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雙圖制

  從官方邀請賽的海選賽到全國總決賽,桃之夭夭和靈歡這對搭檔以他們的實力征服了觀眾,也以他們的人氣征服了官方,因此,這次重要的德國之行,也由他們來扛起大旗。

  不過,這可未必是份好差事,人們普遍認為對中國隊在這次世界賽的表現不能期望太高,而一來到世界賽的舞台,解說就不太可能完全沒有立場了,中國隊要是打得不好,對解說也會是一種挑戰。

  「盼了一個多月才盼來世界賽,相信大家此刻的心情和我們一樣,也是相當地急不可耐,」和主持人一樣展開一段常規開場白後,桃之夭夭說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要給大家介紹一下本次官方邀請賽世界總決賽的規則。」

  說著,畫面從解說席切到了屏幕上,官方列出了一張張清晰明了的表格,包括賽程安排、積分規則、毒圈機制等等,雖說這些資料早已在官網上公布了,但很多觀眾要麼不知道,要麼懶得去看,遂在比賽開始前,有必要再普及一遍,免得大家看得一頭霧水。

  賽程從11月21日持續到25日,為期5天,每天比4場,總計20場。積分規則中國的觀眾們都很清楚了,中國區預選賽使用的一直都是世界賽擬定的積分規則,排名分和擊殺分並重,吃雞500分,第二名365分,越往後分差越小,擊殺分為每個人頭20分。至於毒圈機制,那是選手要看的東西,普通觀眾興趣不大,看了也記不太住。

  「本次世界總決賽特別要提的一點是,」桃之夭夭又道,「比賽將使用兩種地圖——沙漠和海島,即增加了沙漠地圖,每張地圖比10場,每天前兩場使用沙漠地圖,後兩場使用海島地圖。」

  「我記得沙漠圖剛推出的時候,受到了很多玩家的吐槽,現在卻頻頻出現在了各大賽事裡,這次世界總決賽引入沙漠地圖,似乎也得到了從職業選手到普通玩家的廣泛認可,桃爺你怎麼看?」靈歡問道。

  「很多人覺得沙漠圖不好打,可我個人認為,沙漠圖比海島圖要好打,總體來看,海島圖對運氣的依賴性比沙漠圖要大。乍一看,大家都覺得沙漠圖一覽無餘,特別適合打靶,其實不然,海島圖地勢普遍比較平坦,有很多麥田、山地之類的地方,如果沒有樹和草垛,那真的就是一馬平川,什麼掩體都沒有,其他還有不少優勢很明顯的點位,像我們常說的千軍萬馬房,這就造成了海島圖里地形的優劣能很大程度決定勝負,天譴圈難以推翻,基本上就是看圈吃飯。」桃之夭夭認真地分析道,「沙漠圖就不同,打多了都知道,沙漠圖的地形很崎嶇,隨處都能找到凹坑或小土坡,也就是遍地是掩體,比較少會出現一方無限打靶這種情況,這就很利於高水平的玩家發揮,天譴圈也沒那麼難受,而且,沙漠圖資源豐富,分配也比較均勻,打野也能發家致富,拉低了各戰隊發育期間的差距,所以我覺得,沙漠圖是很適合用於職業比賽的。」

  「嗯,」靈歡點了點頭,「沙漠圖的加入應該也會對各戰隊的戰術和打法造成一定的影響,比如對大家的車技就是一個很大的挑戰。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跳點的選擇,預選賽只有小部分賽區使用了沙漠圖,很多賽區,包括中國和歐洲都是全程使用海島圖,導致過半的戰隊在沙漠圖的跳點將無法預測,那今天頭兩場沙漠圖的比賽估計就會碰撞出不一樣的煙火了。」

  「沒錯,這是第一天比賽最大的亮點之一啊,就看這些戰隊之間緣分如何了,」桃之夭夭說到這,話音一頓,「好,選手們已準備完畢,第一場比賽即將開始,讓我們一起進入到比賽畫面——」

  飛機沿著筆直的航線徐徐飛過,吹響了戰爭的第一聲號角。

  35分鐘後,第一局比賽結束,在解說的恭喜和觀眾席嘩啦啦響起的掌聲中,ff戰隊以16殺滿編吃雞。

  ff戰隊吃雞後,鏡頭馬上切到了他們的設備席上,但見四人一一摘下頭盔,坐起身來,百無聊賴地伸起懶腰,沒有擊掌,沒有握拳,沒有一絲激動的神情,只是隨意地互相交流幾句,就連笑起來也是那種滿不在乎的神情,好像他們打的根本不是世界賽,而是一場無關緊要的訓練賽。

