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獨一無二

  「三個八倍鏡,你敢信?」寂寞成灰不跟他貧了。他本來想等會匯合再給千里的,沒想到越撿越多,他自己都傻眼了。

  「又不能召喚神龍。」千里說。

  「想要嗎?」寂寞成灰問道。

  「不想。」千里斬釘截鐵。

  「……餵,你不按套路來啊!」

  「哈哈哈哈哈,別想讓我唱《征服》。」

  「……靠。」小心思被看破了,寂寞成灰不滿地撇撇嘴。

  「要唱也是唱《朋友再見》啊,是吧?」千里說著,還真像模像樣地吼了起來,「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再見吧~~~」

  「我能屏蔽他麼?」天狼問無咎。千里是指揮沒錯,可不知為何,大家都默認無咎是隊長。

  「嗯……屏蔽吧。」無咎說。

  「無咎,」千里深沉道,「你以為你逃得了初一,還逃得過十五嗎?」說罷,他又囂張地笑起來,「木哈哈哈哈哈哈哈——」

  無咎脊背一陣發涼。

  「皮皮千是今晚要在無隊枕頭邊唱的意思麼?」

  「果然是白天隊友,晚上69……」

  「這直播間沒法待了。」

  「我相信無隊有的是辦法讓皮皮千閉嘴。」

  「已經腦補出10萬字小黃文。」

  「前面那位大兄弟,借一部說話。」

  「???去上個廁所回來這車就開到郊外了???」

  「幽靈車防不勝防。」

  新的安全區一刷,千里隨手就在白圈圈邊標了個點,「走!」

  他們現在的打法是落地先不去熱門城市剛槍,而是謹慎選點保證發育,然後根據航線在每一次安全區刷出來時快准狠地選好一個大部分隊伍入圈的必經之地,通常都是房區或者視野開闊、掩體充足的野外高點,也就是既機智又缺德的卡毒邊戰術。其實如果一心要吃雞,他們有更安全的打法,可他們更喜歡這樣,比吃雞更重要的是誅仙,神仙隊一般不會看著航線的情況去特意繞路進圈,掛都開了,還這麼苟的話,那就真的比鹹魚還鹹魚了。外掛基本是沒太多意識的,走到哪打到哪,憑著一股蠻力闖天下。

  卡毒邊有時候會損人不利己,職業比賽里就時而會出現兩個隊伍在毒邊僵持太久導致雙方都元氣大傷甚至齊齊滅隊的慘況,這個道理千里不會不懂,他們是有原則的,他們的原則就是——遇到正常對手時,儘量在不損失戰鬥力、確保己方能安全入圈的前提下收掉對方,收不掉大不了握手言和決賽圈再戰,遇到神仙時……

  那就損人不利己吧。

  他們的排名之所以一直在前一百到前五十之間高高低低地徘徊,好幾次還險些跌出了前一百,就是因為他們老是選擇和神仙玉石俱焚,卡毒邊的目的也正在於此,要硬闖他們這道防線,只能以生命為代價。

  這一局千里也選了個不得了的點,那個四合院是有人的,他們車開到半路才發現,也不知是該怪視野不好還是對方太苟,好在對方不是滿編隊,只有兩人,四人二話不說一波硬沖,血腥地把這個點據為己有,代價是天狼倒地了一次,也算是零換二,沒有太大損失。事實證明那兩個人和千里的眼光都不錯,這是個風水寶地,後來四人一連又收了兩個隊伍的過路費,八個人頭輕輕鬆鬆收入囊中。正當千里打開地圖考慮著下一步蹲哪個點時,不速之客上門了。

  有驚無喜,又是神仙,第n次誅仙大戰拉開序幕,熟悉的節奏,熟悉的劇情,誅仙小隊一手嫻熟的游擊戰和拉鋸戰耍得對面懷疑人生——明明百發百中,還帶透視,就是整不死這夥人。眼看拖著拖著毒圈就要過來了,誅仙小隊還很陰險地一開始就找機會打掉了對方的車胎,這幾人想起來要跑毒時才叫苦連天,終於,對面有人憋不住了——「你們他媽會不會玩?!」

  「比你們會。」千里當即反擊。

  「cao你ma的,卡你ma啊卡!」

  他們很清楚,有這夥人在這個點虎視眈眈地架著,他們要步行跑毒安全撤離,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千里沒有回話,反而得意地笑了起來。

