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萬神殿

  邪神的祭祀不能胡亂參與。

  就算不小心參與進去了,也不要胡亂開口。

  當在場十幾萬七城生民跟隨祭司們,響應了清水河伯的宣告,聯繫落成,契約已立。

  就算不死於清水河伯與二十一祖靈的戰鬥餘波和踩踏事故,後續也會一點點被抽乾生命力,壽命早夭。

  邪神信仰與惟一神信仰,就是如此殘酷!

  除非有人出手,徹底擊殺清水河伯,將已成立的聯繫和契約毀去。

  陶鐵其實有這個能力。

  只要他不懼身份曝光,完全可以將清水河伯和二十一祖靈全部殺死。

  但是他巋然不動,就這麼漠視一片又一片七城生民倒下,一個又一個生命消逝。

  窮則獨善其身,達才兼濟天下。

  在此方陌生世界,陶鐵尚不能確定可以自保,怎敢讓自己捲入風波、陷入困境?

  虛偽就虛偽吧,無所謂了。

  半空之上,清水河伯與附身二十一個年輕人身體的二十一祖靈的戰鬥打得很激烈,卻也很奇怪。

  好像在玩回合制遊戲一樣,雙方各自占據一方空域。

  清水河伯挨個攻擊二十一祖靈一次,二十一祖靈或格擋或閃避或硬扛,

  然後攻防調轉,

  二十一祖靈挨個攻擊清水河伯一次,清水河伯一一格擋、閃避或硬扛。

  並沒有戰成一團、迂迴穿插、包繞圍堵之類的情景發生。

  倒是祭司們和七城十七家大家族的族人們的戰鬥,更符合正常的戰鬥模式。

  陶鐵也注意到,雙方都分出了兩種職業,偏向法系的祭司,和偏向戰系的神恩戰士/靈眷戰士。

  這一點與百萬大山祖靈祭修體系完全一致。

  除此以外,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便是,傳說中戰力在清水河流域僅次於清水河伯的大祭司,並沒有顯出多麼強勢,表現平平無奇。

  「這是在打默契仗?」

  自然而然地,陶鐵心生這個懷疑。

  旋即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或許雙方有默契存在,但是戰鬥上都打出了真火,沒有留力。

  之所以會產生懷疑,單純是因為清水河伯與二十一祖靈的戰鬥模式太過呆板罷了。

  隨著戰況的愈發激烈,前來觀禮的生民們奔逃得愈發惶急,場面愈發悲慘。

  被踩踏而死,被奪路而走的人刀劍攮死,被戰鬥餘波弄死的人越來越多。

  屍橫遍野。

  絲絲縷縷的血色之氣從繁多的屍體上湧出,向著戰鬥雙方都忽視了的九層金字塔涌去。

  陶鐵這時已經隨著四散亂奔的人群,跑到了天水城護城河附近。

  吊橋居然早就被拉了起來。

  十幾萬人,全部被堵在天水城外。

  除了沿著護城河繞行,別無它法可以逃離戰場。

  這個時候,除了神靈的祭司與恩眷戰士,普通人沒得修行的特色徹底體現了出來。

  只有那些有一定規模和實力、供出了家族祖靈的人,才能飛躍護城河,飛上牆頭,逃進城去。

  比例不到千分之一。

  也就是說,只有一千多人逃進了天水城,仍然有十幾萬人堵在天水城外,直面清水河流域兩大陣營近乎撕破臉的戰鬥。

  要是沒有外力介入,儘早平息這場紛爭,死傷人數會繼續堆高。

  「外力來了。」

  混在人群之中,不甚起眼地跑著的陶鐵,感知到了一個正極速向清水河邊飛來的存在。

  從氣息上可以判斷出,來者是個純正的人族。

  話說此方世界的人族與大庸天朝世界的人族,無論是真靈,還是肉身,都沒有什麼不同,是同一個物種。

  甚至可以說,同根同源!