  吃雞吃得這般毫無激情……解說都不知道要如何描述了,桃之夭夭只得形容為「身經百戰、處變不驚」,這麼說,的確沒什麼毛病。

  ff戰隊上台接受採訪的是隊長silan,他的態度代表了ff戰隊的態度——「沒有特別意外」。他們這次世界賽,就是奔著冠軍來的。

  不僅要奪冠,還要以碾壓的姿態。這話silan沒明說,可毫無疑問就是他的潛台詞。

  「ff戰隊真的是風頭正勁啊,手感很熱,看得出來狀態很好,自信也很足,這一場打得可以說是無可挑剔,神擋殺神,佛擋殺佛,16個擊殺在世界級的比賽上是真的很高了。」靈歡說。

  「北美區預選賽和世界賽一樣,也是雙圖制,在對地圖的熟悉程度方面,ff戰隊確實領先了很多,加上他們一如既往地出色的個人能力,沒什麼好說的,實力壓制啊。」桃之夭夭說。

  「中國的兩支隊伍表現得都不是特別理想,希望他們能趕緊度過適應階段,快點振作起來!」靈歡說。

  當晚10點20分,第一天的4場比賽全部宣告結束。

  ff戰隊以2雞的成績強勢占據榜首,鳳凰戰隊緊隨其後,排名第二,雪山戰隊排名第三,zero戰隊排名第四,二三四名被歐洲區戰隊全體壟斷,很是耐人尋味,接著第五名是韓國的bgm戰隊,第六名是years,第七名……

  這些大家都不在意,中國觀眾們只想看看吾名和killer的排名分。

  killer連中規中矩可能都算不上,排名第十三,前半都沒擠進去,說實話,這個落差讓killer粉們有點難以接受。

  可一對比起吾名,他們才發現他們已經算好的了。

  吾名粉們是真真切切地欲哭無淚。

  吾名戰隊前四場的總積分,排名第十八。

  不是錯覺,吾名排名第十八,一共就二十支戰隊,他們約等於墊底。

  儘管在開賽前,國內的觀眾們已經多多少少地打了預防針,很多人都說中國的兩個隊伍要是打得不理想,大家噴起來也請口下留情,畢竟國內水平和歐美水平的差距是眾所周知的,大家都默認射擊遊戲領域的支配者一時半會兒還得是歐美隊,真奢望國內戰隊在首屆世界賽就打爆他們不太現實。可是,第一天的賽果一出來,人們發現預防針也無法使他們淡定下來。

  這已經不是歐美不歐美的問題了,歐美隊最多占六個名額,像killer那樣的排名還能勉強解釋為尚在適應期,吾名這是連其他旮旯賽區的戰隊都比不過啊!這就是全國冠軍的實力?不,他們不承認,他們怎麼能承認,先不談killer,連沒出線的bs、tqs等戰隊都曾在國際賽上打出過前五的成績,中國隊墊底這個事實讓他們如何接受?!

  霎時,彈幕里群情激憤,說好的口下留情都不存在的,對吾名各種各樣的嘲諷甚至辱罵密密麻麻地爆發出來,有挖苦他們身為全國冠軍墊底的,有質疑這個冠軍怎麼選出來的,有純粹憤怒他們今天屎一樣的表現的,也有指責他們過久不打訓練賽也不打比賽而致使自己狀態不佳的……

  輿論迅速從直播間蔓延到了各大平台和論壇,killer興許該感謝吾名,在吾名的映襯下,近乎沒人去關注killer那平庸的排名,第一天戰報的焦點集中在了吾名墊底這個核心點,吾名在這四場比賽中的種種失誤被擺到了顯微鏡下無限放大,一夜之間蹦出一群專業人士,對他們頭頭是道地條分縷析,義正詞嚴地指出他們一條又一條失敗的原因,說他們奪冠後過於志得意滿,對備戰疏忽懈怠,killer排名雖低,可人家的努力好歹大家都看得到,訓練賽能打就打,還同時參加好幾個比賽以賽代練,誠意至少表現出來了,吾名無聲無息一個多月……讓人們怎能不胡思亂想?

