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心,墜了鉛塊般沉了下去,越發讓人心口發寒。
周翠翠撲到表哥面前,事實擺在眼前,還想抵賴。
「這孩子平白跑到我家院子來了,失足落了水,你們怎麼能把罪責怪在我表哥身上,我們還沒治她個擅闖的罪名呢!」
「你閉嘴!阿寶要有事,我要你們償命!」林老太的聲音陡然尖厲起來,眼神兇狠的似護崽的母獸。
周翠翠微微一愣,儼然是被她的眼神嚇到了,依舊嘴硬不肯承認是他們綁了那孩子。
畢竟一旦罪名成立,那可是殺人的罪,即便不是她動的手,表哥卻難逃律法的制裁。
她是不聰明,但又不傻,只要咬緊牙關不鬆口,將罪名推在死了的臭丫頭身上,誰又能將他們如何?
「老太太我理解你孫女喪命的悲痛,可你不能仗著人多硬把罪名按在我跟表哥頭上,昨天晚上我們一直待在府里,從未出過門。
至於您家孫女,哦,我想起來了,此處偏僻有道小門年久失修,剛好夠她小巧的身形鑽進去,許是孩子鬧騰偷跑出家,無意闖入蓮池,見湖中景色好一時失足,也不是沒可能的!」
周翠翠說的每一句話,都被剛從別處趕來的鄭氏和鳳仙聽到。
鋪天蓋地的憤怒籠罩著鄭氏,臉頰上的肉恨地微微顫動,眼眶發紅,儼然變成蓄勢待發的野獸。
再看躺在地上無知無覺的女兒,鄭氏痛得幾欲吐血,衝上前一腳踹在沒反應過來的周翠翠身上,直接將人踹進蓮池。
嗆了兩口水的周翠翠,驚慌失措間伸著胳膊求救。
「救命……咕嚕嚕……救命!」
侍衛和丫鬟都被遣散在外間,齊郁自保尚且困難,此刻池塘邊無一人相救。
周翠翠奮力探出水面,剛準備緩口氣,又被鳳仙拽著頭髮壓進水裡,心窩肺管子滿是淤泥,上不來下不去痛哭非常。
兩個平日裡溫溫柔柔,性子不知多好的婦人,如今哪裡顧得上其他,只想讓對方也嘗嘗溺水的滋味。
林老太將祥雲翻過身,數次拍打在孫女後背,試圖將她嗆進肺管的水排出來。
奈何收效甚微,孫女的脈搏已經微弱到幾乎觸不到。
老太太心都要攪碎了,手下動作卻不敢停,這可是孫女的命!
山居先生見多識廣,想起曾認識一位越洋而來的高盧人,教過他一種應對溺水的方法,立刻道:「我知道一種法子,或許管用,快,將阿寶放平,不斷按壓胸口位置,再口對口渡氣。」
謝棠應和道:「我小時候跟父親在海邊生活過一段日子,當地漁民救人就是用手捏住溺水者鼻孔,用一隻手托住下顎,進行口對口吹氣。
如果溺水的是孩子,按壓胸口時得注意力道,年紀太小,就怕力氣用大了會斷了肋骨。」
眼下是窮途末路,林老太抓住一根稻草便當成最後的指望,連忙按照二人的做法實施起來。
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終於在一次胸口按壓時,孫女頭一歪,吐出一口池水,整個人從昏迷中轉醒。
睜開眼睛的那刻,祥雲看到是髮髻散亂,眼睛哭成核桃的林老太,還有一臉慌張,急得滿臉是汗的先生。
得救了,她終於得救了。
祥雲嘴一撇,小手拽住奶奶胳膊,大哭起來:「奶奶,阿寶……阿寶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心情剛經歷過大起大落的老太太,哪裡聽得了孫女的哭聲,將孫女緊緊摟在懷裡,像是抱住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
「奶奶在,阿寶不怕,我的乖孫女受苦了,哪裡不舒服,快告訴奶奶!」
祥雲此刻渾身濕漉漉的,從閻王殿面前走了一遭,這會兒恢復神智,才察覺到小腿肚鑽心的疼痛。
扶海城八成跟她犯克,才一個多月的功夫,她都遭多少罪了!
鄭氏和鳳仙聽到祥雲甦醒,終於放手對周翠翠的折磨。
「我的乖女兒,你要是有個好歹,娘拼了這條命也要那該死的縣令千金付出代價!」
「阿寶,大伙兒都嚇壞了,還好你沒事!」
兩個婦人全都滿臉淚痕,有先前悲痛的淚水,也有當下的喜極而泣。
反觀周翠翠和齊郁,一個費勁力氣從淤泥里爬上來,滿身污垢儀態全無。
一個鼻青臉腫,門牙被打碎好幾個,說話口齒漏風。
齊郁這會兒感受到林老三和林老大的拳頭,越發感覺兩年前月黑風高的晚上,就是林家兄弟幾個綁了他打了他。
可現下情形,知道也無用了。
齊郁是真的恨,恨沒有直接一刀了解了死丫頭,恨沒有早些挖個坑把她埋了。
周翠翠一見祥雲沒死,方才還有些心虛,這會兒是半點也沒了,晃悠著站不穩的身子,大聲呵斥:「你們……你們渾蛋!我……我要讓我爹把你們全部下大獄!」
剛經歷一場驚心動魄搶救的謝棠,此刻蹙眉望著少女方向,想不通世上為何會有人同時具備蠢笨和歹毒兩種極其惡毒的品質。
明明一切證據擺在面前,她跟山居先生,不管是誰的背景後台都比縣令綠豆點的官兒大,周翠翠怎麼敢,又是憑什麼說出大言不慚的話。
「林大夫,阿寶的傷瞧著不輕,得快些回去醫治,這裡的事情有我跟山居先生在,不會有大問題,放心。」
林老太抱起孫女,沖二人點了點頭致謝,立刻馬不停蹄往回趕。
期間還有不長眼的想攔住二人,都被林老大和林老三打了回去。
與此同時,對府衙一切還一無所知的周縣令,正坐在馬車上打盹。
一連半個月舟車勞頓,他胖碩的身子眼看著瘦了一圈。
馬車剛踏出扶海城地界,就有衙門的小廝來報信,說大小姐和齊校尉被人打了。
周縣令猛地一驚,瞌睡蟲瞬間飛了,還以為聽錯了:「誰被打了?被誰打了?」
「是一戶從外地來的林姓人,還出動了謝家和一位姓姚的先生,說是小姐和表少爺綁了人家孫女,險些溺死在後院池塘。」
聽到姓林時,周縣令還沒什麼反應,等謝家和姚先生的名號報出來,他才慌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