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惡有惡報!大義滅親!

  鄭氏抱著閨女在人群里,滿臉疑惑,在場只有林家人是後來落戶蓮花村的,對當年的事並不知情。

  祥雲眨巴著大眼睛,豎起耳朵聽身旁人的議論。

  「葛嬸子要大義滅親嗎?那可是十月懷胎的親兒子啊!」

  「誰說不是呢,當初葛家妹子高齡產子,生了兩天兩夜,送了半條命,平日裡寶貝地跟什麼似的,竟捨得讓兒子遭罪?」

  「慣子如殺子,葛嬸子明顯是想通了,丁茂山這回犯下大錯,不狠狠給點教訓,怎麼能長記性!」

  「我記得當年偷情的男人被打了三十大棍,在床上癱了三年,家裡人嫌晦氣,死的時候身體都長蛆了,女的更慘,被婆家生生把孩子打掉下來,要不是娘家人看不下去,接了回去,墳頭草都不知道幾丈高了!」

  村民們越議論,錢寡婦手腳越軟,到最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怎麼跟她想的不一樣呢?

  村里人都不計較了,丁茂山的娘跑出來攪局了?

  她只是想過上好日子,有個男人依靠,怎麼就這麼難。

  為什麼一個兩個都不想讓她好過!

  裕叔跟幾位長老商議一番後,還是顧及到老村長的面子,並沒有下狠手。

  畢竟丁家只有一個兒子,真要打出個好歹,他們死了到底地下都不知怎麼交代。

  最終決定,杖責丁茂山二十棍,打掉錢寡婦肚子裡的孩子,並罰她下半輩子都在三清觀里灑掃漿洗,終身不得出道館的大門。

  懲罰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可卻再無一人敢議論丁家,大伙兒心裡只剩下對葛嬸子的尊敬。

  杖刑是曹同光親自動手,裕叔監督。

  丁茂山一開始拒不配合,還是裕叔下令,林老三還有村里好幾個精壯小伙合力把他按在板凳上。

  隨著木棍一聲聲落下,男人撕心裂肺的吼叫聲響起。

  從咒罵錢寡婦勾引,到埋怨慶娘不懂風情,到最後甚至詛咒起親娘……

  林老三聽不下去,更多是怕他再說下去裕叔會罰得更重。

  他不心疼丁茂山,卻怕葛嬸子唯一的兒子真被打死了,她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脫下鞋子,塞進丁茂山嘴裡,堵住更多污言穢語。

  祥雲嫌棄的直皺眉頭,阿爹是個汗腳,每天晚上味道恨不得三里外都能聞到,不洗腳阿娘絕不會讓他上床。

  丁茂山此刻痛得渾身痙攣,哪顧得上臭腳,眼睛一閉昏死過去了。

  葛嬸子全程捂著耳朵,背過身子,不敢看一眼,可兒子痛苦的呼喊聲還是鑽進耳中。

  直到棍棒聲停歇,她才敢哭出聲,趴在昏死過去的丁茂山身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丁茂山剛被抬走,錢寡婦就被壓了上來。