  總而言之,沒有成績,就什麼都是錯的。

  站得越高,摔得越痛,古往今來,莫不如此。

  修羅對此也不能避而不談,總積分排行榜一出來,他就發了條微博,內容委婉而簡單,希望大家對吾名多點信心,為他們加油,並配上了一張照片,是無咎千里他們四人下場後離開的途中一邊走路一邊專心致志地互相討論的畫面,他們臉上沒什麼笑容,但也看不出太多的沮喪,全然沒有留意身邊的人和事,眼裡只有幾個隊友,考慮的只有他們所正在討論的問題。令修羅欣慰的是,儘管微博底下也有一些措辭激烈的言論,但很快就有吾名粉們紛紛站出來為他們說話,不離不棄地鼓勵他們,還有人以開玩笑的口吻求他們別浪了,趕緊認真起來。

  修羅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一邊刷微博一邊跟著幾人,蟲蟲跟在他身邊,防止他撞上電線桿。刷了大概有10分鐘,修羅才關掉手機屏幕,抬起頭來,望向前方那四道熟悉的背影,他們的步履還是那麼意氣風發,隊服上大大的戰隊logo如斯醒目,logo下方,是四個龍飛鳳舞的單詞——「thebestnothing」。

  「別擔心。」蟲蟲輕聲說道。

  「嗯。」修羅應了一聲。

  他不擔心。沒人知道吾名這一個多月以來都在做什麼,可修羅和蟲蟲知道,不僅知道,還都看在眼裡,看著他們見縫插針地壓縮睡眠時間,感冒到低燒也堅持訓練,為了節省吃飯時間狼吞虎咽,晚上滿腦子都是比賽的內容而焦躁到失眠……無咎和千里唯一放過的一天假,就是11月11日無咎生日那天,他們還沒落下早上的訓練。無咎和千里出門後,沒人督促的天狼和灰熊依舊在自覺地練習,灰熊深知自己是新人,不敢有絲毫怠惰,須得將勤補拙,而天狼,這樣的日程對他已是家常便飯。

  但這些又算什麼呢,這就是作為職業選手的他們「正常」的生活,這是他們所選擇的路,拼盡全力就是他們的職責,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然而台下那十年功是不值得去傾訴的,人們想看的,只有台上的一分鐘,否則,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正如他們很早以前發過的一條微博所說過的那樣——

  我們會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最後。

  如果我們沒有做到當初的承諾,請盡情責罵,我們絕不辯駁。

  如果我們做到了,請認準,這就是世界之王。

  所以,今天,他們不會辯駁。

  但是,明天,他們也不會放棄。

  回到酒店已經過11點了,「都回去洗洗睡吧,」千里說,「老規矩,明早9點集合復盤。」

  六人分成三隊,各自回房休息,次日一早,他們連餐廳都沒去,一人叼著個三明治就齊齊來到了無咎和千里的房間,無咎把手提電腦打開,會議開始。

  「天狼,」千里一上來就點名問道,「昨晚土豆絲睡得怎麼樣?」

  「啊?」天狼一懵,啥玩意兒?

  天狼轉頭看看灰熊,灰熊也茫然地看了看他,天狼試探著道,「還行?」

  「土豆絲,天狼睡得怎麼樣?」千里又問。

  「……挺好的。」灰熊說。

  「壓力很大吧。」千里說。

  灰熊心中一咯噔,瞬間明白了千里這兩個問題的真正用意。

  天狼睡得是挺好的,不是他對這個戰績心安理得,而是他太累了,所以他不清楚灰熊的情況,灰熊卻能脫口說出天狼的睡眠狀況,說明他這個夜晚大部分時間都是清醒的。

  壓力很大。

  大得蓋過了疲憊的侵襲。

  全國賽的時候,他也覺得對手們很強,可超一流的大神還是少數,比如seven、vida這種鳳毛麟角的明星選手,他還有個怪物天狼作為後盾,怎麼說呢,就是對手雖強,但他感到自己所在的隊伍更強。

  到了世界賽……

  毫無防備地就踏入了另一個嶄新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所有對手的實力和全國賽相比都有著肉眼可見的大幅差距,平庸者反而成為了鳳毛麟角的存在,即便還未達到人均天狼的程度,卻近乎每個戰隊、每個選手都有自己的閃光點,都有值得稱道之處,灰熊在內心不得不坦然承認,這76個對手,和任何一人正面對槍,他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這很正常,」不用灰熊解釋,千里也猜到了他的心情,這是他們在新人階段全都經歷過的,「這20個戰隊全是各個賽區的王者,一個賽區最多就3個名額,都是從幾百支隊伍里一路殺到最後的,世界賽沒有弱隊,明白吧。」

