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人書·同道》

  等秦文弱返回城隍廟之後,魏昊還是不放心,叫來燕玄辛,將牛將軍給他的鈴鐺遞過去:「小燕,把此物給城隍公,現在五鬼已經磨礪出來,殺不死鬼仙也能拖住,有他們護著秦公,也要放心一些。記住本站域名」

  「啊?那大象公你不需要五鬼了嗎?」

  「我又不是趕他們走,只是讓他們去給秦公做個保鏢。」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大象公嫌棄他們呢。」

  燕玄辛拿了鈴鐺,搖身一變,化作一隻飛燕,直奔縣城而去。

  整個魏家灣收拾乾淨,都已經是大年初五,又降了一場雪之後,這才恢復了往日裡的平靜。

  除夕夜的這場動靜,也算是徹底打掉了普通百姓的最後一點念想,人們罕見地少了那種得過且過的念頭,因為危機真的是可能隨時降臨。

  五潮縣百姓們的體會,他們也體會到了,雖然沒有那麼強烈,可縣衙組織編練鄉勇民團的時候,願意加入的人也多了。

  正月里,各大書院裡頭的學生,也大多在說現在的世道跟歷朝歷代的末年很像,妖孽四起,災害不斷。

  妖災、鬼災、天災、雪災、兵災……

  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卻以為這是大機遇。

  「大丈夫生逢世道變化,當立志振作崛起,絕不做小女兒狀!」

  「聽聞除夕夜魏大象效仿先祖,那魏家灣的巨獸屍骸,便是夕獸。」

  「魏大象真乃神人也!」

  「我等力雖不及,亦不可鬆懈。魏大象敢除大妖巨魔,我等勤修武藝,懲惡鋤奸,義不容辭!」

  「正有此意!」

  原本可能還沒有那麼堅決的學生,此時心態也是變了。

  就算自己再怎麼想要安心讀書,可這世道動不動就冒出來妖魔鬼怪,而且是要肆虐人間的那種,那還能怎麼辦?

  躲進小樓成一統?

  笑話!

  躲得過一時,躲得過一世嗎?!

  還不如效仿魏大象,該出手時就出手,三十里內無妖魔,手捧萬卷不嫌多……

  「如今北陽府增補操江同知,須允文允武之輩出任,府中唯『五潮傳臚』汪公能服眾。彼時若汪公召喚,我當效仿大象公,前去投靠!」

  「操江同知?」

  「『操江』一職,已經不置約百五十年,怎會突然冒出來?」

  「朝中相公們再糊塗,妖怪橫行大江,人盡皆知!難道還要裝瞎到亡國嗎?便是米蟲,眼見著米缸都要空了,也該知道換個地方騰挪騰挪吧?」

  「慎言、慎言……」

  「慎屁個言,老子秀才功名,怕個甚麼!」

  「……」

  書生們少了儒雅,卻是多了幾分銳氣,原本拿捏不定的一些學生,即便頗有家資,這時候也看清了現實,不把地方搞好,都是白搭。

  想要輕輕鬆鬆讀書做官,過去的美事兒,算是到頭了。

  思考前程變化,成了自然而然要考慮的事情。

  不得不考慮,再不考慮,哪天再來個大妖怪,根本毫無反抗之力,這不是等死?

  而這光景,五潮縣內組織人手查閱典籍的汪伏波,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汪兄,這可是國子監的珍藏,封存多年,您可千萬不要弄丟了啊。」

