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周亥文, 湧上來的隱晦自得讓他神清氣爽心情微妙。
但回過神後他又暗自發笑,瘋了不成?去和一個樣樣都不如自己的人比較,贏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花翠性子活潑有趣, 他將她視作半個妹妹照顧,自然是不希望她在鄉下紮根嫁人,然後相夫教子忙忙碌碌一輩子。
她值得更好的,但什麼是「更好的」,誰是「更好的」, 周亥文說不出了。
總之不是趙齊明,更不是顧家學。
三人心理活動各異,唯獨花翠咬著筷子幽怨地盯著滿桌菜餚:吃飽了, 好可惜, 明明感覺什麼都還沒吃呢。
經過鄉下這段日子的錘鍊,花翠早已從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富二代變成有肉就是娘、吃不完恨不得兜著走的傢伙。
不多吃點就感覺虧了。
吃過飯後時間還早,花翠兩人都不好意思拍拍屁股走人,趙富國一邊抽著旱菸一邊熱情地拉人閒聊。
花翠對幾個男人的聊天內容並不感興趣,聽了會覺得無聊, 乾脆雙手插兜一個人出門溜達消食。
村里地多人少,建築密度也低,花翠走著走著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眼前出現個破爛的茅草屋, 院門口坐著個抱孩子的女人, 孩子正哇哇哭叫。
花翠第一次見到這麼破的屋子,沒忍住多瞧了幾眼。
「喂,你過來一下。」沒想到女人突然朝她揮揮手。
花翠呆了下:「啊?你在說我?」
「除了你, 這地方還有第三個人?」
「我認識你嗎?就使喚我。」吃軟不吃硬。
花翠微微擰眉, 原主記憶里沒有關於這個女人的, 但她又覺得這女人聲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聽過,而且不是原主,是她自己在哪聽過。
女人愣了瞬,似乎沒想到她還是個不好相與的,半晌,她嗤道:「老娘也算對你有過救命之恩,你過來幫我哄個孩子,老娘要被她煩死了。」
花翠:「啊?」
「啊什麼啊,你上次在地里昏迷,可是老娘親自把你背上拖拉機的,你不會醒了就不認帳吧?」
花翠:「哦。」
但原主早就已經不在了,她又不是原主。
女人又睨她一眼:「別愣著了,快把這東西拎走,吵得老娘頭暈,天天就知道哭,煩死了!」
「啊?啊?」花翠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個軟軟熱熱的孩子,她手忙腳亂地抱住孩子,「你怎麼那麼粗魯,你是孩子親媽嗎?」
不會這孩子是拐來的吧?花翠眼神警惕地看著她。
女人甩開孩子後鬆口氣,看見花翠表情後又氣笑了:「我倒還希望這東西不是我生的,要不是老娘辛辛苦苦生的,我早就把她扔山里餵狼了。」
真兇殘。
懷裡的孩子看著還很小,咬著手指哭得可憐兮兮,花翠沒有帶孩子的經驗,渾身僵硬不敢動彈。
她像是抱著什麼燙手山芋般:「你快拿走,我不行我不行,給你,你自己抱,我不會抱。」
怕力氣小了抱不住她,又怕力氣大了弄疼她,花翠愁眉苦臉,早知道就不該出門,聽趙叔他們聊天也比帶孩子強。
可女人好不容易逮到個干苦力的倒霉蛋,哪那麼輕易就放棄。
「讓你抱會兒就抱,哭了哄哄就行,就當是你還我恩情了,我去做飯,老娘現在飯都沒吃。」
花翠咬牙:「.」呸,說得簡單!
女人說不管就不管,真的一閃身就進了廚房,花翠又氣又惱,但還是認命地像顛球一樣顛著懷裡孩子,嘴上哄著:「乖乖乖哦,不哭不哭……」
孩子愣了一瞬,哭得更加大聲。
花翠:「.」
她也好想丟進山里餵狼!
「不許哭!」花翠表情兇狠,試圖恐嚇她,「不許哭了,你再哭我也哭,而且我哭起來比你聲音還大!聽到沒?」
不知道是哪點戳中了懷裡的愛哭鬼,她真的停下哭嚎,睜著雙烏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眼淚都還沒幹就開始咯咯咯笑起來。
同時還要伸著小肥手去摸花翠的臉,花翠鬆了口氣,總算不哭了。
她假裝張嘴要去咬愛哭鬼伸出的小肥手,逗得懷裡愛哭鬼更加開心,咧著嘴巴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
不哭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
花翠心情終於好了幾分,她沒有兄弟姐妹,這是第一次近距離這種人類小孩。
「來,讓我看看有沒有長牙齒,啊.張嘴,讓姐姐看看。」
花翠新奇地捏著小孩臉蛋,一會兒戳戳鼻子,一會兒掰開嘴觀察她長了幾顆牙。
愛哭鬼這會兒乖得過分,任由花翠把她當玩具一樣擺弄,非但不哭,反而笑得開心。
「小沒良心的!」廚房走出來的女人見到這一幕,沒忍住哼道。
花翠見她出來,立刻手一伸:「給你給你,你的孩子你自己抱。」
「急什麼,米才剛下鍋,你們玩那麼好,再抱會兒又能怎麼樣,等我做完飯你再回家。」
花翠突然有些能體會到關盈盈每次對她露出想打她又硬生生憋住的表情時是什麼心情了,因為她現在就是這種心情!