  陶鐵被扔出來的時候,還以為會進到一個有色目人統治的世界呢。

  畢竟那條扭曲巨蟒,吞噬的主要是閻摩羅闍、哈迪斯、奧西里斯的腌臢殘渣,自稱的也是耶夢加得、尼德霍格、舍沙。

  「都給我住手!」

  來者人尚未至,聲已傳來,恍若天威。

  話音落下,一道金光閃閃的令牌擲到清水河伯與二十一祖靈戰場上空。

  令牌釋放出浩瀚的神威,以上制下。

  這股神威充滿著雷霆的氣息,陽剛的氣質,對清水河伯與二十一祖靈產生了極大的壓制。

  陶鐵右手食指微動,眉心太乙玄珠也輕輕顫動了一下。

  許久沒有產生的「食慾」出現了。

  「這是個好東西啊。」

  心中這麼感慨著,陶鐵將自己的注意力挪開。

  空中和地面的戰場在令牌釋放神威之後,立即散開,彼此對峙。

  一個身著金甲的威嚴鳥人緩緩落下。

  四對翅膀撲稜稜扇動,周邊空間泛出褶皺。

  顯然,這四對翅膀不是擺設,在空間一道上,有著很強的威能。

  極速只是威能之一,想來切割空間以發起攻擊絕對不在話下。

  「見過使者。」

  這個時候,清水河伯率先行禮。

  大祭司領著祭司們大禮參拜:「拜見使徒大人。」

  二十一祖靈和十七家大家族的族人同樣是大禮參拜:「拜見萬神殿使徒大人。」

  同一個人,三個不同的稱呼,很能顯出不同的階級與身份。

  既是萬神殿,清水河伯也是神,大概率也位列其中。

  只不過可能有著類同朝廷的朝官、京官、地方官的區別。

  清水河伯便是分封地方的地方神,來者便是常駐萬神殿的京神或朝神。

  此次來者從萬神殿來到清水河,便是作為萬神殿的欽差,前來宣旨或者處理事宜。

  因此,清水河伯只需尊稱一聲「使者」就行了。

  祭司們、祖靈附身的年輕人與十七家大家族族人,則需稱「大人」以顯尊卑之分。

  金甲鳥人沒有理會凡生的尊敬,一雙燦金色的眸子緊緊落在清水河伯身上,右手輕輕一揮。

  二十一個附身在年輕人身上的祖靈當即顯出靈體來。

  十七道靈體凝實宛如肉身,四道靈體虛浮,近似透明。

  這一手輕描淡寫,仿佛呼吸一般輕易,而且沒有任何殺傷性。

  但是清水河伯的臉色頓時變了,有些窘迫,又有些憤怒。

  「使者這是何意?」

  被打出附體之身、暴露在尚未徹底落山的夕陽之下的祖靈們尚未抗議,清水河伯便陰沉著臉質問。

  金甲鳥人直白說道:「顯示我的實力,讓你腦子拎清楚一些。」

  清水河伯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

  這一番變臉,陶鐵看得津津有味。

  畢竟人的臉色變化和蛇首的臉色變化,怎麼可能一致?

  陶鐵這還是第一回見到這樣的場景。

  金甲鳥人壓根就不理會清水河伯的心情,又直白說道:「你為了升格為龍君,罔顧萬神殿規矩,行吞靈血祭之事,可知罪?」

  清水河伯梗著腦袋:「誰說我行了吞靈血祭之事?按萬神殿的規矩,須有原告,須有證據,否則,使者可不能亂說。」

  說著,清水河伯的視線落在二十一祖靈身上:「你們中有誰告了我嗎?須知誣告反坐!若是誣告了我,又被查出所告之事不屬實,便是形神俱滅的懲罰!」

  先前還敢譏諷並與清水河伯戰鬥的二十一祖靈,此時竟然無一靈出首。

  倒是先前被橋氏祖靈附身的橋懋猛地站起了身,大聲嚷道:「使徒大人,是小人檢舉清水河伯吞靈血祭,一應證據,全部藏在絕靈山中,望使徒大人允許小人前去取來。」

  天水橋氏族人之中,前些天規勸看守橋懋的中年人神情複雜地閉上了眼睛。

  與祖靈最為契合的族人,是天生的靈降體。

  但是凡生被靈降次數多了,自身的靈智會被抹除,生命力會被透支。

  中年人是橋懋的血親叔父,從小看著橋懋長大。

  自雲氏被族滅以來,中年人就發現了橋懋的靈智有異,這才明里上以密謀為由,帶橋懋去了幾次絕靈山。

  其實中年人的真實目的,是借著絕靈山的隔絕特性,讓橋懋被橋氏祖靈侵蝕、扭曲的靈智,得到舒緩,不至於做出腦殘之事。

  什麼是腦殘之事?

  以凡生狀告神靈,就是腦殘之事。

  只見金甲鳥人看都不看橋懋一眼,輕輕一彈指,自凌空而立的令牌釋放出一束光。

  橋懋的身軀驟然間燃起了熊熊大火!