  「老夫曉得。」

  汪伏波一臉的不耐煩,「如此手段束之高閣,活該爾等京城男兒為一婦人拿捏,閃一邊去,老夫要驗收驗收。」

  「……」

  一臉無語的中年儒士臉皮一抖,他身旁的棉袍料子極好,看著就暖和,袖子還套著暖手,湊過來跟汪伏波,唯恐他把國子監的珍藏給弄壞了。

  「你待怎地?再跟過來老夫一劍戳死你!」

  「汪兄,你戳死我不打緊,這可是一千多年的孤本,您可千萬悠著點兒,雖說大內早有復刻,各監也多有副本,但這可是原本,這可是龍鱗!」

  「龍鱗又待怎地?!魏大象吃龍跟吃黃鱔一樣!少了你的龍鱗,賠給你就是。少來聒噪,一邊去,老夫要驗收。」

  「……」

  那中年儒士一臉苦笑,還是跟著,「您還是戳死我吧。」

  「天地無極!萬劍歸宗——」

  汪伏波一聲大喝,竟然真是眼耳口鼻都飛出來金光,是一枚枚金光飛劍,三兩下就把中年儒士的棉袍戳了個稀爛,「再跟過來可真就戳啦!」

  然而中年儒士還是跟著:「龍鱗和龍鱗是不一樣的,這可是人皇跟應龍大神的契約,我能帶出來,還不是因為太后是我嫂嫂……」

  「你怎麼過來的?」

  「自然是國子監飛舟。」

  怕汪伏波多疑,中年儒士又道,「你放心,沒人知道我來這裡。中途我就換了飛舟,腳不沾地到的這裡。」

  「一路上見聞如何?」

  「千里無人煙吶。」

  「哼!」

  汪伏波懶得理會,然後抖了抖手中宛若一片白璧的古老約書,「書上說,人鬼人龍諸等,非人慾修成人,人則欲得其形、求其法、問其道,故而相約同修,乃成『志同道合』。」

  「傳說,傳說而已,我等也不曾親見。」

  「你夏室子弟,怎敢如此說話?你可是皇叔啊。」

  「汪兄,求放過,求放過……」

  中年儒士連連拱手,「便是這一聲『皇叔』,喊得我是心也驚、肉也跳。我那嫂嫂,何等手腕,我可不想栽在裡面。」

  「傳說你曾經睡過她?可有此事?」

  「放屁!!!」

  中年儒士氣得跳腳,吹鬍子瞪眼,「這是外間小人嚼舌根,是在嚼騷,怎可當真?!」

  「你急什麼,老夫隨口一說。」

  「汪兄!你以前不是這樣輕浮的,如今真是讓人陌生,猶如市井潑皮,油滑至斯!」

  「老夫一直都是這樣的,什麼風度、品行,那都是世俗人對老夫的吹捧。」

  「……」

  仔細看著仿佛白玉約書,這可是應龍大神的龍鱗啊,傳說中的神物,竟然就握在自己的手中。

  不過汪伏波感知之後,可以很確信這不是龍鱗,而是讓人感覺是龍鱗。

  這是一枚跟龍鱗特質一模一樣,但卻不是龍鱗。

  很繞,但汪伏波已經確認過了,這不是龍鱗,雖然跟龍鱗的氣息一模一樣。

  確認的方法也很簡單,他把這塊龍鱗捏碎了一個小角。

  趁中年儒士不注意,趕緊打磨了一下缺口,絲滑圓潤,也就看不出來端倪。

  不過雖然不是龍鱗,上面記載的一些東西,的確很有用。

  中年儒士雖然是皇叔,卻不識上面的字,這是大夏朝第二代國君啟的秘文,又稱「啟文」。

  為的就是方便國君調動非人力量,不至於出現亂臣賊子篡權的狀況。

  啟文的年代,還沒有這塊不是龍鱗的龍鱗來得久遠,所以搞不好上面記載的東西,也是二手貨。

  但哪怕是二手貨,市面上沒有,那就是上等貨!

  中年儒士盯著汪伏波,而汪伏波摸索著龍鱗,片刻之後,他心中泛起了嘀咕:《人書·同道》?

  汪伏波聽說過《人書》,描述的,便是人作為靈長的特點。

  絕對沒有什麼《人書·同道》。

  而其中的內容,這一片龍鱗之上,人和非人各占了一半,講的是雙方在「誓」的面前,約定聯合修煉。

  非人的一方,不斷修煉成人,褪去非人異形。

  而人這一方,則是不斷通過參悟非人的天賦異稟或者神通,悟出修煉的法門,找到問道的方向。

  不管是哪一方,單獨拎出來,汪伏波都沒意見。

  他見得太多妖精化形成人,已經見怪不怪;他也見過許多武道功法,都是從鳥獸魚蟲、花草樹木、天地風雲中參悟,也是各有妙處。

  但這種互相成就的,他只聽說一些雙修之法。

  像《人書·同道》這種,全然不知。

  於是汪伏波皺著眉頭:「你帶出此物,有幾人知曉?」

  「什麼叫有幾人知曉!我是禁書倉監,又是國子監教授,進出都是見怪不怪的,誰能知曉?!」

  「禁書是那麼好拿的?」

  「你他媽……咳嗯。」中年儒士輕咳一聲,然後咬著牙道,「我是皇叔!也是流著娰姓的血!進去只要滴血,重重關卡又如何!」

  「別人要是用宗室的血呢?」

  「宗室已經隔代!!」

  中年儒士恨不得一巴掌抽過去,這「五潮傳臚」怎麼變得如此多疑、市儈,全然沒有曾經的風流瀟灑。

  汪伏波啊汪伏波,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這樣一位儒雅風流的名士,變成了這副斤斤計較的模樣!

