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二人看穿了祥雲的醫術,另一邊林老三進了屋子後,直接抱起軟塌上的閨女,高高舉過頭頂,興奮得原地轉了一大圈。
看得鳳仙心驚膽戰,天吉天福倒是很興奮,張開胳膊等著三叔也給他們轉上一圈。
卻被林老三無情忽視。
祥雲笑得咯咯響,臉蛋上被爹爹用力親了兩口,她便知道是時疫方子起效了。
林老三抱著閨女坐在腿上,自己在圓桌前坐下,鳳仙給她倒了杯茶,轉身去廚房忙碌了。
畢竟男女有別,她在林家住了幾年,妯娌間親密無間,男人們該避著的時候,還得避著。
林老大是當初將她從吳江贖回來的,鳳仙心裡感激他的恩情,加上跟張氏關係最好,出門前沒少被叮囑,要看著林老大別犯渾。
他為人好說話,對外精明,對家人一派真心,鳳仙覺得很像從前的家中兄長,對林老三也是敬著的。
林老二話少,鳳仙一共也沒跟他說過兩句話,點頭之交。
四郎在她眼中還是孩子,從小看著長大的,也能親近起來,
只有林家老三,在她回林家沒多久便入了軍營,原先人雖高大,身上好歹還有份莊稼人的老實,如今戰場上殺了人,感覺連眉眼都凌厲了,渾身撒發著生人勿進的氣質,昨日陡然見了,險些沒敢認。
林老大拍拍兄弟肩膀,挨著坐下聽他講了遍軍營中的現狀,在說道藥方子時祥雲研製出來時,林老大的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猛地回頭望向自家侄女,再看向弟弟,搖頭表示不信。
「我天天跟這丫頭待在一處,她除了愛看些人物風土之類的書籍,什麼時候看過醫書?
是,她很聰明,跟在老娘身後學了些本事,給鄰里相親看看病沒問題,可那是瘟疫啊!連軍醫都研製不出的方子,她一個從未經歷過的小丫頭從哪學來的?難不成真是仙女下凡,托生到咱家了?」
祥雲臉蛋被大伯扯著,肉嘟嘟更像包子了。
祥雲揉著臉頰,瞪了林老大一眼,這下終於承認了:「就是阿寶寫的方子,阿寶會的可多了!」
老黃瓜刷綠漆的日子她過了快四年,真的是累了。
林老大還是不信,手腕直接攤在侄女面前:「那你幫我瞧瞧,這兩日食不下咽,難以入睡什麼原因?」
祥云:「……」
這還用搭脈嗎?
從那日西戎軍攻城,大伯在城牆上跟著射殺十幾名敵軍,見了血和死人,回來後大吐特吐,吃飯發呆,睡覺夢裡還在喊「救命」,不是大夫都能查出病因來。
她作勢將手指搭上去:「氣血瘀堵,心浮氣躁,喝點安神茶調理,少去城門上晃悠,三日內藥到病除。」
林老三噗嗤笑出聲。
林老大:「……」
這下算是徹底信了,祥雲不但能看病,還會挖苦人,小小年紀練就一張跟老王大夫、鶴眉神醫一樣的毒舌。
遠在三十里地外的穆達金,再次收到涼州送去的信件和一四四方方的盒子。
信上寫著城中疫病已除,西戎給將士們的「厚禮」,涼州士兵銘記於心,特送上大禮回報。
穆達金氣急敗壞,將信撕得粉碎:「達瓦,開盒!本可汗倒要看看是什麼好東西!」
達瓦一劍劈開,一個污糟占滿糞便的頭顱,滾落到穆達金腳邊。
待他看清那人是誰,嚇得一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瞳孔猛地瞪大,渾身血液像是冷了般,雙腳發軟跌坐在地上,剛好跟赫爾那死不瞑目的空洞眼神對上。
達瓦嫌惡地瞥開眼,將穆達金扶起來。
他沒想到韓忠義做得如此決,直接斬殺不留一絲緩和餘地。
穆達金大聲喊人叫探子回來問話:「副總指揮被何人所殺?」他眼神紅色要滴血,想起從前跟表弟一起長大的情分,想起母親在世時跟赫爾那關係最親近,胸口怒火恨不得要將他燒化了。
探子雙腿發軟,跪倒在地:「是……是那日將副指揮挑落下馬的將士。」
達瓦:「他是韓忠平手下哪位大將?」
探子:「不是將軍,只是衛縣來支援的一個千戶,叫林延秋。」
穆達金小得癲狂:「小小千戶,哄得我們團團轉?」
探子悄悄睨了眼主上,顫聲道:「不僅如此,涼州城的疫病也是他家人治癒的。」
穆達金一舉掀翻面前桌椅,屋裡所有東西無一倖免,最後猶嫌不足,跟頭髮狂的瘋獅般,拔下牆上的佩劍一刀刺穿探子胸口。
探子瞪大雙眼,口中鮮血直流,認命般閉上雙眼,沒了氣息。
殺過人泄過憤的穆達金,終於恢復一絲理智:「韓忠義、蕭樓還真是收服一員猛將,好,好得很!林延秋……林延秋……」
三個字在他嘴裡來回念叨,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將人撕咬成碎片。
十月十二日,西戎大軍,再次拔營向涼州城門進攻,此次韓忠義有了備戰時間,弓箭大石熱油準備齊全。
加上蕭樓等八千兒郎的支援,西戎兵沒討到半點甜頭,反而折了五千精兵,其中光林老三擊殺的西戎兵數量就達到三百餘人。
反觀韓忠義這邊,只有百十人的傷亡。
夜晚,將士們聚在篝火邊慶祝初步勝利,窩窩囊囊好幾日終於給了大伙兒一雪前恥的機會,怎能不激動。
韓忠義褒獎幾位對戰中異常出彩的將士,包括周春、林老三,還有石寬和宋引等人。
因為時刻提防敵軍來襲,營中沒有喝酒,將宰殺的豬羊烤上,配上鳳仙教伙夫做的酸梅湯,吃得也相當暢快。
韓忠義:「吃了肉,喝了酸梅湯,想想接下來如何應對,大伙兒群策群力,說說看法。」
周春咬了口羊腿:「反正他們進不了城,我們就耗著,耗到他們厭煩了,沒轍了,自然會撤兵。」
韓忠義不置可否,看了眼蕭樓帶來的將士。
蕭樓鼓勵手下各抒己見。
宋引:「攻城戰不是長久之計,西戎長期駐紮城外,時間久了糧草不夠,必定將心思打到周邊村落上,百姓無辜,糧食跟性命一般珍貴,若遇上西戎兵殺人泄憤,血流成河,幾個村莊沒準全部被滅。」
韓忠義點點頭:「那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宋引跟身旁的林老三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鼓勵之色,才緩緩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