  灰熊咽了一下口水,感覺喉嚨有點干,心裡有一種很慌的感覺,從昨晚到現在,揮之不去,令他很難受。

  世界賽沒有弱隊。這句話一個月前千里就說過了。是啊,誰都是拼了命地出線才來到這裡的,誰都不會甘心在這個頂級的舞台上淪為別人的陪襯。

  「灰熊,」無咎早就注意到灰熊的臉色了,溫聲道,「等會去好好睡個午覺吧。」

  「嗯,」千里點頭道,「養足精神,調整好狀態,做不到也要做到,不是開玩笑的,我們沒有時間了。」

  「……好。」灰熊暗暗握緊拳頭。

  千里預料到了他們世界賽的開頭不會太順利,但第十八名還是讓他有點意外。運營了四年的職業戰隊,千里而今也不再是當年那個一頭熱的小伙子了,憑著一腔熱血在關鍵時刻爆發一下小宇宙就能絕處逢生反敗為勝這種熱血漫標準劇情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事實比這要複雜得多,不能否認,第一天比賽暴露出了吾名戰隊的諸多問題,且這些問題是伴隨著吾名這個陣容的成立而來的,磨合時長不足、大賽經驗的匱乏、新人時刻面臨的瓶頸期、對沙漠圖的比賽節奏過於陌生等等等等,使得他們無法像歐美那些老牌強隊一樣,第一天就在比賽之中遊刃有餘。

  他們不完美,沒關係,他也說過,沒有一個戰隊是完美的,關鍵在於巧妙地揚長避短。

  「昨天四場比賽,我們基本可以摸清這些戰隊的套路了,」千里說,「ff和之前變化不大,戰術還是很大膽,主要依賴選手的個人能力去打開局面,我們一提到ff戰隊,想到的總是他們如何天譴圈吃雞、如何逆天改命,在各種不可能的情況下成功反殺,我最近幾乎把他們近半年所有的比賽都大致過了一遍,他們這些所謂的高亮操作,其實正是他們應該反省的地方。」

  「為啥?」天狼脫口問道。他覺得天譴圈吃雞、逆天改命很帥啊!他們不也這麼幹過嗎?

  千里看向他,「他們就是因為不懂選點,進圈時機把握不對,才老是陷入那麼被動的境地,想贏當然只能逆天改命了,這和我們海選賽各種殺殺殺是一個道理。」

  「哦……」修羅恍然大悟,「意思是他們發生的很多戰鬥本來是沒有必要的?」

  「對,」無咎也插話道,「ff戰隊最大的優點是很有想法,也很敢冒險,對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進攻極其果斷,戰鬥節奏很快,結合上千里的分析,他們總是在比賽里打出不合常理的高擊殺,也就不奇怪了。」

  「鳳凰戰隊就完全是另一個類型的,」千里接著道,「鳳凰戰隊個人能力也很強,但戰術更強,他們的指揮相當厲害。」

  「昨天……」修羅皺了皺眉,「我們好幾次和他們撞點了吧?」

  「你居然記得啊。」千里說。

  「……不要懷疑我對你們的愛!」修羅有點氣。

  千里沒心思跟他貧嘴,「鳳凰戰隊是我們所有對手裡面對地圖研究得最深的,他們對地形簡直了如指掌,進圈時機一般很早,路線和選點都很講究,而且他們有個特點,很少占房區,最偏愛凹坑、反斜之類的地形,再配合載具作為掩體,也就是說,他們對視野、信息收集的要求比較高,團隊配合也很流暢,他們的監控很少會出現死角。」

  「而且,」無咎說,「鳳凰戰隊喜歡選次級優勢點位,應該是在最大化地避戰。」

  千里對上無咎的目光,兩人心照不宣。

  這就是為何他們撞點了——鳳凰的指揮和千里想到一塊去了。

  「次級優勢點位?」修羅疑惑道。

  「就是在發現安全區里一個優勢最大的點位時,他們不會直奔那個點位,而是會選擇第二優勢的點位,那樣競爭者會少很多,自己也不會太過引人注目,提高安全係數。」無咎解釋道。

  「額,他們個人能力這麼強,也要這麼謹慎嗎?」修羅問道。

  「這才是生存之道啊。」千里嘆道,「今天我們得避開他們了。」

  晚上6點,直播準時開始,正式進入到世界總決賽的第二個比賽日。

  第一場比賽進行到25分鐘時,吾名戰隊就已陣亡了3人,而這時場上還有17個戰隊,彈幕上各種冷嘲熱諷都騷動了起來,就等著看吾名什麼時候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