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笑著推辭,只說家裡事多忙不過來,拓寬銷路的事緩緩再說。
主人家沒想法,外人操心再多也無意義。
婦人只能又抓緊排隊下單幾瓶玉膏,等著回京後當做禮物送給相熟的府第。
要知道,前些日子公主殿下在聖人千秋賀儀上,可是將瓊玉膏當做賀禮進獻。
那位平日裡眼高於頂,珍奇古玩,名家字畫都換不來一眼青睞的公主殿下,眼光有多高不用多說。
祛疤嫩活肌膚的功效更是傳得神乎其神,不少人以為消息裡頭多少摻了水分,藥膏再厲害不過是草藥製成的,想換層皮還不如投胎來得快捷。
直到一次遊園會上,聖人親口誇讚公主進獻的膏藥有奇效。
一夜之間,瓊玉膏的名號在高門大戶,王孫侯爵間迅速傳開。
誰手上能有一瓶瓊玉膏,可比任何金銀首飾都拿得出手。
林老太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如今家裡剛在六合鎮定居不久,若是將銷路拓展開,少不得要有人跟著奔波勞累。
近些日子來,家中大事小事不斷。
賣膏藥的事情,還是等些日子,尋了好的機會再深入不遲。
再加上林家如今手頭上不寬裕,林老太將家中存銀捐給軍中的消息,事先沒跟家裡人商議,算是自作主張。
她雖是一家之主,這種大事上理應先知會大伙兒一聲的。
張氏坐在床沿上做針線,聞言道:「娘,您拿主意就好,我跟老大都沒意見。」
林老二同樣點頭:「銀子本來就是娘研製的膏藥賺的,您想怎麼花都成。」
剩下的小的們更是沒有意見。
林老太抖了抖手上簸箕里的草藥,分揀出優劣藥材,聽到這話,心思跟著亂起來。
索性將簸箕丟在桌上,俯身揉了揉孫女的頭髮,嘆了口氣。
「想當初我們剛從清河村逃荒出來時,身上窮得只剩下幾個銅板,吃了上頓愁下頓,後來機緣巧合,得了一筆錢,才有了來蓮花村的機會。
那會兒手上的一百兩,已經是咱們生平見過最多的銀錢,誰能想到短短兩年功夫,攢下來兩萬兩!」
老太太視線望向遠處,深沉得好似布滿心思:「銀子還是得慢慢賺,心裡才踏實。」
各房都是點頭,贊同老太太的說法。
圍著又說了會兒話後,才一個接一個回屋休息去了。
待人走後,老太太側躺在孫女身旁,輕拍她後背的動作一直沒停:「剛才當著大伙兒的面,奶奶話沒說完,其實,我非把這筆錢捐出去最重要的原因,是奶奶害怕。」
祥雲本就是眯著眼睛打盹,房間裡的動靜一直聽在耳中。
聞言睜開一條縫隙,家裡吃穿不愁,叔伯嬸子們都是聽話又勤快的,大伙兒有技能傍身,如今更是士農商都有涉及,日子越過越紅火才對,老太太不應該高興嗎,怎麼反倒害怕起來了?
是怕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
她趕緊滾到奶奶懷裡,小手拍著老太太胸口:「有阿寶在,奶奶不用怕。」
「傻孩子,奶奶知道你本事大,會些憑空變幻的本事,起初猜想過會不會是九天玄女轉世投胎了,後來發現你是半點不敬鬼神,反倒崇尚財神爺,想來仙女跟你是沒什麼關係的。
這反倒讓我心裡不安起來,若是哪天你的這些神通沒了,或者說乖孫女你福氣用完了,需要被收回福氣,家裡拿不出來可怎麼好。
與其到時候措手不及,不如在平時多給阿寶添福納壽。」
老太太親了親孫女細軟的小頭髮,又在她腦門上重重來了一口。
「奶奶做的可是於國於民都有利的大功德,希望能替你還一些福報。」
祥雲貼在奶奶胸口,感受她身上令人心安的感覺。
被人惦記著想著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感謝老天爺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輩子的家人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她恨不得一輩子做長不大的小娃娃,永遠被奶奶,爹娘捧在掌心裡寶貝著。
祥雲笑嘻嘻在奶奶懷裡撒嬌:「奶奶最好了,阿寶跟奶奶天下第一親!」
老太太給孫女掖了掖被角,將她亂動的手臂塞回被褥里,長嘆一口氣:「眼瞧著馬上過年節了,看你爹的情況,今年怕是又湊不齊一家人了。」
沒過幾日便到了臘月里,林家更加忙碌起來。
鄭氏和張氏包攬了研製咸貨,儲備冬糧、縫製冬衣等所有工作。
碧雲跟在後頭打下手,祥雲年紀小,重活兒幹不了,細緻活又沒耐心。
時常跟天福養的小雞崽子一樣,從廚房竄到臥室,再從臥室溜達到藥鋪。
一會兒給張氏穿線引針,一會兒給鄭氏灶膛里添兩把柴,又或者坐在出診大夫椅子上,看看能不能撿一兩個願意跟她玩「當大夫的一天」小遊戲的客人。
就像林老太說的,屁股上好像長了釘子,沒法安靜待著。
這天正好是臘月十二,百福日,按照百姓中的傳統,需要裁剪窗花迎接百福。
對於跟福氣沾邊的事,大伙兒總是額外積極。
尤其是今年祥雲稍大一些,可以放任她拿起剪刀動手裁剪窗花後,一家子好似心有靈犀一般,全在教著祥雲剪窗花。
祥雲聰慧,一些簡單的步驟,看兩遍便能動手做出一樣的。
再看一直跟在後面的小子們,不知是真的不適合幹這類活兒,還是說手笨,半天功夫沒做對一個。
到後來徹底放棄了,拿著裁剪好的窗花挨個房間貼紙去了。
家裡的武先生在半月前告了假,回鄉探望親友,臨走前,林家準備不少有名的吃食,又額外添置了十兩的紅包。
算是新年祝福和對他近些日子來盡職負責的肯定。
先生一走,小子們明顯鬆懈下來,像是腦袋裡的鬆緊一下子斷了,晨跑不練了,馬步敷衍了事了。
唯獨天吉,每日不間斷的訓練,強度半點不比林貴在的時候低。
努力是有回報的,首先展露出來的,便是天吉的個頭。
原本跟弟弟天瑞差不多高的個子,如今已然高出半個手掌,隱隱還有再拉開距離的架勢,再也沒人分不清這對雙生兄弟了。
看得祥雲心痒痒,恨不得跟二哥一起晨練。
想法是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冬天的被褥束縛住她弱小的靈魂,賴在床上永遠起不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