  「呃啊!!!!」

  慘烈至極的痛呼聲從橋懋口中傳出。

  然而他的身體被徹底束縛住了,別說拍滅身上的火焰,就連移動身體都做不到。

  這火不是一般的火,既燒肉身,也燒真靈。

  偏偏又燒得很慢,把懲罰給到極致。

  足足一刻鐘的時間過去,橋懋身上的火終於熄滅。

  從外表看,橋懋的身體沒有任何傷勢,就連皮膚都沒有一處焦黑。

  然而橋懋的真靈已經千瘡百孔,從今以後,只能苟活於世,而且活不長久。

  可能要不了幾天,就會死去。

  這就是以凡生狀告神靈要付出的代價!

  事實上,在場的神、靈、人都知道,真正向萬神殿狀告清水河伯的,是聯起手來的二十一祖靈。

  橋懋,只是一個被拋棄的可憐蟲。

  因為二十一祖靈沒有絕對的把握,可以把清水河伯告倒。

  甚至有很大的概率,還要在升格以後的清水龍君手下存續。

  如此拙劣的障眼法自然瞞不過清水河伯。

  不過這也是萬神殿定下的一個鬥爭潛規則,即便清水河伯對二十一祖靈再怎麼不滿,也不能立即展開報復。

  怎麼說也得給萬神殿一些面子,等事情風頭過後,再來炮製二十一祖靈。

  這段喘息的時間,或許就是二十一祖靈想要爭取的。

  金甲鳥人使者這時冷冷開口:「給你一刻鐘時間,將你所謂證據取來。」

  「是。」

  橋懋沙啞著聲音,艱難答應,然後拖著傷痛的身體向絕靈山跑去。

  他已經飛不起來了。

  跑出沒幾步,橋懋腳下忽地一個趔趄,整個人栽倒在地。

  瞬息間的功夫就斷了氣。

  竟是橋氏祖靈收回了對橋懋的恩賜。

  沒了靈力的庇護滋養,被令牌之火燒得千瘡百孔的真靈立即沒了活性。

  整個人也就這麼殞命了。

  一直在關注的陶鐵發現了一個有趣的地方。

  金甲鳥人、清水河伯、二十一祖靈這些神靈也好,祭司、十七家大家族那些凡生也罷,都沒發現,橋懋的真靈沒有徹底泯滅。

  還有一絲飄蕩在身軀周邊。

  維持這一絲殘缺真靈的力量,來自橋懋懷裡的一根女子髮簪。

  陶鐵在這跟髮簪上,看出了道家法器的煉製手法。

  不多,但是有。

  與先前清水河伯祭司亂戰十七家大家族的時候,雙方使用的武器截然不同。

  「唔……有點意思。」

  陶鐵仔細看了幾眼,發現這跟髮簪上除了道家煉器手法的痕跡,還有一些釋家的煉器手法。

  兩種手法皆是偏向於幽冥方面,與鍊度有關。

  「此界的幽冥和輪迴,要重點關注一下。」

  基於這個發現,陶鐵給自己定下一件必做的事。

  橋懋之死的影響這時顯現了出來。

  沒了原告,自然也就沒了被告。

  在萬神殿使者查案意願並不強烈的情況下,清水河伯吞靈血祭一案,便無從查起。

  那麼,接下來便是……

  「清水河伯聽封!」

  只見金甲鳥人取出一卷捲軸,展開,朗聲大喝。

  清水河伯惡狠狠睨了二十一祖靈一眼,不情不願應道:「我在。」

  金甲鳥人無視清水河伯語氣中的怨恨:「晉清水河伯為清水龍君,令到即行。」

  一句簡單至極的話落下。

  捲軸脫離金甲鳥人之手飛向天穹。

  條條金光灑下,照在蛇首人身的清水河伯身上。

  「吼!」

  一聲嘹亮的龍吟自清水河伯體內響起。

  倏爾間,蛇獸人身變為徹徹底底的龍身。

  龍軀修長,綻放出令人心醉神迷,而又下意識崇敬不已的魅力。

  繼而是一聲賽過一聲的龍吟響徹這個清水河流域。

  一頭四爪白龍在天空中盤旋了幾圈,然後一頭扎入清水河中。

  滔天的巨浪掀起,二十一祖靈臉上露出暢快的笑容。

  倘若由清水河伯自行化龍,沒有萬神殿的介入與封敕,清水河伯能夠化成五爪白龍!

  而且不需沉眠!

  但是萬神殿介入了,也進行了封敕,清水河伯的化龍便不徹底了。

  想要長出五爪,清水河伯必須沉眠很長的一段時間。

  另外,萬神殿對清水河伯,哦不,是清水龍君的約束,在封敕之後大為增加。

  這才是二十一祖靈聯手搞事的真實動機。

  既然清水龍君的升格攔不住,那就添點堵,順勢爭取一些喘息時間,尋找轉機。

  至於死去的族人,死就死了吧。

  只要祖靈在,家族就在,不是嗎?(本章完)