  「不就是你們的掛比我們的貴嗎?!」

  聽到這話,別說他們,粉絲們都笑了。

  「人形自走掛了解一下。」

  「這個掛貴到你們無法想像。」

  神仙隊另一人開口了,「兄弟,都是自己人,咱別打了,先跑毒行不?」

  「誰tm跟你們自己人,要臉不?」這回寂寞成灰不樂意了,並且在那人試圖探頭出來的剎那就一梭子子彈招呼過去,血霧糊了他一臉。

  「cao你ma逼!你們這種一輩子上不了分的垃圾!死全家的垃圾!誰他媽都別想走了!我就在這裡懟死你們!」那人一邊被隊友扶著,一邊罵得比之前那人還難聽。

  「行行行,都別走了,咱來打一架。」千里樂呵。

  他們卡神仙毒邊卡到人家氣急敗壞地出口成髒這已不是第一回了,雖然直播里出現髒話有礙觀瞻,但許多粉絲特別樂意看到那些外掛氣得七竅生煙還拿這個誅仙小隊沒辦法的樣子,玩遊戲圖個樂子,開掛也是圖個樂子,開掛還開得那麼憋屈,可不是花錢買罪受麼?

  縱使誅仙小隊不是每回都能大獲全勝,把自己全員搭進去也是常有的事,但不流血如何革命呢?且當是他們為了這項事業盡己所能地獻出一份說不清有沒有意義的微薄力量吧。

  「最後一天遇到這種傻逼,真是煞風景。」這局結束後,寂寞成灰忿忿道。

  「還來不?」天狼問。

  「我得吃飯去了。」寂寞成灰說,「晚上來?」

  「那晚上再說吧。」無咎說,「大家先休息一下。」

  「行。」寂寞成灰和天狼齊齊應道。

  「好了好了,誅仙小隊要光榮下播了,各位朋友們,我們下回再見。」千里這話是對觀眾們說的。

  「下回是什麼時候?今晚嗎?」有人懷抱著希望問道。

  「不知道啊哈哈哈,隨緣吧。」千里說。

  還有更多人提出更多問題,諸如天狼和寂寞成灰還會不會出現,以後還會不會有別的固定隊友等等,千里哪會耐心地一一回答,隨便跟大家打了幾句哈哈就無情地關閉了直播。

  他們以為寂寞成灰就隨口說說,沒想到一個多小時後這丫還真在群里艾特他們了,順便把天狼也叫了出來,下次一起玩吃雞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他是真的不想結束得這麼憋屈。

  天狼想了想,「好吧,我還能玩一個小時。」

  吾名-千里:「哈哈哈,被家長禁網了嗎小狼崽?」

  神之光-天狼:「……」

  神之光-逆鱗:「……」

  吾名-千里:「喲,逆鱗,你把你家小狼崽禁網了嗎?」

  神之光-逆鱗:「是的。」

  吾名-千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之光-天狼:「……」

  對於近期千里隔三岔五地在群里耍寶,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寂寞成灰和天狼很快上了遊戲,準備開始前,無咎問千里,「還開播嗎?」

  「這個月時長都夠了,開什麼,我們自個隨便玩玩唄。」千里說。

  「嗯。」

  「總算不用再聽你對著彈幕神經兮兮地自言自語了。」寂寞成灰說。

  「你以為我想啊,生活艱難啊。」千里說。

  「對了,」寂寞成灰想到什麼,「嘉年華日期定了,你們收到通知了吧?」

  嘉年華指的是ldm嘉年華,每年固定寒假一次,暑假一次,今年暑假的嘉年華定於7月23日、24日在總部s市舉行,這可是ldm粉們最期待的節日。

  「收到了。」無咎說。

  「你們去嗎?」寂寞成灰問。

  「去啊,幹嘛不去。」千里說。

  「哦。」寂寞成灰應道。

  「你問這個幹嘛?」千里說,「難道你是擔心再也見不到我了嗎?」

  「你少自作多情。」

  「哈哈哈哈哈不捨得我就直說啊~」

  「我就是不捨得也是不捨得無咎兄,少蹬鼻子上臉你!」

  「23號還是我生日哦,寂寞啊,來來來,表達你心意的時候到了,不要跟我客氣。」

  「滾!」

  「說起來,女王肯定也會去吧,哎呀,這次你可不要再慫了——」

  「你tm的有完沒完?!」

  「木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是怎麼受得了他的。」天狼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我還想知道你隊友怎麼受得了你咧?」千里回頭瞟他一眼。

