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姑娘，言月嬋很確定從前未在任何宴席上見到過她，不然以這丫頭的相貌，一定能在她腦中留下深刻印象。
又掃了眼她身邊站著的年輕婦人，倒是有些眼熟。
言月嬋下意識將鳳仙當場是祥雲的母親或長輩，看二人的穿著打扮，在一眾錦帽貂裘貴人中並不顯眼，就以為是哪個來蹭宴席的小門戶。
言月嬋：「沒長眼睛嗎？我這可是月影紗，十金一匹，滿京都找不出幾件，弄壞了賠的起嗎？」
祥雲剛顧著看各家爭奇鬥豔的閨秀，只記得跟人保持距離以免互相衝撞，實在沒想到誰的裙擺能占據三四階樓梯，這才誤踩少女裙擺。
沒想到還沒進府，就碰上個硬茬，祥雲想，京都不僅市集熱鬧，連姑娘的脾氣也比其他地方更火爆些。
十金就是一百兩白銀。
不是賠不起，只是對方的態度讓祥雲很不舒服。
鳳仙見少女有不依不饒的意思，又看周圍各家夫人都將視線投過來，忙蹲下身替她擦拭。
祥雲穿的新鞋，總共沒下地走過幾步路，印在上頭的大多是灰塵，撣一撣就能恢復原樣。
不知是鳳仙彎腰的動作取悅了言月嬋，還是祥雲悶聲不吭的樣子讓她回憶起從前父親不得志時，在那些名門閨秀面前自己也是如此謹小慎微，總之言月嬋心情大好。
「多跟你母親學學，不長眼睛也得長腦子，來這裡的都是京中大員的家眷，不是你們這種寒酸門戶能高攀的！」
言夫人站在一旁，本想斥責女兒的咄咄逼人，怕傳出去於風評不好，又看到祥雲跟鳳仙身後既無丫鬟也無等候的小廝，方才送她們來的馬車更是送到後，轉身就走了。
猜測沒準這家人連馬車也是雇來撐場面的，上不得台面的落魄戶，進了宴席也是坐末尾的命。
這種人掀不起什麼風浪，更何況確實是對方有錯在先，被數落兩句也應該，能得女兒提點是這丫頭的福氣。
言夫人：「走吧月嬋，魏夫人還在裡頭等著呢，別跟無關緊要的人浪費口舌。」
一旁的言月娥看母親姐姐臉色行事，臨走前還不忘沖祥雲做了個鬼臉，對著鳳仙更是不尊重，在她剛準備站起來時，一把將她推倒在地。
鳳仙頭磕在台階上，立馬破了皮滲出血，身上的衣衫也蹭髒了，小丫頭見她狼狽樣，高興得手舞足蹈，好像幹了件特別了不起的事。
言夫人和言月嬋沒有阻止的意思，輕蔑地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你是長輩，不會計較的，對吧？」
說完毫無愧疚地抬腿便往裡走。
結果下一秒，言夫人就聽到小女兒悽厲的喊叫和婢女的驚呼聲。
轉頭一看，驚得眼睛都要瞪出來，言月娥早晨廢了一個多時辰才梳好的髮髻，此刻被那沒教養的小丫頭拽在手裡，上頭的珠花彩帶扯得七零八落，頭髮雜亂得跟路邊的小乞丐一樣。
「放肆！」言夫人氣急敗壞，招呼身旁婢女動手，「還不把二小姐從那死丫頭手上救回來！」
兩個膀大腰圓丫鬟，眼神惡狠狠就要從祥雲手上搶人，誰知搶了半天，除了挨在中間的言月娥疼的喊叫越來越大聲，竟沒拖動半點。
言夫人以為兩婢女是怕弄傷女兒，沒敢出力，直接自己上前動手。
祥雲等地就是這個時機，腳上蓄力，直接對著言月娥的腰窩就是一腳，衝力之下言月娥倒在母親身上，二人踉蹌兩步一起栽倒在石階上，一個磕了頭，一個砸了手。
言夫人捂著歪向一邊的髮髻，儀態全無，言月娥疼得哭天搶地，眼淚直流，言月嬋被四周視線盯得無地自容，只覺得丟人。
祥雲滿臉無辜：「對不起夫人，我還小不懂事，您是長輩，不會計較的，對吧？」
誰還不是個寶寶！
「死丫頭！你、你故意傷人！你們幾個是死人啊，還不快把她抓起來，敢傷我女兒，我要你好看！」言夫人抱著言月娥那隻不知是斷了還是折了的胳膊，氣惱地吩咐婢女上前拿人。
兩個粗壯婢女，只以為方才沒拉扯過祥雲是錯覺，二人加起來三百多斤，能不是個小女娃的對手？
壯碩似兩頭野豬的婢女，朝著祥雲撲過來，誰想到小丫頭跟泥鰍一般滑手，剛碰到衣角人就鑽沒了，三人老鷹捉小雞般來回好幾趟，兩婢女累得大喘氣，愣是連頭髮絲也沒再碰到過。
祥雲腿上功夫早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加上有靈力護體，別說是兩個壯仆，就是換成七八個漢子也未必有她跑得快。
言夫人氣得牙根痒痒，不少跟她相熟的夫人見場面亂糟糟，覺得一身狼狽的母女兩失了體面規矩，心中鄙夷不已，面上不顯，勸慰道。
「算了吧，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今日是魏夫人的宴會，來者都是客，別擾了主人家的雅興。
月娥傷得不輕，抱進去給魏府大夫瞧瞧，可別傷著骨頭，要真有個好歹，再找這戶人家計較不遲，我們都瞧見了，是那丫頭無理在先的。」
「沒錯我們都瞧見了，野丫頭沒教養，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喂，你們二人有請帖嗎？」
個別看了全程，覺得是言家得理不饒人，先縱容女兒侮辱人，想幫祥雲分辨兩句，馬上被相熟的拉著勸道。
「言家如今很得魏夫人賞識，言大人在朝中順風順水，眼瞧著又要更進一步，再看那丫頭，先前從未見過，八成是哪個縣丞的女兒，何必為了她得罪言夫人！」
就在大伙兒覺得祥雲和鳳仙拿不出請帖時，有婢女奉了謝棠命令出來迎接宣武將軍獨女，剛出門就見到穿著打扮明顯上了一個檔次的鳳仙，沒來得及觀察周圍氣氛，脫口而出。
「鳳仙姐姐，她們都說你不在府里做了，要回去享福，我還不信，原來你真的是……」
話沒說完，言月嬋嗤笑一聲：「是我們高估了，你連九品小官兒家的夫人都不如，只是個給人端茶倒水的東西！」
傳話婢女很不喜歡言月嬋說話口吻，好像端茶倒水多上不得台面似的，沖她扶了扶身，用驕傲的語氣糾正道：「言小姐說錯了，鳳仙姐姐如今是從五品宣德將軍的堂弟妹，以後只有別人給她端茶倒水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