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聚集三千民兵,各個城門分派一千人。
齊文和弟弟齊武,負責的北城門,此時正是守衛換班,最為鬆懈之時。
許是知道今晚有一場血戰,連暗夜中的月亮都躲藏在雲層之後,只有城樓和瞭望台上燃燒火把,四周一片寂靜。
齊文伸手沖身後家丁示意:「看我指令,等守城軍防備最鬆散時,先抹了幾個巡邏士兵的脖子,兵分三路,一路對付沒發現動靜的,一路從後頭包抄城門上的,以防他們擊鼓驚醒更多士兵,剩下的跟我去開城門!」
家丁手握棍棒和刀斧,出門前經過齊老爺的一番熱血鼓舞和金錢誘惑,此時個個信心滿滿,躊躇滿志,仿佛夢想中的榮華富貴已經在跟他們招手。
齊武今年二十出頭,全家被罷黜之前,在京都剛成為御前侍衛親軍步軍司的一員,滿腔抱負未曾施展,就被一紙詔令斷了三族官路。
心中對官家,對朝廷的憤恨,比他爹有多不少。
今夜無風,秋末的天氣有些寒涼,怕待會兒打起來手腳伸展不開,大伙兒不敢穿太厚的衣服,此時縮在巡邏士兵看不到的死角中,跺腳搓手。
偶爾弄成一兩聲不小的動靜,都被齊文利眼一瞪,嚇得不敢動彈,好在城門方向隔得遠,加上將士們不是靠著牆打盹,就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閒聊,連巡邏的也是腳步匆匆,糊弄兩下後尋了無風地方小憩,半晌都無人發現此處的異常。
齊文小聲嘟囔:「韓忠義手下的兵不過如此,我還以為軍紀多嚴,規矩還不如我家家丁,爹的決斷是正確的,以他們的能力跟西戎驍勇善戰鐵騎比起來,無異於螳臂擋車。」
齊武一直沒開口,曾經軍營生活讓他帶了一絲常人不及的敏銳,傳聞中收復七州八郡的涼州兵,震懾西戎守衛邊防近十年,年少成名一路爬到一城總兵的韓忠平手下的兵,是這種素質嗎?
可他在營中時間不長,不能準確判斷到底哪裡不對勁。
兄長齊文已經揮手讓一小隊上了城門,眾人看不到上頭情形,只聽到接連幾道重物落地聲,再無半點動靜。
齊文大喜:「成了。」
進展如此順利,齊武懸著的心稍稍放緩,或許是他想多了。
下一瞬,他帶著剩下人手迅速向城門靠近,想打得對方措手不及,卻見靠在城牆上的幾個打盹男人,猛地睜開眼。
齊武嚇得手心一顫,那是一雙滿是精光,鄙夷促狹的眼,裡頭沒有半點睡意。
宋引郎朗道:「終於動手了,再晚點,老子都要睡著了!」
身旁另外幾個將士,從陰暗處拔出武器,個個神采奕奕。
齊文趕上來,見狀同樣一慌,見對方只有十幾個人,很快恢復鎮定自若:「兄弟們別怕,咱們大幾百人,對付十幾個還不是手到擒來!去把城門上的兄弟喊下來!」
曹同光雙刀扛在肩膀上,聞言笑出聲:「你喊,但凡他們吱一聲,我跪下叫你爺爺!」
去通風報信的家丁,還沒爬上樓,就被強悍有力的一腳窩心一踹,人蜷縮成一團跌跌撞撞滾下來。
家丁們嚇了一跳,更讓他們心驚的還在後頭。
城牆上又接二連三掉下來無數屍體,一看,全都是先前衝上城樓的那批家丁。
有人嚇得「哐當」一聲掉落手中武器,有人呼喊著耳熟的名字,悲從中來。
齊武此刻終於反應過來,他們是落入陷阱,被瓮中捉鱉了!
家丁畢竟沒上過戰場,衝出來的剎那,好幾個連刀都拿不穩了,再看宋引幾個鎮定自若,明顯是有備而來,好不容易被金錢富貴攢起來的勇氣,瞬間像是泄了氣的牛皮,憋得只剩褶皺。
立刻慌得如作鳥散,誰還敢聽齊文齊武兩兄弟在身後的怒罵。
可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藏在暗處的士兵們,如洪水般衝出來,沒費什麼力氣,解決了作亂的小人。
只留著齊文齊武兩人,嚇得抖成篩子,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曹同光擦著手中沾血大刀:「真沒意思,吹了一晚上冷風,就為了這兩蹩腳蝦。」
宋引望了眼被陸續拖出去的家丁屍體,足足大幾百人,這才轉身沖好友道:「要不是延秋事先料到西戎人會使奸計,說不定真能被他們得逞了。」
西戎人教唆威逼利誘的本事,他都不得不佩服,齊文齊武兩兄弟好歹曾有過官職,不是一般愚昧無知之人,尚且被利用,涼州百姓中會落入陷阱的只會更多。
好在今晚過後,無論是蠢蠢欲動的世家大族,還是想著發國難財的普通百姓,都不敢再有此等心思。
其他三處城門,和幾處小門,大體情況跟宋引這邊一樣。
林老三伏擊的西城、周春看守的東門和另外兩個將領的南門,全是速戰速決,殺光了所有鬧事的,只留下始作俑者。
在家中久久等不到消息的齊喬兩位老爺,心驚膽戰過了一晚上。
越到天亮時分心越慌,城門處遲遲沒有西戎人攻進來的消息,他們便知道事敗了。
喬老爺癱坐在地上,肥胖的身軀壓到腰間的金庫鑰匙,哭得無比悲戚。
「完了、都完了,我的榮華富貴,我的嬌妻美妾,都沒有了……」
哭嚎聲引來喬夫人,沒等她問出聲,大門被人從外面猛地踹開,周春身穿盔甲,身後跟著魚貫而入的士兵,將府宅團團圍住。
家產全部充公,男子皆押送到菜市口,女子充作官奴,剩下家丁統統發賣。
那一天的菜市口,血流成河,來看熱鬧的百姓沖一干人等吐了數不清的唾沫,砸了無數的泥巴和牛馬糞。
砍下的頭顱掛在城門口,其中包括隱藏其中的暗哨,拔出蘿蔔帶出泥,算是徹底清理西戎在城中的臥底。
此次行動的守衛,都被記了功勞,其中林老三功勞最大,是他提前預估西戎人的心思,以最少的人員傷亡,除掉城中蠢蠢欲動的大族,保全涼州百姓的安危。
祥雲和林老大知道消息的時候,已經有軍營的人接上一家子去吃慶功宴。
為保證每個將士都能吃上肉喝上慶功酒,沒有鋪張浪費,花的都是從幾個大族中充公的豬羊。
賞賜的銀兩也是從他們金庫中劃撥的,剩下的給了一部分知府用作日常縣衙開銷,其餘的統一進了營中,為將士們做冬衣冬靴,購買馬匹和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