  「萬一用你兄弟的血呢?」

  「我是倉監!我是倉監!我是倉監!!!!!!」

  「行了知道了,吼那麼大聲還以為你是太監。」

  「……」

  要不是確信現在打不過汪伏波,他真的要一拳揮過去。

  汪伏波又盤問了諸多細節,確信手裡這玩意兒是真貨之後,頓時罵罵咧咧道:「有這等好東西,居然不知道推廣天下!真是愚昧!真是無知!」

  「你罵誰呢?」

  「罵歷代國君。」

  汪伏波理直氣壯,「若非他們藏私,怎會國事敗壞到這種地步。」

  「你敢罵我祖宗,我跟你拼了!」

  一拳直接揍了過去,汪伏波早有準備,身形一閃,躲過了之後一臉得意,「老夫現在身手不凡,怕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哎喲!」

  卻見中年儒士掏出一塊硯台,照著汪伏波就砸了過去,剛剛好,砸了汪伏波腦袋上一個口子。

  不等汪伏波喊出什麼「天地無極」,二人扭打在了一起,互相扯著對方的頭髮和鬍鬚,什麼儒雅不儒雅,早就拋之腦後。

  什麼下三濫的招數都用了出來之後,二人這才鼻青臉腫地坐好喝茶,汪伏波一臉不屑,睜著一隻眼腫著一隻眼說道:「我有天賜劍法,不想傷你,否則你已經陪先帝去了。」

  「……」

  中年儒士不想說話,因為他現在嘴腫得像是被蜜蜂蟄過,鬍鬚更是亂糟糟的掉了一大把。

  二人喝了許久的茶,汪伏波也琢磨明白了為什麼不推廣的一些道理。

  說到底,大夏朝開拓期時,需要鎮壓四方妖邪和不服;平穩期時,國運已經開始相當強盛,妖孽在國運化身的搜尋之下,無所遁形;到了末期……末期大家都忘了,快活了幾百年,誰他娘的還管你什麼創業之術、守成之法。

  且先顧著自己痛快再說。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啊。」

  汪伏波一聲感慨,卻又無可奈何,這是本性。

  哪怕是虎豹豺狼,從野性難馴到被人豢養,時間久了,就算還殘存野性,但在食物充沛的情況下,也能學會挑食。

  人即便是靈長,也無法違背這種本性,能對抗這種本性的,本就是歷經磨難的強者,亦或是還身在磨難中的可憐人。

  「哼!你說的東西,我已經帶到,成不成,我今晚就要走。」

  「走個屁,急著回去幹什麼?我五潮縣自古以來美食多樣,正月新年你不好好嘗嘗,豈非讓我這個地主顯得不仗義?」

  「汪伏波!你現在怎麼像個無賴!!你知不知道被發現禁書外泄是什麼罪過!」

  「了不起打你四十大板,最多重傷,要死哪兒那麼容易。你可是皇叔啊。」

  「我去你媽的!啐!」

  汪伏波不氣也不惱,撫須道,「老夫要是沒有好處,能留你?」

  「你能有什麼好處?」

  「我根據除妖人提供的經典,再加上北陽府的典藏,還有你帶來的禁書,綜合考量之下,已經找到了行之有效的關鍵。」

  「哼!」

  「你可別生氣,實不相瞞,我北陽府有一神人,膽大包天,敢屠神滅佛誅仙,有萬夫不當之勇。若得其『勇』,可引以為『誓』,到時候,便能立誓結盟、志同道合!」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倒是忘了你這個夏室皇叔,看不懂祖先秘文,老夫的錯,老夫的錯。」

  「……」

  被冷嘲熱諷了一通,中年儒士不耐煩道:「你便說我能得個什麼?」

  「魑魅魍魎、妖怪精靈……只要是跟你有緣,便能互相促進,共參變強之術。」

  「呵,我道是什麼,大夏自有『雅言御獸』之法,還需要你這個?」

  「蠢貨,你不知我北陽府神人厲害之處,他不修法術,卻能斬仙。我搜尋此法,可助其普惠弱小,到時候,你多了一層保障,在京城之中,也要安全得多。」

  「不修法術?!」

  中年儒士一愣,旋即認真思量,然後道,「當真?!」

  「老夫騙你有什麼好處?」

  「哼!」

  中年儒士頓時心動,然後道,「當真如此,我等幾天便是。」

  見他同意,汪伏波頓時高興,但又覺得相當奇怪,於是問道:「你怎地是這副面目,可是另有隱情才想留下?」

  只見中年儒士老臉一紅,小聲道:「我有個朋友,曾經在山中救過一隻狐狸……」

  「你說的這個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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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晚上如果不去做調試,應該還能搞一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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