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不好打擾主人家會客,鄭氏接過祥雲,幾人再次道謝後,往住處走去。
一路上,原先還帶著有色眼鏡看人的丫鬟僕人們,仿佛白日的事情從未發生過,再次和顏悅色地衝著林家人打起招呼。
林老太善意地一一點頭回應,林老三有些心裡發堵。
「這些人跟學過變臉戲法一樣,下午的時候話說得那麼難聽,一扭頭臉一抹跟沒事人似的。」
鄭氏笑著打趣:「以前在鄉下,大伙兒都是直腸子,莊戶人家心眼實誠,確實沒見過這般會變臉的。」
「與人為善總是好的,我們現在寄人籬下,廣結善緣總比與人交惡好,你們平常說話做事注意些,咱們人微言輕,稍不留意便會給自己招來麻煩。」
林老太做事謹慎,交代兒子媳婦後,抱著祥雲坐在輪椅上,再次倒騰起藥材。
林老三和鄭氏一向聽話,瞧著閨女盯著藥材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說來今天謝老爺肯幫忙,少不了閨女模樣可愛的功勞。
「自從阿寶進了家門,咱家好像總能逢凶化吉,真真應了娘取的名字,遇難成祥,撥雲見日。」
林老太輕輕拍著孫女,眼裡滿是疼愛。
「阿寶天生自帶福運,可惜養在咱們這樣的人家,連個像樣的滿月宴都沒法辦,可憐她小小年紀跟著我們一起吃苦。」
鄭氏心疼閨女,心裡也一直打算著,即便一切從簡,該有的儀式她閨女也得有。
「娘,咱給阿寶辦個洗兒會吧,用不著多隆重,按照老祖宗的規矩,準備些吉祥物件,說幾句吉利話,討個彩頭也是好的。」
林老太和林老三都覺得可行,立刻著手準備起來。
不消片刻,還在打著盹的祥雲,突然感覺渾身光溜溜的,被放置在銅盆中,身下是溫熱的清水,爹娘和奶奶,將她圍成圈,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微笑。
林老太向銅盆中撒入菓子、銅錢等吉祥物件,又從祥雲腦袋上剪下來一撮胎毛,放置在木盒中,仔細收好。
以手作瓢,將代表福運的「香湯」澆過祥雲全身,嘴裡念叨著老輩傳下來的吉利話。
「貴女滿月今日到,喜鵲鴻雁祥瑞照。
願女得福平安身,貴人相護掌明燈。
向上蒼企盼,我的阿寶一生平安順遂,諸邪退散,百事無忌。」
祥雲伸手去抓沉在盆底的銅錢,一手捏一個,財迷的模樣逗得全家大笑。
鄭氏替祥雲擦拭水漬穿衣時,又看到她後腰上顯眼的紅色胎記。
「娘,你瞧,這胎記沒變大吧?我先前還犯愁,怕阿寶未來夫君會嫌棄呢!」
林老太看了眼:「這有啥,她夫君敢因為這點小事嫌棄我的阿寶,我定打斷他的腿,我的阿寶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不知道以後便宜誰家小子。」
祥雲伸頭想看看後腰的胎記,可她太小了,脖子根本轉不過來,加上剛洗了熱水澡,這會兒舒服的不行,很快就睡著了。
謝遠這邊,匆匆趕到前廳時,端坐在軟榻上的年輕婦人,正晃著手中的撥浪鼓逗弄懷中的小嬰兒,一身月牙白綢緞華服襯托得她肌膚似雪。
烏黑的長髮用一根精緻的攢珠步搖固定在腦後,另有兩朵素銀珠花別在耳畔,再無別的裝飾,卻掩蓋不了通身端莊典雅的氣質,一看便知是金尊玉貴養大的世家小姐。
懷裡的奶娃剛滿月的年紀,養得粉雕玉琢,手腕上帶著金鐲子,脖子上掛著長命鎖,連腳腕上都叮叮噹噹佩戴著足鏈,遠遠瞧過去,像是個金子打造的福娃。
婦人看到謝遠,沖懷裡的娃娃莞爾:「婠婠,快看誰來了。」
小女娃順著視線望過去,很快又把頭轉過來,蹬蹬四肢繼續伸手夠撥浪鼓的穗子,顯然沒記住來人是誰。
「哎呀,我的乖婠婠,快讓舅舅抱抱。」謝遠伸手就抱起外甥女,本以為有了方才廊下的練習,這會兒應該是輕車熟路,誰知剛把小丫頭抱在懷裡,她就「哇」一聲大哭起來。
小胳膊腿胡亂蹬著,好幾下直直扇在謝遠臉上,不管怎麼哄都安靜不下來,越哭越大聲。
「好了,好了,阿娘抱,阿娘抱。」
謝棠無奈接過女兒哄起來,打趣道:「都說女孩粘舅舅,我家婠婠顯然是個例外。」
謝遠看著哭得哽咽的小丫頭,心裡說不失望是假的,怎麼自己的親外甥女還不如個沒血緣關係的女娃跟他親近。
本以為胞妹得一女,以後有他千恩萬寵護著長大,會跟舅舅親近些,沒想到這孩子對他如此生分,可能他這輩子註定女兒緣薄,只希望婠婠長大後能好些。
「兄長不必沮喪,婠婠還小,加上你跟她相處時間短,小孩子怕生,以後多接觸總會好的。」
謝遠點頭,坐在胞妹身旁,看她逗外甥女:「你剛生產完,不好好在莊子裡休養,跑我這兒來做什麼?」
「你還說!發病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派人通知我,虧我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
謝婉自小跟兄長相依為命長大,謝遠於她既是兄長更似父親,昨日聽說兄長又發病了,急得一晚上坐立不安,如果不是天太晚上,帶著婠婠上路不安全,她恨不得立刻驅車過來。
謝遠笑著站起身,在胞妹面前轉悠一圈,安慰道。
「你瞧,我現在不是好得很,老毛病而已,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況且,府里最近新請的大夫頗有幾分本事,我覺得在她調養下,身體狀況比之前好多了。」
謝婉仔仔細細打量兄長,見他面色如常,精神煥發,比前段時間婠婠滿月禮上好不少,才半信半疑沒有追究。
站在一旁的丫鬟芸芙卻插了句嘴,嗔怒道。
「主君可別哄我們,若真沒大問題,為什麼要通知遠在千里的鶴眉老前輩?是不是怕我們擔心您的病情,說出來誆我們的?」
謝婉沒注意到丫鬟過於親近的語氣,滿心想的都是兄長的病情。
「芸芙說的不錯,真是小毛病,哪輪到有醫仙之名的鶴眉前輩出手?」
謝遠眉間微蹙,視線落在胞妹身後的丫鬟身上,覺得她的言行有些過於放肆,誰知那丫鬟大膽地迎上他的目光,眉梢間眼波脈脈。
他在官場上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太清楚這雙眼裡蘊含了什麼。
赤裸裸的欲望和引誘。
胞妹身邊的丫鬟,心思不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