花翠這人吧,除了少數時候被惹急了會想魚死網破,其他大多數時候她都是窩裡橫那一類人,你越忍著她慣著她,她越跟你橫,將欺軟怕硬奉行到極致。
當你比她還橫時,她反而乖了。
花翠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就是不講道理,她不樂意地嘟噥:「既然不喜歡孩子,那幹嘛還要生下來?而且,這孩子的爸爸呢?」
女人聲音涼涼:「年少輕狂,衝動就生了唄,這孩子沒有爸爸。」
花翠:「.」
女人名字叫林語椿,不是青山村本地人,沒人知道她是從哪來的,她也從沒提起過她的過去。
林語椿是兩三年前突然出現在青山村的,悄無聲息地在村里住下,又悄無聲息地大了肚子,最後悄無聲息地生下孩子。
沒人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有人說孩子爸爸就是村裡的人,也有人說孩子是她來青山村前懷的,但都是猜測,沒人知道具體是什麼情況。
林語椿始終是村裡的邊緣人物,也因此,花翠和原主都對她沒什麼印象。
*
「啊!我想起來了!」
走在回知青點的小路上,花翠突然一拍腦門,她想起之前在哪聽過林語椿說話了!
林語椿不就是某次她在小溪邊撞見的那對野鴛鴦中的女人嗎!?那聲「老娘」連語氣都一模一樣!難怪她覺得熟悉。
「怎麼了?想起什麼了?」周亥文問。
趙齊明也同樣疑惑地看著她。
花翠搖搖頭搪塞過去,這種事情顯然不適合到處傳播,「沒事。」
花翠從林語椿那回去時趙叔還拉著人在閒聊,喝了酒,他興致很高,話也跟著變多聊天談地,最後還是李桂芳看不過去,擰著他耳朵才讓他消停閉嘴。
天色暗下去,花翠和周亥文都沒帶手電筒,鄉間小路又沒有路燈照明,李桂芳便吩咐趙齊明拿著手電筒負責送兩人回去。
周亥文客氣拒絕說:「嬸子,不用那麼麻煩,我們自己拿著手電筒回去就好,明天我再給您送回來就不勞煩趙同志了。」
「也行……」
趙齊明:「不麻煩。」
周亥文:「這怎麼好意思,時間不早了,趙同志也趕緊休息去吧,身體要緊,我們自己能行。」
「我身體很好,我送你們。」
周亥文:「……哦。」微笑。
花翠有些驚奇地看了趙齊明一眼,他這麼強硬的一面真是少見,向來只有他在周亥文手裡吃癟的份,沒想到有朝一日兩人還能逆轉回來。
不會是受了什麼刺激吧?
事實上,趙齊明今晚受的刺激還真不輕,花翠出門溜達的那段時間裡,趙富國拉著人聊天,周亥文茶言茶語,明里暗裡不知道給趙齊明扎了多少次心。
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更何況趙齊明還不是個泥人。
所以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李桂芳笑著出來打圓場:「小周別客氣,就讓老三送送你們吧,反正他也沒什麼事。」
花翠樂見其成。
於是,三人這才一同踏上回知青點的小路。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旁邊池塘里偶爾發出幾聲蛙鳴,月光昏暗,花翠的小心思開始活絡起來,她不動聲色地放慢腳步。
鄉下小路很窄,三人想要並排走有些困難,花翠這一慢便甩開周亥文,變成他一人走在最前面,而她和趙齊明並排走。
果然,三個人還是太擁擠了。
趙齊明握緊手電筒,察覺到身邊突然多了個人湊上來,他喉口一緊,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花翠很滿意。
小明哥真是越來越識趣了,她很有成就感。
因為周亥文還走在前面,不能說話,一說話萬一引他回頭可就暴露了「姦情」,花翠想了想,悄悄伸手勾了勾趙齊明手指。
第一次察覺到異樣時,趙齊明還以為花翠是不小心甩手甩到他,她走路一向不規矩,小動作格外多,他沒在意。
但慢慢地,趙齊明發現不對勁,花翠「甩手」的次數未免也太多了,而且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
趙齊明皺眉。
下一秒,花翠溫熱的手突然貼上來,她抓著他手腕,然後慢慢滑到他手掌,兩人幾乎是十指相扣的姿勢。
趙齊明呼吸一滯,整條手臂都僵住了,兩人肩並肩走在一起已經是他能接受的最大親密極限,她怎麼能、怎麼能……
趙齊明腦子裡蹦不出合適的詞語。
「……」周亥文忍無可忍地攥拳,冒出青筋。
他是走在兩個人前面,但不是死了,更不是瞎了聾了!
(本章完)
作者說:周亥文:微笑jpg
(下一更就是六千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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