是……」

  「你我最好一明一暗,你自去追隨就是,我會暗中相助。」

  言罷,判官又提醒道,「我觀鬼魂親近魏大象之後,神通大增,如此異象,不可不察。你可以交結魏昊的陰間朋友,互為臂助,到時候,也是一路奇兵。」

  「五峯縣城皇秦文弱,如何?」

  「先不要問如何,你自去打聽,心裡自會有計較。」

  「好!」

  獨角鬼王也是爽快,當機立斷,直接奔著陽世去了。

  它在陽世,也是多有廟宇供奉,凡人請它幫忙吃掉邪祟,多在驅邪儀式不行之後,就會選擇「以暴制暴」。

  獨角鬼王雖然是鬼身,卻是幹得除妖人類似的勾當。

  算是陽世比較冷門但卻相對正面的鬼王。

  而這光景,魏昊身前一隻渾身纏繞雷電的黑色巨犬,正口吐烈焰,記述卷宗。

  一應桉情的前因後果,都被記錄在了魏昊的那件披風上。

  這披風十分柔軟,汪摘星以烈焰岩漿為筆墨,快速書寫。

  不多時,十數萬桉情就被記錄得密密麻麻但是清清楚楚。

  本以為會很快寫滿。

  然而這件披風彷佛無窮無盡一般,汪摘星不管怎麼寫,都是用不完。

  「君子,這到底是什麼材質?怎麼無窮無盡?」

  狗子有點納悶,記述桉情到麻木,累到不行之後,終於停下來休息休息。

  「小汪,我們站著,能看多遠?」

  「怎地也有幾里吧?」

  「爬上屋頂呢?」

  「十幾二十里總有。」

  「爬上城頭呢?」

  「幾十里肯定有的,說不定百里也有。」

  「登上枯骨山呢?」

  「咦?」

  狗子明白了過來,「登高望遠,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理。君子說這個,跟披風有什麼關係?」

  「一目盡天涯,那麼,什麼才能遮住這一目?」

  「閉上眼睛不就可以了?這又有……」

  狗子忽然目瞪狗呆,勐地狗頭轉過去看魏昊,見魏昊笑而不語,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汪摘星這時候才知道,這披風,居然是一塊眼皮。

  誰的眼皮?

  狗子抬頭望天,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雙眼睛始終能夠盯著陰間。

  沒有眼皮,自然就可以一直盯著。

  只是,狗子心頭也泛起了滴咕,這陰間之中,怕是沒有活人的。

  像自家君子這種能夠靠著一身氣血硬扛的,少之又少。

  如此,頭頂那雙眼睛的主人,豈不是早就去世了?

  死不瞑目?!

  只是這種不瞑目,絕非是因為不甘……

  狗子小聲問道:「君子,這陰間的驕陽、血月,莫非是某個人祖老人家的雙眼?」

  「不錯。」

  「……」

  很輕鬆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桉,這讓汪摘星很是不適應。

  「哪個人祖?」

  「『大庭氏』,或者說,炎帝。」

  「啊?!」

  「同時,他也是酆都大帝。」

  「!!!!」

  魏昊抬手一指通天的人形宮殿,「看到垂拱雙手握著的笏板了嗎?上面有兩個字,就是『大庭』。」

  而後,魏昊又道:「小汪,酆都大帝在書院中,乃是『酆』字,可是如此?」

  魏昊寫了個字,給汪摘星看。

  狗頭狂點:「正是這樣寫的。」

  「那你可知道,在魏家灣以及周圍的村落中,祭祀時,用的哪個字嗎?」

  「呃……莫非還有不同?」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農家識字不多,但是,農家多是用豐收的那個『豐』字。因此,酆都大帝其實也可以是豐都大帝。」

  「豐收的豐?」

  「豊,又作何解?」

  魏昊又寫了一個字,問狗子。

  狗子畢竟是有文化的狗,當即道:「遠古祭祀之時,多用豆器盛裝貴重之物,字形源自禮儀。」

  「那麼,誰會祭祀,又在什麼條件下祭祀呢?」

  「自然是人族豐收之後,有了餘糧,才能行祭祀禮儀。」

  狗子說罷,也頓時明白了其中的名實關係。

  「難怪、難怪……」

  難怪「大庭氏」就是酆都大帝,因為他們都是炎帝,而炎帝又號「神農氏」,後世諸多「神農氏」對農事民生貢獻極大,「豐收」不過是其中之一。

  狗子這時激動起來,衝著天穹上的雙目連連拜了幾下。

  「你拜錯了方向。」

  魏昊抬手摸著狗頭,巨犬如此龐大,但魏昊現在更加巨大。

  轉過狗頭看著前方的人形宮殿,魏昊開口道:「看到了嗎?」

  「這通天徹地的凋像,有何名堂?」

  狗子很是不解。

  「酆都大帝的肉身。」

  「……」

  「整個陰間,就是這個肉身撐起來的。」

  「……」

  「什麼是豐碑?這就是豐碑。『豐』,頂天立地。」

  「……」

  抽絲剝繭,找到無數線索,拼湊之後,才有了這個結果。

  前人走過了千山萬水,有無數豐功偉績,卻無需言語,因為「豐碑」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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