  親眼看到姦夫受刑,她才真切的意識到,他們是來真的,早嚇得褲子都濕了大片。

  鄭氏不忍心讓閨女看到血腥場面,捂住她的眼睛。

  祥雲還是從指縫中看到被吊起來的錢寡婦,考慮到她還有個剛滿八歲的兒子要照顧,裕叔等人沒有用棍子抽打腹部,而是給她灌了墮胎藥。

  不到半晌功夫,錢寡婦痛苦的呼喊聲響起,額頭上浸出大片汗漬,下身厚重的棉褲肉眼可見紅了大片,混著血漬的尿液滴到地面上。

  膽小的婦人和孩子已經退出屋去,男人們也早就離開,剩下的只有年紀大些的婦人,還有被請來以防萬一鬧出人命的林老太。

  林老太一瞧孫女黑眼珠子正在指縫中亂瞅,沖鄭氏嗔怒道:「你帶她來看什麼熱鬧?小孩子魂兒輕,被嚇到了怎麼辦!」

  鄭氏臉一哂,趕忙抱起閨女離開,腳步飛快,仿佛身後有東西追一樣。

  當天晚上,林老太被林老三攙回來時,林家人都圍了上去。

  林老太忙碌一天半口水沒喝上,這會兒到家終於松泛下來,一連喝了兩大碗。

  「丁茂山的傷沒傷到骨頭,只是看著皮開肉綻,估摸著養半年就能下床,只是他被嚇到了,一直高燒不退,病好了身子也得虧空,沒個三年五載養不回來。

  錢寡婦肚子裡的孩子沒了,打下來個男胎,她哭得厲害,已經被村里人送到三清觀,這輩子怕是都出不來了。」

  林家眾人聽了唏噓不已,卻無一人同情。

  明日就是元宵節,悅來飯館要忙碌起來,街道上的治安也要加緊巡邏,鄭氏跟林老三晚食過後,跟家人告了別,一同往六合鎮上趕。

  林老太抱著孫女往莊家方向走去。

  莊家小院門沒關,慶娘坐在院中燒東西。

  有鴛鴦戲水蓋頭,有紅色嫁衣……火光中,慶娘的面容平靜從容,不見半點憂傷,全身透露出釋然的鬆快感。

  見林老太進門,忙起身抱過祥云:「嬸子怎麼來了,快進來坐。」

  莊嬸子在屋裡聽到動靜,忙出門將祖孫倆迎進來。

  林老太簡單交代丁茂山兩人的現狀,道明今晚來意,並解釋了慶娘臉上的腫脹,不是中毒,而是沾上貓眼草的汁水過敏罷了。

  「那日,阿寶貪玩手上沾了貓眼草汁水,又塗在慶娘臉上,你們來尋我治療時,我是知道法子的。

  可我存了私心,想幫慶娘一把,萬一丁茂山見她毀了容退婚,對這孩子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沒跟你們商量,害你們擔心,是我的不是,希望二位莫怪。」

  林老太說完,低頭瞅了眼懷裡興致勃勃撕葉子玩兒的孫女,數不清是第幾次幫她遮掩。

  女兒臉能恢復,又擺脫了丁茂山這樣的姑爺,莊嬸子高興還來不及,恨不得跪下給林老太磕兩個響頭,怎麼可能怪罪。

  慶娘沒有立刻擦洗臉上的貓眼草,丁家一出事,她的臉就好了,難免有人懷疑是她故意為之。

  反正如今村里人都以為她毀容了,她也不怕人議論,有時候看到村民憐憫、可惜的眼神,心裡莫名產生一股樂在其中的奇妙感。

  元宵當晚,六合鎮上張燈結彩,周圍村落的百姓不少都趕著去瞧熱鬧。

  祥雲早早地用過晚食,跟林老大夫妻倆,還有林四郎一起往鎮上趕。

  要說今年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悅來飯館,從街角位置一直延續到三樓包房,全被各色燈籠覆蓋,遠遠看過去跟長龍一般耀眼。

  舞龍舞獅隊伍更是熱鬧非凡,半刻不停在飯館門前吹吹打打,吸引過路的遊人。

  門口搭了台子,單獨辟出一片地方來猜燈謎,據說,今年悅來飯館的燈謎,是請六合觀書院學子們出的。

  不少文人墨客早早地在悅來飯館定了包廂,跟好友一同飲酒做文章,窗戶一開,底下就是喧鬧的燈謎會。

  金曼娘下了大手筆,凡參與猜燈謎的百姓,不管能不能答出來,都送店內赤豆元宵一碗,若是能猜出燈謎,更是有豐厚禮品贈送。

  不少人說金掌柜財大氣粗,也有人說她錢多燒得慌,每人送一碗元宵,鎮上百姓紛涌而至,非把她吃窮不可。

  金掌柜看著烏央烏央往店裡進的客人,嘴角都咧到耳後根,踏進她悅來的大門,想只喝一碗赤豆元宵就走人,絕不可能!