  「……」天狼移開視線,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

  沒有了粉絲們成千上萬雙眼睛的「監督」,大家全身心都輕鬆了下來,肆無忌憚地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興頭上來時爆兩句粗隊友也不會介意。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ldm那些退役了的老朋友,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新選手,電競領域未來的前景,偶爾也聊聊八卦,圈子裡誰和誰在一起了,哪個主播又被捶了,這些事情,平時直播的時候他們是一個字都不會提及的。

  「你們知道神之光有吃雞分部嗎?」千里說。

  「啊?好像有那麼點印象。」寂寞成灰說著,好奇起來,「他們怎麼樣?牛逼不?」

  「一點也不。」天狼脫口就道。

  「哈哈哈,這段我要是錄音了,天狼你會不會被開除啊?」千里笑道。

  「事實。」天狼滿不在乎。

  「哦?」寂寞成灰來勁了,催促千里,「快講講什麼情況?」

  「就那樣唄,那麼多比賽沒拿過一個冠軍,聽說隊員總是出問題,都換了好幾個人了,現在還在持續招募新成員呢。」千里說。

  「怎麼回事?神之光不是很猛的嗎?」寂寞成灰掩蓋不住自己的八卦之魂了。

  對於普通的戰隊,好幾次比賽名列前茅已是不錯的成績,可這是神之光,以神之光的標準來衡量,奪不了冠就等於不及格。

  「神之光就ldm最猛了,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千里一攤手。

  「估計是資源大部分都集中到ldm分部了,畢竟這是神之光真正立足的領域,」無咎開口了,「國內目前暫時還沒有哪家俱樂部能在好幾個遊戲裡通殺的。」

  「也就ff能做到那個程度了。」寂寞成灰說。

  聽到這個名字,無咎和千里都安靜了下來。

  freedomfighter……

  他們的絕地求生分部,都已經上過國際賽的舞台了。

  吾名曾把ff視為一生之敵,可看看別人在做什麼,自己又在做什麼?

  「你們看過神之光的吃雞比賽麼?」寂寞成灰又問道。

  「看過一點,」千里說,「怎麼說呢……」

  寂寞成灰等著他的下文。

  「哎,」片刻,千里放棄了,「說不來。」

  神之光之所以是神之光,也許,不是因為它財大氣粗,不是因為它雄厚的背景,而是因為,它有逆鱗、天狼、漣漪清塵那樣的人在。

  是他們獨一無二的氣質,造就了它獨一無二的氣質。

  大概是太熟悉這樣的神之光了,看到絕地求生賽場上被稱為神之光的那個戰隊時,千里的感受是,它只是一個也叫做神之光的戰隊。

  僅此而已。

  如果,選手是獨一無二的。

  那麼,戰隊是否也該是獨一無二的?

  就像吾名。

  我的名字,只能由我賦予意義。

  這局意外地沒有遇到一個神仙,四人聊著聊著遊戲就進行到了中期。吃雞這個遊戲的構成就是5分鐘在打架,25分鐘在侃大山,有人提出,它其實是一個社交遊戲……

  「走,去把前面那個坡占了。」千里一坐上無咎的副駕就打開地圖標了個點。

  還是圈邊,三人都沒有異議,無咎在前,寂寞成灰在後,兩輛車排成一列,疾速往前開去。

  這些天千里選的一般都是熱門位置,有人捷足先登一點也不奇怪,千里提前用八倍鏡看了一下,沒發現有敵人的蹤跡,不曾想,他們離那個山坡腳下還有一小段距離時,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了幾個人,對著他們的兩輛車子一通狂掃,火力極其兇猛。

  我勒個去!

  要麼是故意埋伏在那裡,有心等他們到近前再出手,太遠的話未必能掃得下來,這可就是打定主意要吞掉他們了,要麼是他們原先確實不在這,而是在附近,聽到車聲才臨時趕來的,正好看到了他們的載具,二話不說出手就是干。

  「先衝到前面那房子!」千里喊道,無咎方向盤一擰,線路一拐,刷地一個漂移,成功地橫過了至少兩條車道,讓千里所說的前方那座房子擋住敵人的彈道,寂寞成灰當即尾隨著無咎的屁股,在一陣噼里啪啦的子彈撞擊聲中,兩輛車總算安全抵達房子後邊,只不過寂寞成灰那輛吉普已冒出了一簇簇黑煙,目測離爆炸不遠了,四人也多多少少受了傷,寂寞成灰只剩一絲血皮,他們動作再慢上半秒的話,估計就要先減員一人了。

