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魏縣令來了!」
「魏縣令跟林家關係很熟嗎?」
百姓們見縣令手上提著禮盒,帶著燒酒,顯然一副來恭賀新店開業的模樣。
沒想到往日忙碌,鮮少能見到人影的大人,竟有空關心一個藥鋪子。
若非兩家關係匪淺,要麼就是林家醫館真的醫術精湛到連當官的都折節下交的地步。
林老太頗為不好意思,上回三兒媳婦飯館有人鬧事,就是魏縣令出面解決的,如今她們家開了個藥鋪,又有人舊戲重演。
怕不是存心想讓她們一家過不下去。
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噤聲,等著看接下來事情發展。
倒是那個戴孝的中年人,上前一步跪在魏縣令面前告狀:「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爺,肯定能給我家一個交代,林家醫館用藥害死我爹,還死不承認,您說,他們是不是犯了罪?」
魏大人皺眉,想要說話,卻突然有個粉糰子一下子衝過來抱住他的大腿:「魏叔叔,你是來看阿寶的嗎?」
叔叔兩個字一出口,中年人的臉色立刻變了,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逡巡,最後落在林老太身上也變了味道。
魏大人扶住小丫頭的身板,將禮盒遞到她手上:「聽說你從外地回來,給你帶了桃花酥,順帶受人之託看看你有沒有幹壞事。」
「受人之託」四個字他尾音拖得極長。
祥雲立馬知道,是京都那邊得到林家救下小世子的消息,讓魏大人來表示感謝呢!
「阿寶一直很乖的,家裡從小教我不義之財不能要,雙手才是萬寶山,與人為善才能與己為善。」
小丫頭腦袋跟掉書袋一般,搖頭晃腦一頓輸出,不知話里話外在點誰。
戴孝男人聽懂了,臉色越發不好看。
心裡開始後悔走這一趟,本想訛點錢給老子當喪葬費,沒成想殺出個魏縣令,還是個明顯會站在對家立場上的對手。
他欲哭無淚了,卻不甘心雙手空空回去。
想起在家時收了那人的報酬,今天說什麼也得把這盆髒水潑出去。
結果話還沒說出口,先衝進來一幫衙役把他跟親友綁了。
「住手!我們犯什麼錯啊?我們是來討公道的!」
為首的衙役正是林老三,家裡人被欺負,他可不是麵團任人搓扁捏圓。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想辦法查到了死者那份「毒藥方」。
還把寫方子的和尚一道帶了過來。
眾人一見和尚,立刻有人認出是普會寺的沙彌。
養得肥頭大耳,面色紅潤,肚子恨不得拖在地上,一步三喘息。
這樣的人,林老太實在想不出有何信服力能讓死者堅信他的本事。
在聽到死者的藥方子是這個沙彌寫出來的,大伙兒倒抽了一口氣。
「就他啊,之前在普會寺上香,他好像在院裡掃落葉來著。」
「一個連高僧都算不上的沙彌,也有臉學人家治病看診,難怪會把人治死!」
沙彌聽到眾人議論,在看到棺材旁躺著的眼熟身影,將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瑟縮著脖子不敢反抗一句話。
魏縣令問:「死者的藥方可是你配的?」
沙彌點頭。
魏大人又問:「從何而來的藥方?」
「書上看的。」
「什麼書?」
沙彌低下頭,根本不敢撒謊,磕磕絆絆好半晌才不好意思道:「話本子,話本子上主角生病,開的就是這個藥方。」
人群倒抽一口涼氣,連死者家屬都覺得離譜到忘了哭泣。
自家老頭子是被個愛看話本子的小沙彌騙了,不僅捐了不少香油錢,還吃藥丟了性命。
聽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可笑得很!
被這麼一攪和,死者家屬也沒法再找林家人的麻煩,扛起棺材只能自認倒霉。
為首的男人神色最複雜,他還不知道要怎麼跟那人交代。
鬧事的人走後,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疏散開。
林老三招呼魏大人往中間院子休息,又讓人去酒樓通知鄭氏,家裡有客人來訪,晚上的飯菜需做得豐盛些。
穿過門廳,祥雲一直走在魏大人身側,輕聲感謝他的幫忙。
有他父母官的名號在,林家想受欺負也難。
「謝謝魏叔叔照顧我們家。」
魏淼揶揄道:「小丫頭,你們家走大運了,往後指不定還要靠你關照我呢!」
祥雲笑得跟個小狐狸一樣,捂著嘴唇小身板抖個不停。
另一邊,與此同時,剛將老頭子棺材安穩放在家門口的中年男人,在親友們抱怨的聲音中,無奈掏出懷裡的銅板分給大伙兒。
「感謝叔伯嬸子們的幫忙,家中還有事情要忙,不留各位用膳了。」
親友們嫌棄地看著掌心的幾枚銅板,氣得都說不出話來。
當初承諾只要願意幫忙,每家至少一個銀錠子,如今縮水成這幅寒酸樣,大伙兒怎麼可能不生氣:「大江,咱們陪你哭鬧半天,一口熱菜熱湯沒吃上,拿這幾個銅板打發叫花子呢?」
被叫大江的男人心情極其不好,壓著脾氣道:「各位都是我爹最親近的人,一家子互相幫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
「什麼理所應當,若不是你說有豐厚報酬,我們怎麼可能趕著去得罪林家,說不準還得罪了縣令大人,現在怎麼?把我們當廁紙一樣,用完就丟啊?」
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不知從何處飛來一個錢袋子砸在鬧得最凶的婦人身上。
她剛想大罵是誰不長眼,就看到掉在地上露出個口的錢袋子。
裡頭的銀錠子零零散散掉在地上,發著光。
「拿上錢,趕緊滾!」
冷峻嚴肅的男聲傳到大伙兒耳中,所有人像是餓虎撲食般湧上前,為了多搶點銀子差點大打出手。
得了銀子的婦人笑得眼睛都沒了,滿眼諂媚望著侄子。
「大江,大家都是親人,以後還有這種好事,再找我們啊!」
「對對對,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如今攀上高枝了,別忘了提攜叔伯們,一榮俱榮嘛!」
說話的男人是大江的大伯,一口牙都要掉光了,還不忘咬銀子確定真假。
目光時不時瞥向立在不遠處的高個子冷漠臉男人,即便再沒眼光也知道對方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