  果不其然,但凡走進店裡的顧客,剛開始還抱著占便宜的心態,結果被飄出來的陣陣飯香味迷得暈頭轉向,口水直流。

  再看隔壁桌上吃得滿嘴流油,搖頭晃腦的食客,風情萬種的老闆娘,能說會道的店小二,掛在牆上聽都沒聽過的新鮮菜式,再想抬腳離開,也拉不下臉皮。

  更重要的是,一年難得一次的喜慶節日,誰不想補償補償受苦一年的五臟廟。

  廚房裡,幫廚們忙得不可開交,鄭氏鍋鏟子都輪冒煙了。

  金曼娘掐著腰肢走進來,臉上笑意喜人:「大伙兒辛苦了,等這陣過了,我給大家發紅包。」

  原本還覺得累得直不起腰的眾人,聞言渾身像又攢了一股勁兒,手上工作更加麻利。

  祥雲和林四郎就是這時候來店裡的,金曼娘本想留幾人到包廂休息,被林家人婉言謝絕,都不想給鄭氏添麻煩。

  悅來的價格雖然親民,對比香滿樓公道實惠,可也不是林家捨得花銷的。

  金曼娘見幾人要走,打包了兩袋點心掛在祥雲外襖口袋上,摸了摸她茂盛的小腦袋,頓覺手掌心軟得不像話,跟她養的那隻狸花貓一樣好摸。

  燈謎會那頭,已經進展到今晚最熱鬧的階段,遊人們一聽獎品,紛紛拍手叫好,場面一時間盛況空前。

  祥雲忍不住伸長脖子望過去,烏泱泱的人頭,啥呀看不著,嘴巴一癟,有些不高興。

  林四郎也是墊著腳尖看,無奈他還在長個子,前面剛好站著幾個大漢,擋得死死的。

  好在倆人擠上一處稍高的圍欄,恰好能清楚瞧見底下炫彩的花燈和條幅。

  今晚燈謎會的重頭戲,是一盞設計精巧,造型獨特的舞獅燈籠,據說裡頭有六合觀書院山長親自定下的燈謎。

  而讓底下大小少年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是猜對燈謎後的獎品——免試入學六合觀書院。

  林四郎一開始不知道獎品的分量,只覺得舞獅燈籠威武霸氣。

  祥雲也是,見燈籠精巧,有些移不開眼。

  直到周圍人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兩人才意識到,在獎品面前,燈籠不值一提。

  「我來猜,我來猜,都別跟我搶,我天沒黑就在門口等著了。」

  「這東西不分先來後到,機會擺在面前,誰猜到算誰的。」

  「要不是去年生病錯過考試,我也不至於在這兒跟你們搶名額。」

  說話的少年,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顯成熟的靛藍長袍,語氣里有志在必得的自信。

  大伙兒鬥志昂揚的模樣,竟有些激勵到林四郎。

  祥雲一見四叔發光的雙眼,想起家裡一直操心著他的學業,原本打算等新年過後去鎮上幾家書院瞧瞧,哪家願意招收四叔。

  沒想到眼前就有現成的機會。

  還是她們原先想都不敢想的,方圓百里內最好的,六合觀書院。

  「鐺」的一聲鑼鼓響,喧鬧的氣氛頓時安靜下來。

  紅色長聯從舞獅彩燈嘴裡吐出,在一面二人高的牆上展開,謎語展露在眾人面前。

  「千里隨身不戀家,不貪酒飯不貪茶。水火刀槍全不怕,日落西山不見他。」

  「天運人功理不窮,有功無運也難逢。因何鎮日紛紛亂?只為陰陽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