  突然這麼刺激,四人之前悠哉悠哉的氛圍一散而光,都進入了備戰狀態。仔細一想,他們目前的形勢,很嚴峻啊。

  他們的安全只是暫時的,現在他們等於是被對方架在了這個房區里,他們要是敢出去,指不定多少管槍口會追著他們屁股懟。

  但他們不能不出去,安全區在對方身後,而毒圈在他們身後。

  可能真的是天道好輪迴,卡了別人無數次毒邊的他們,今天,被別人卡毒邊了。

  千里看了看周圍,這個房區估計不能叫房區,除了他們倚著的這座兩層的房子,旁邊就是一個小廁所,加上一欄殘破不堪的圍牆,其他就什麼都沒有了。附近有一些樹和石頭,但中間沒有掩體的距離有點長,即便開車也很冒險。

  直至此時,四人都還沒有太大的感覺,他們不知道,他們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或說,是誰。

  「你真特麼是給我們選了個好位置。」寂寞成灰白了千里一眼。

  「我看中的那個地方真的是個好位置,」千里往牆上指了指,這座房子後面就是敵人占據的那個高坡,「看,人家把我們卡得多難受?」

  千里這邏輯寂寞成灰是真的服了。

  「我出去看看。」天狼說著就探頭出去了,迅速往坡上環視一圈,「有兩個——」

  砰——!

  「vida以kar98k狙擊bu槍爆頭擊倒了jhgsdfgudsgu。」

  「?!」

  幾人都是一驚。

  「神仙?」寂寞成灰第一個問道。

  千里和無咎對視一眼,他們都有點懵了,如果有神仙,還是這種鎖頭仙,老實說他們連下車的機會都不會有,在車上就要被全部掃死,這是個什麼節奏?

  千里抬頭掃了掃右上角,本只是不經意的一掠,看清擊殺者的id時,心中猛然一震。

  「等等。」千里說。

  「怎麼?」寂寞成灰邊扶天狼邊問道。

  無咎看到千里的神色,也看了看右上角,馬上明白了。

  「這是vida。」千里說。

  「啥vida?啥玩意兒?」寂寞成灰一臉茫然。

  「vida,ego戰隊的。」千里說。

  「ego?」寂寞成灰只覺得有點耳熟。

  也難怪寂寞成灰和天狼不清楚,ego是vida自己成立的吃雞戰隊,專注絕地求生,沒有任何別的分部,而vida這個人,可以說是國內絕大部分玩家和職業圈內絕大部分選手都公認的神級狙擊手,他和killer的突擊手seven被評為最強的遠近組合——如果有可能跨隊的話。

  從職能定位上看,如果說seven是吃雞界的天狼,vida就是吃雞界的千里。

  而今,從專業級別的解說到普通的玩家都普遍認為,在職業賽場上,純狙擊手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尤其是單發狙,在瞬息萬變的戰況中往往跟不上節奏,很難派上用場,這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vida卻是其中一個例外,他以一手精湛的遠程瞬狙堅守著狙擊手的立足之地,不記得是哪個解說在某次比賽中脫口而出,稱vida是賽場上最後一個真正的狙擊手。

  這當然吹過頭了,但也從某種程度上說明了人們對vida的認可度之高,他的瞬狙千里也見識過,只一槍,千里就記住了這個人。

  碰巧的是,他和千里一樣,都是隊裡的指揮。

  「我靠,這麼厲害?」寂寞成灰張大了嘴。他明面上嫌棄千里,可聽說有人居然是另一個版本的千里,曾經的那種頭皮麻發瞬間又回來了。

  「……」天狼一語不發,拳頭卻暗暗握了起來。

  千里笑了,笑容中帶著一抹挑釁的意味,「反正,現在我們處於絕對的劣勢。」

  三人靜靜地看著他。

  他們被對方卡在毒邊,待毒圈推過來,他們跑也得跑,不跑也得跑。

  他們在低處,對方在高處。那個坡,與其說是個坡,不如說是一個懸崖,崖壁最陡峭之處一連過去幾十米都與地面呈90度,從上面摔下來會死的那種,下面也無法直接爬上去,必須從旁邊繞路。千里想來這裡,就是深知這是一個狙擊手的天然打靶位,放眼看去,地面的視野一覽無餘,天下盡在掌控之中。

  低打高有多難,經歷過的人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